第107章 小名

　　“我和林盼现在很开心, 每天都有好吃的，还可以折磨楼下的这几个鬼。”赵莹的声音慢吞吞地，“但是你来了。”

　　她看向池星，目光中透着些许疑问：“你会把我们送到地府中吗？”

　　林盼楠也看向池星, 她目光幽幽的, 又冰又冷：“池星, 我认识你, 其他鬼都说你不会多管闲事。”

　　池星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浑身血肉模糊的林盼楠, 又看向浑身焦黑的赵莹, 忽然问道：“你们真的开心吗？”

　　林盼楠眼睛闪烁了一下, 她只有一只眼睛能用，这只眼睛此时直勾勾地看着池星。

　　“真的开心, 为什么还会是出事前最痛苦的样子？”

　　“楼下这几个人对你们做的事罪有应得，你们现在想怎么惩罚他们我都不会管, 但是你们真的开心吗？”

　　池星一连问了三次开心吗, 林盼楠和赵莹有些迷茫地对视一眼，赵莹摇头：“我不知道。”

　　池星摸了摸赵莹的脑袋, 不是普通小女孩细软的发丝, 而是烧焦后发硬干涩的手感，池星的手顿了下：“楼下的大爷应该是故意让我上来的, 包括王兴晔……也是他故意让王兴晔喊我来的吧。”

　　王兴晔听到自己的名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什么？啥是故意的？”

　　池星看了他一眼。

　　王兴晔后知后觉地问道：“难道我被大爷下套了？”

　　“下套算不上。”感觉有一丝熟悉的凉意攀到他的手心上，池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他对王兴晔说道：“那位一楼的大爷应该不想林盼楠和赵莹继续困在仇恨中吧。”

　　林盼楠和赵莹同时一怔。

　　林盼楠自语说道：“是这样吗？我和小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来我们一直困在生前的痛苦中吗？”

　　池星也没劝林盼楠和赵莹放下仇恨，两个鬼在生前经历了这种事, 让她们放下仇恨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只对林盼楠和赵莹说道：“有的时候，也该回头看看一直站在原地守着你们的人。”

　　304房间内传来一道声响，池星想起小邻，又笑了下：“你们的亲人虽然是垃圾，但也有将你们放在心里十几年都没遗忘的其他人，多看看这些人吧。”

　　池星说完这话后，拍了下王兴晔的肩膀：“走吧。”

　　“走？这就走了？”王兴晔有些吃惊，“你对面应该有鬼吧？她们在这楼里应该发生了不少事吧，就这么走了？”

　　池星摸着下巴说道：“难道你想邀请她们去你家做客？”

　　王兴晔疯狂摇着头：“我以为你要把这些鬼超度……”

　　池星恍然大悟，他走到301门口敲了敲房门：“你需要我超度你吗？我可以带你去地府。”

　　里面传来恐惧的声音：“不不不不不不！到地府要去油锅，我觉得现在这样不错。”

　　池星：“他们不需要。”

　　王兴晔虽然听不到鬼说话，但他指着池星身后说道：“不是超度从四楼来的鬼吗？”

　　池星反问道：“人家在自己家过得好好的，也没有害过无辜的人，我跑到别人家要把别人超度了，这不是神经病吗？”

　　他说着，也对林盼楠和赵莹问了一句：“你们需要我超度吗？”

　　赵莹摇头。

　　林盼楠更是拼命摇头，她还补了一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们不需要。”

　　池星摊手，对王兴晔说道：“整栋楼的鬼都不需要我超度，那我们还留在这做什么？”

　　王兴晔被搞懵了：“还可以这样？”

　　池星：“不是还可以这样，如果在房间里的是无辜的鬼，这事我一定会管，但是这种本就是该偿还罪孽的鬼……”

　　池星的视线从301一直转到303房间，他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一丝冷意：“他们还活着才让人不爽。”

　　林盼楠咚的一声往前蹦了下，她跳到池星面前，对池星问：“怎么样才能快乐？”

　　赵莹也歪头看着池星。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每个人对于快乐的定义都不同，尤其这还不是活人，是心中满是仇恨的鬼。

　　池星想了想，对林盼楠和赵莹说了下宁悦的事。

　　当听到宁悦离开海市前往帝都在公司认识许多同事的时候，赵莹和林盼楠的脸上都露出向往的神色。

　　赵莹眼睛很红，她喃喃说道：“很久很久之前，我的目标就是帝都，我想考帝都的高中，考帝都最好的大学，想以后在帝都工作。”

　　但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她怎么可能不恨？

　　池星又说起赵芝芝，他没详细说宁悦和赵芝芝的过往，只说两个鬼的现状。

　　“芝芝现在也在公司中，不过我没给她安排工作，她日常就是去附近的高中和大学旁听。”池星说到这笑了笑，上次还听杜美提起这事，说赵芝芝现在早就学完高中知识，正在大学中挑着自己感兴趣的专业。

　　林盼楠的眼睛亮了下，她又忽地蹦到赵莹身旁：“我们怎么没想到去学校呢？我们小学都还没上完呢！小莹，我们也去学校旁听吧！”

　　赵莹张了张嘴，她看着那几间房门，最后抿唇笑了一下：“好，我们每天白天去学校，晚上回来揍鬼解压。”

　　林盼楠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幽怨，但又意外地透着欢乐的气息。

　　池星看林盼楠和赵莹终于找到除了仇恨之外的兴趣，也不由扬唇笑了下，他对王兴晔勾了勾手指：“走吧，这次真该走了。”

　　“池星。”林盼楠喊住池星，她只有一只的眼睛亮闪闪的，虽然不像九岁女孩子的天真纯粹，但眼中是满满的开心，“池星哥哥，以后，我和小莹会去帝都的，到时候公司能给我们留两个位置吗？”

　　池星摆了摆手，调侃了句：“无事时喊池星，有事时喊池星哥哥，不给你们留。”

　　林盼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池星走到楼梯口，他看着林盼楠和赵莹，告别道：“我在帝都等你们。林盼、赵莹。”

　　林盼楠听到这个称呼倏地一愣，她旁边的赵莹倒是笑了起来：“对，不是林盼楠，是林盼。池星哥哥，被你发现啦！”

　　池星回首笑了下：“少一个字要好听许多。”

　　他说完后，带着王兴晔前往楼下。

　　一楼的老大爷还坐在那间房中，他看到池星和王兴晔下来后，主动问道：“怎么样，挑好房子了吗？”

　　“我去楼上看了下，这房子走廊的灯是坏的，房间里的灯也是坏的，公共设施也太差了，不租了。”池星挑剔地说道，“楼上还时不时地有吵架的声音，吵着我睡觉怎么办？”

　　老大爷没想到池星还真一本正经地挑起房子，他嘴角抽搐：“你咋事这么多？”

　　池星理所当然地说道：“挑房子当然要挑好点的。”

　　说着，他话题一转，对老大爷问道：“我听到楼上的两个小姑娘说，你都在这守着十几年了。”

　　老大爷听到楼上的两个小姑娘，不由怔住，他久久没说话，只是看着池星。

　　池星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大爷，你都在这十几年了，应该知道她们还在吧。”

　　老大爷回过神，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池星。

　　“你看到她们了？她们看起来怎么样？”

　　池星诚实地说道：“挺吓人的。”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回答让老大爷有些哑然，随后他又笑了：“吓人呀，怎么能不吓人呀，那天的爆炸声那么大，我在菜市场都听到了，小房东被活活烧死，她姐被逼到跳楼……”

　　“这些年，我一直在自责，自责我为啥要去菜场，如果我在大楼，我肯定能救她们的。”

　　王兴晔已经从池星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情的大概，他犹豫了一下，对老大爷说道：“我觉得你那天就算没去菜场，估计也会被支走。”

　　老大爷有些发愣：“支走？”

　　“那一家子铁了心要害小房东，不会让你耽误他们计划的。”王兴晔一屁股坐在老大爷旁边的椅子上，“所以大爷，你就不用这么愧疚了。”

　　老大爷没说话。

　　王兴晔又说道：“对了，大爷，我听池少和楼上的小房东聊天，她们说你每天送的饭很好吃，就是有点辣。”

　　“有点辣？”老大爷也没心情伤感了，他立即说道：“下次我少放点辣椒。”

　　他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忘了我不是本地人，我那边喜欢吃辣！这些年，她们怎么都不跟我说呀！”

　　王兴晔：“可能担心要求太多，或者直接出现在你面前，把你吓跑吧。”

　　老大爷瞪了下眼睛：“我才不怕！”

　　池星幽幽说道：“怕也没事，她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她们跟我说，等你去下面后，会好好感谢你的。”

　　“……”老大爷嘴角微抽，“这话听着真不吉利，我还想再多活三十年呢。”

　　王兴晔看大爷心情不错，厚脸皮说道：“大爷，这房子我不租了，能不能按照池少刚刚问的用日租算钱啊？”

　　“不能。”大爷对他撵着，“去去去，连老人家的钱都要坑！”

　　最后王兴晔只拿到押金，他苦着脸看着老大爷。

　　老大爷突然对他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声音沙哑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你喜欢去各种闹鬼的地方直播，我这又是鬼楼，从知道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在等着你来。”

　　“我以为你能看到鬼，想着你要是能看到小房东她们，帮我劝一劝她们，让她们不要只沉浸在仇恨中，外面的世界也有美好的一面。”

　　老大爷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平安符：“发现你看不到鬼之后，你身上的平安符也是我拿走的，平安符丢了后你会害怕，又对楼里好奇，一定会喊他来。”

　　老大爷看向池星，也同样道歉，不过他刚说了“不好意思”几个字，池星就伸出手说道：“出场费结一下。”

　　“……”

　　“没钱吗？没钱我们就走了。”池星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出场费得找林盼楠和赵莹要。”

　　王兴晔被逗乐了：“哈哈哈哈池少，你找鬼要钱，不会给你一堆冥币吗？”

　　“只要是钱，冥币也行，先存到下面。”

　　“真的假的？”

　　“骗你玩的。”

　　“……”

　　王兴晔无言以对之后，他拿起桌上的平安符，但是没带走，而是放到老大爷身前，对老大爷笑着说道：“大爷，送你啦！”

　　池星对王兴晔扬起下巴：“平安符的钱也记得给。”

　　刚刚还在笑的王兴晔立刻苦着脸。

　　老大爷愣愣地看着池星和王兴晔离开的背影。

　　“如果当时住在三楼的租户是他们这样的人，就不会发生当年的惨剧了。”

　　老大爷说着，将平安符放在身上，然后从另一间房拿了一盒香，去四楼上香。

　　路过三楼的时候，他听到三楼的房间中若隐若现地传来哭声和惨叫声，他听了十几年，早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能从声音高低不同分辨出这几个鬼被折磨得惨不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