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吃过了,”岑雾摇了摇头,他抱紧怀里的玫瑰,也迟疑了下,问门卫说,“您要这个花吗?不是来祭拜的,是礼物。”
门卫在这儿上班本来就不怎么忌讳,他伸手接过去,沉甸甸的一大捧玫瑰。
岑雾将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拉好围巾,他转过身,就打算再打个车回家。
然而抬起头却愣了下,大年三十的晚上,谢归澜就站在不远处等他,应该已经等了他很久,身上都是积雪,望着他的方向。
头顶月光明亮,照着脚下的路,谢归澜的眼神很温柔,岑雾眼眶一红,眼泪莫名流了下来,他双腿不受控地朝谢归澜走过去,走着走着跑了起来,使劲撞到谢归澜怀里。
然后被谢归澜伸手结结实实地抱了满怀。
第79章 谈了
岑雾伸手抱住谢归澜,然后被谢归澜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真的,走了很长的路,直到今晚,突然发现有月光停留。
谢归澜低下头,亲他冰冷的耳朵尖,谢归澜嗓子也有点哑,抱紧他,握着他的肩膀,低声问:“来看爸爸妈妈的么?”
岑雾愣了愣,他也不知道谢归澜是怎么知道的,但突然就很想告诉谢归澜。
他拉住谢归澜的手,又去了趟墓园,这边墓园很大,雪又下得深,他们在雪地里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岑雾刚才去过的地方。
“差…差不多就在这个地方,”岑雾指了指前面的墓碑,眼巴巴地给谢归澜看,又指着后面那排说,“我外公跟…跟姑姑在后面一点。”
谢归澜攥着他的手,他知道岑雾说的不是眼前的墓碑,而是很遥远的亲人。
这几个地方都有脚印,踩得很深,岑雾应该在这儿站了很久,淮京的雪下了又一场,他们并肩站在今晚的大雪中。
“……”谢归澜嘴唇动了动,再开口时嗓子更哑,问他,“还能回去吗?”
岑雾怔怔的,他眼眶红起来,眼泪也跟着往下掉,他吓唬谢归澜说:“我…我走了,就不能回来了,你愿…愿意让我走?”
谢归澜当然不想他走,但要是岑雾更想回家,他也可以离开他,一辈子都不能再见面也没关系,说不定等他死了,也能去另一个世界。
到时候他就能告诉岑雾,我一直没忘了你,还是特别爱你。
“嗯,”谢归澜嗓子有点颤,他抬起手给岑雾擦眼泪,望着他,那双桃花眼弯了弯说,“你要是走了,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岑雾握住他的手,他能感觉到谢归澜的双手都在发抖,他没再吓唬谢归澜,跟他说:“不…不能走了,我也不知道我…我是怎么来的。”
不过就算能走,他也不会走。
陆敛还在,会帮他去看他们,今晚这个时间,说不定陆敛也在墓地扫雪,还会边哭边骂他,怎么留下他一个人。
今晚的雪断断续续几乎一直在下,岑雾眼眶都被冻得泛红,他总是觉得他们从来都没离开过,说不定就是他们推了他一把,告诉他应该继续往前走了,然后他就见到了谢归澜。
岑雾摸到谢归澜的手也冻到冰凉,就拉着谢归澜往外走,马上就要走到墓园外,突然迎面碰到了关行雪。
风雪这么大,夜幕又很深,岑雾一开始没认出来,只看到有人冒着风雪朝他走过来,那个影子特别像他妈妈。
她总是来接他回家,不管他在什么地方,他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岑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支撑不住了,他双腿发软,蹲在雪地里,一开始压抑着哭声,到最后很崩溃地大哭。
关行雪被吓到,连忙走快了几步,谢归澜在旁边站着,他没去安慰岑雾,只是陪着他,眼眶在大雪中也通红起来。
门房旁边亮着一盏暖黄的小灯,关行雪蹲下轻轻拍他的后背,眼底泛着泪光。
岑雾哭到鼻子发堵,体力不支,眼泪才渐渐停了下来,谢归澜伸手去扶他,关行雪在旁边帮忙,让谢归澜将他背了起来。
岑雾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他哭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埋在谢归澜脖颈上装睡,鼻子堵着,呼吸时会冷不丁哽咽一下。
关行雪的车就停在外面,等谢归澜跟岑雾上了车,她就开车带他们回家。
晚上岑雾走了,谢归澜就有点焦躁,等了半个小时,谢归澜突然拿着手机站起身,望着夜晚的风雪,跟她说想去找岑雾。
关行雪本来没打算跟,谢归澜肯定不喜欢她跟着,但一听他说岑雾去了墓园,放心不下他们两个这么晚待在这种地方。
她就开车带谢归澜过来。
岑雾上车以后还在装睡,谢归澜抱着他,他就任由摆弄,趴在谢归澜怀里,他雪白的脸颊还挂着泪痕,眼圈又红又肿。
谢归澜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低头蹭他的发顶。
关行雪对上后视镜,她什么都没说,就转过头开车,嗓子也有点发紧。
她到现在,对谢归澜还是很不了解,甚至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谢归澜从来不在人前暴露这些,他吃饭每道菜都会夹一点,吃的分量也差不多,其他的事情就更看不出来。
她只知道谢归澜喜欢岑雾,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同性恋,只想他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她总觉得岑雾想走。
她很喜欢岑雾,愿意当他的妈妈,不想他离开,也不希望他不开心,而且……谢归澜喜欢岑雾,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失去喜欢的人。
人总是这样,爱里夹杂着私心。
她跟岑君山没办法帮谢归澜,他们的表态只是说自己不会阻止,至于谢归澜能不能追到,就只能靠他自己。
不然以岑家的权势,哪怕他们并没有那个意思,也说什么都会带着强迫的意味,这样对岑雾很不公平。
谢归澜抱着岑雾,他以为岑雾睡着了,就很低声地叫他宝宝。
岑雾眼皮忍不住动了动,他发现他醒着的时候,谢归澜不怎么这样叫,但他意识一不清醒,谢归澜就开始宝宝长宝宝短。
岑雾偷偷在谢归澜腰上掐了一把。
谁是你宝宝。
谢归澜怔了下,忍不住笑。
他突然笑,岑雾也没办法装睡了,只好蔫巴巴地坐起来,跟谢归澜并排坐在后座,他哭了很久,嗓子还哑着,他戳了戳谢归澜,很小声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谢归澜薄唇抿起,他沉默了下才说,“我给你装了定位。”
岑雾:“……”
不愧是你。
他就说谢归澜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他走,他感觉自己出来得太容易,还有点不安心。
岑雾又小声问他,“装了一个?”
谢归澜:“……”
谢归澜:“十个。”
岑雾的手机,围巾,衣服,很多地方都装了定位,包括他做的那双手套。
岑雾:“……”
你无敌了哥。
岑雾倒也不生气,他人都已经麻了,反正谢归澜本来就疯疯的,正常起来才让他担心,就像谢归澜刚才突然说想让他走。
但谢归澜也有一点好,问他什么都敢说,起码跟他没有一句假话。
他们晚上十一点多到家,晚宴已经结束,今晚很多人都会住在老宅,每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岑家庄园总是很热闹。
关行雪去主宅找岑君山他们,岑雾跟谢归澜没进去,就在外面待着。
岑雾蹲在地上团了个雪球,朝谢归澜砸过去,谢归澜也团了一个,但是不砸他,岑雾嫌他不好玩,谢归澜才抬起手,只往他脚上砸。
岑雾跑着躲他,谢归澜又低头团了个雪球,抬起头却没看到岑雾,岑雾啪叽滑倒,摔了个屁股墩,倒在雪地里揉眼睛。
谢归澜唇角忍不住抬了抬,害怕被打,只能忍着笑去拉他起来,岑雾撇了下唇,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谢归澜没防备,也被他带倒。
谢归澜踉跄了下,单膝撑在雪地上,虽然摔了一跤,但没岑雾这么狼狈。
岑雾:“……”
凭什么。
岑雾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起来,谢归澜勾了勾他的下巴,说:“又醉了。”
谢归澜知道他今晚没喝酒,但岑雾不喝酒的时候,不会这样跟他撒娇。
岑雾抬起雾蒙蒙的一双眼睛,望着谢归澜,他想起来了一点,前几天他喝醉酒,跟谢归澜说他是天边的月亮。
岑雾无理取闹,自己摔倒了也怪谢归澜,小声骂他说:“都…都怪你。”
“嗯,”谢归澜低头抱他,说,“怪我。”
岑雾又戳他,说:“讨厌你。”
“这么讨厌我。”谢归澜嗓音低低地压着笑,跟他贴了贴额头。
岑雾扑腾了几下腿,弄起雪都踹到他身上,还往他衣服里塞雪,就很坏,但谢归澜也没生气,拉着他的手,被他欺负。
岑雾老实下来,没再闹,谢归澜嘴唇动了动,很想问问他的事,岑雾却突然打断他,小声说:“你每次都…都能找到我吗?”
“……”谢归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膝盖撑在雪地上,跟他说,“能。”
岑雾低下头,抠他的围巾,又问他,“会一直来找我吗?”
谢归澜漆黑的桃花眼朝他望过来,眼里倒映着他小小的影子,也说:“会。”
岑雾怔怔的,他抬起头望着谢归澜,他喜欢的人有双全世界最温柔的眼睛,就像天边的月亮,从来都没离开过。
让他跌倒无数次,都能再爬起来,只要见到他,就有了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岑雾抬起手,抱住谢归澜的脖子,谢归澜还以为他想抱抱,正要伸手抱住他,岑雾却突然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嘴唇很柔软。
谢归澜愣了下,岑雾亲完就挣扎着想爬起来跑掉,但还没起身就被谢归澜按住。
谢归澜那双沉冷幽暗的黑眸垂下来,在雪夜中甚至有点恐怖,像会扑咬的恶犬,牢牢地盯住他,嘶哑着嗓子说:“你亲我了。”
岑雾从来没主动亲过他,而且还不是那种被逼无奈的主动。
“怎…怎么了,”岑雾雪白的耳尖都是红的,他睫毛颤着,不太敢抬头,但一想谢归澜亲了他多少次,凭什么他就不能亲,他又理直气壮起来,很凶巴巴地说,“就亲。”
“你亲我了。”谢归澜就像听不懂人话,跪在雪地里又嘶哑着嗓子重复,他羽绒服底下还穿着西装,黑色的西装裤都压出褶皱。
“就…就亲,”岑雾扯住他的领带,将人拉近,仍然凶巴巴的,“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谢归澜冷戾的眼神都怔住,就这样盯着岑雾,难得没反应过来。
岑雾:“你是不是?”
谢归澜:“……”
谢归澜:“是。”
这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