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只要三楼发出惨叫声，小房东和她姐也一定在三楼。

　　他蹲在三楼的角落处开始点香。

　　304的房门被人打开，小邻脸色发白地出来，对老大爷问道：“怎么今晚这么热闹？他们……走了吗？”

　　老大爷这才想起来小邻：“都忘了你最近上白天，三楼这么吵。你真不去二楼？”

　　小邻沉默了一下：“我喜欢三楼，也喜欢白班，因为下班回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听到他们的惨叫声。”

　　“对于我来说，这声音一点都不吵，比催眠曲还好用。”

　　林盼楠满手鲜血地从302房间走出，她看到站在304房间门口的小邻不由微怔，随后不自然地挪开目光。

　　赵莹从301走出，她看到小邻对林盼楠说道：“这个谁，是不是还在喜欢你？”

　　林盼楠：“不知道。”

　　林盼楠和赵莹头七那天，两个鬼同样从房间走出，那天晚上的夜色很黑，林盼楠在走廊的窗口看着楼下，她指着不远处的车棚，对赵莹说道：“我就是从那里跳下的，也算我运气不好，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但是棚子空了一块，我正好从那一块掉下去，脑袋磕在下面的石柱上。”

　　赵莹言简意赅：“惨。”

　　林盼楠也觉得自己惨：“不过还好咱俩可以做伴。”

　　赵莹：“你太吓鬼了，我不想和你做伴，你还不如活着呢，最起码能给我烧点纸钱。”

　　林盼楠：“口是心非。”

　　两个鬼在闲聊的时候，赵莹看着窗外突然说道：“这不是那个谁吗？我班里的那谁，他前几天还跟你告白来着！”

　　林盼楠看着楼下，这深更半夜的，要不是她是鬼，都看不清楼下还站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小孩子。

　　那小孩子手上拎着一个购物袋，在楼外转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林盼楠跳楼的地方将袋子里的零食全都拿了出来。

　　他将零食一一摆好，对着零食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

　　隔得太远，林盼楠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在说着说着，抹了抹眼泪，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林盼楠收到来自老大爷之外的另一个人的供品。

　　而从这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林盼楠总能在窗口看到他跑来送零食。

　　有时候东西很多，有一大包，有时候就是放学从路边买的烤肠和棒棒糖，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会专门送来。

　　在节假日的时候，他还会送来自己出去旅游后买回来的纪念品。

　　林盼楠从一开始的在窗口处看着，到后面逐渐离他越来越近，有时候还会算着日子，在周末蹲在楼下等着他专门到来。

　　赵莹不懂这一人一鬼是在干嘛，但她很犀利地说道：“林盼，你不要对活人有太大的期盼感，他现在还记着你，等一年、两年、五年后呢？”

　　“到时候你习惯了他，他突然有一天不来了，你会难过的。”

　　林盼楠：“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现在不难过，他现在还能记得我就够了。”

　　赵莹叉着腰说：“你该不会早恋了吧？”

　　林盼楠摇头：“他还没我高，比我矮那么多，我才不喜欢呢。”

　　赵莹：“过几年他就长高了，但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再长大。”

　　林盼楠点头，又摇头：“鬼力多就能变成大人的模样。”

　　“没啥用，等你能变成大人的样子，说不定他就不来了。”

　　但是和赵莹说得相反，之后的每年，他都没有忘记林盼楠，并且每年都会去海边带纪念品给林盼楠。

　　赵莹八卦问道：“你在活着的时候，是不是有背着我有什么情况？”

　　林盼楠低咳一声：“那次从海边回来后，我除了给一楼的爷爷送了纪念品之外，也给他送了一份。”

　　赵莹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说不喜欢他的吗？”

　　林盼楠：“他知道我去海边，追在我身后要的……”

　　林盼楠嘴上说着对他不感兴趣，但每次他来之后，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时间过得很快，小学、初中、高中……就算是最繁忙的高三，他也没落下过给林盼楠送礼物。

　　林盼楠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但在他开始上大学之后，他消失了。

　　林盼楠好一段时间都没能适应，她对赵莹问道：“他是不是高考完后找女朋友了？”

　　“不知道，要不你跟在他身边去看看？”

　　“要是看到他有女朋友……算了。”

　　在大学放假后，林盼楠看到他又出现了。

　　他说自己在外地上学回来不方便，这次他还是拿着一大袋的零食，还给林盼楠烧了个手机。

　　和小时候会对着零食自言自语说话和暴哭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要稳重许多，不会吐露心声了，也不会嗷嗷大哭着放下零食就跑，但这些年的情感积累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

　　林盼楠得知他大学考的是警校，在隔壁城市上大学。

　　她对赵莹问道：“他以后是打算当警察吗？”

　　赵莹很会抓重点：“他当警察是不是为了你啊？”

　　林盼楠打了赵莹一下：“别胡说，我都是鬼了，当警察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就是因为你是鬼，所以他才想着当警察。”赵莹看着这栋大楼，语气很沉，“因为这栋楼的案件都很邪啊。”

　　林盼楠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她看到他考研了，转去了另一个学校，林盼楠有些失落：“他不当警察了。”

　　所以一开始当警察就不是为了她。

　　他来得这么勤快，老大爷从第一年就发现他的存在，老大爷敢说自己是看着他长大的，有一天对他问道：“听说你考研了？”

　　小邻点头：“警校太辛苦啦，每天早上都要晨跑，换个学校轻松一下。”

　　老大爷笑呵呵的，他看了眼车棚上四楼窗口的位置：“这么多年，你还记着小房东的姐姐呢？”

　　小邻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当然记得，我当时和她约好，等下次考试成绩进步就在一起。”

　　老大爷哈哈大笑：“那时候你们才多大啊，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还能记这么久？”

　　小邻也跟着笑：“谁知道呢，要是她没出事，也许我很快就忘了，但偏偏她出事了，出事的前一天还送了我礼物。”

　　“这下子好了，我彻底忘不掉她了。”

　　老大爷笑不出来了，他唏嘘道：“惨。”

　　小邻也跟着唏嘘：“是很惨。”

　　他对老大爷继续说道：“我爸妈给我安排好了警校毕业的工作，但是我上次去上香听寺里的师傅说，警察身上的正义太重了，鬼不敢近身，所以我打算考研换个专业，以后不准备当警察了。”

　　老大爷张口结舌：“你还这么迷信啊？”

　　小邻：“爷爷，你要是不迷信，成天买那么多香去四楼干嘛？”

　　他也抬头看着四楼窗口的位置：“你相信她们还在，我也相信，要不然我经常送的这些零食不都浪费了？我可是从来不浪费粮食的好公民。”

　　林盼楠躲在车棚下避着阳光，她看着小邻，又看向老大爷，随后笑了一下。

　　林盼楠看到小邻在毕业之后努力考公，后面有一天，小邻拎着零食，兴高采烈地将零食摆在地上，然后对老大爷说道：“我考上理想的单位啦！”

　　老大爷也替他高兴，对他问道：“什么单位？”

　　“殡仪馆。”

　　“……”

　　“啊？”老大爷一脸震惊，“你理想的单位是殡仪馆？”

　　老大爷明显是个迷信的，他噌噌噌往后退了几步，对小邻问道：“你开始上班了吗？今天有抬尸体吗？”

　　小邻：“……”

　　老大爷又问：“你好好的考什么殡仪馆啊！”

　　小邻：“因为比较阴啊，我查了，还问了大师，说多接触阴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能看到鬼了！”

　　老大爷吐槽了一句：“你这么想见四楼的那位啊？”

　　小邻点头：“我都在琢磨冥婚鬼新娘了，是不是还挺带感的？不过我想了想，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这样太变态了哈哈哈哈！”

　　老大爷：“……”

　　当你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经够变态了！

　　后面小邻搬进鬼楼中居住，他一开始住的二楼，后面又挑选了三楼，说喜欢三楼的热闹，就喜欢听到隔壁几间房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也是在小邻签合同的时候，老大爷才看到小邻的身份证。

　　——他不姓邻，名字中也没有邻，只是取了和林盼楠同音的姓当做小名。

　　池星和王兴晔连夜回到帝都，王兴晔的脸皮真的很厚，还想跟池星打个商量，问池家的直升机能不能借。

　　池星说可以，给钱就行。

　　王兴晔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能不能从林鹿的账户上扣？”

　　池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去问问林鹿？”

　　俩人回到帝都时，天都快要亮了，王兴晔在飞机上睡得跟猪一样，池星不怎么困，让裴钦找给他一本古墓风水的书。

　　他看了一小半，帝都到了。

　　王兴晔打着哈欠，对池星竖了个大拇指：“你们有钱人都这么拼，我也要努力点。”

　　池星也有点困，回家就睡，这一觉从早上睡到了下午。

　　他醒来后，郑阿姨早早就给他准备好了饭菜还有饭后小甜品，池星吃完后去后院浇水，他看着在树上晒太阳的小熊、缠在小熊身上的小蛇，簌簌在笑的老槐树……由衷感慨：“果然家里才是最舒服的。”

　　去外面虽然会遇到各种有趣的事，但和家的感觉都不一样。

　　池星接下来休息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没再去外地，而是待在公司认真研究着投屏。

　　在这期间，林盼楠和赵莹都分别给他发过消息，都在吐槽说现在的小学课本比以前难好多。

　　林盼楠：只是十几年的时间，现在小孩子都这么聪明了吗。好多题我都看不明白。

　　赵莹：我这边都这么难，你们帝都应该更难吧？

　　池星：你们有空来帝都的话，我让我妹给你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