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澜抱了一会儿,等岑雾确实睡着了,他拉住岑雾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臂,盯着岑雾的眼睫毛,确定他没醒,然后轻轻地挪开,托住岑雾的后背跟腿弯,将人抱起来放到旁边,给他盖上被子,就去了厕所。
睡裤很薄,什么反应都挡不住。
谢归澜漆黑阴沉着一张脸,低头沉默了几分钟,冷冷地在心底命令。
下去。
第30章 辛德瑞拉
谢归澜沉着脸,低头站了半个小时,没一点儿要下去的感觉。
确实坏了,很不正常,谢归澜没再管它,就这么直挺挺地回去睡觉。
岑雾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谢归澜已经走了,他以为谢归澜去了医院,结果一到教室,谢归澜竟然比他来得还早。
而且好像已经来了很久。
谢归澜漆黑冷戾的双眼垂下来,眼底有点疲惫,就像熬了个大夜,浑身冷嗖嗖的,教室里已经来了的几个同学都没敢说话。
张元洲也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一样窝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天塌了,他刚才想抄谢归澜的作业,还没来得及开口,对上谢归澜戾气浓重的眼神,后背顿时发麻,差点以为谢归澜想刀死他。
岑雾:“……”
岑雾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然后转过去,趴在椅背上瞅了瞅谢归澜的脸,昨晚那个消肿的药挺管用的,已经好了大半。
谢归澜被他盯着,冷淡的长睫抬了下,对上他的双眼又挪开。
“给…给你。”岑雾从家里带了三明治跟牛奶,放到他桌上。
谢明诚确实说到做到,不但没再管宋令薇的手术,还把宋令薇平常住院治疗的费用也给停了,谢归澜早上收到了医院的欠费通知。
主治医生也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后续打算怎么解决,毕竟下个月就要手术。
谢归澜手头还有两万块钱,本来想等做完手术给宋令薇请护工,但现在心脏支架手术,再加上后续治疗,跟宋令薇住院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他至少需要十五万。
就算加上化学竞赛的奖金,都还差十万。
岑雾发现谢归澜又不怎么来学校了,好像很忙,而且来了就趴在桌上补觉,眼底淡淡的青黑色,衬得那双黑眸又冷沉了许多。
班主任一到教室,看到一大早就好多人趴着,痛心疾首说:“你们这个年纪这么睡得着的,我在你们这个年纪……”
他一张嘴,底下就一片哀嚎,都抬起头,捂住耳朵,不情愿地开始背书。
谢归澜也抬起了头,双眼黑沉沉的,像照不透的夜色,盯着他,仿佛在说。
闭嘴。
“你睡,你睡,”孟良平擦了擦额头冷汗,连忙说,“老师没吵到你吧?”
谢归澜:“没。”
说着,也没管孟良平,就趴下继续睡。
孟良平呼出一口气,谁能想到啊,他这个年纪被学生给拿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就打算去讲台上坐着。
张元洲嬉皮笑脸的,嘴欠说:“老孟,你怎么不戴假发了?”
高二三班有三分之一的学生,都是跟着孟良平从高一升上来的,张元洲跟谢归澜都高一就是孟良平的学生。
孟良平当时戴了半年多的假发。
“……”
孟良平一捋所剩无几的头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旁边的学生都在憋笑。
孟良平根本不在乎,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头发没就没了,他已经想开了,他决定拿自己高贵的灵魂来征服学生。
班里都是笑闹声,路望也在旁边嘎嘎乐,岑雾转过头,谢归澜趴在桌上,苍白突出的腕骨搭在桌边,跟这个教室格格不入。
岑雾伸手攥了下他冰冷的指尖,谢归澜顿了顿,抬起头,岑雾往他手心里塞了颗糖,然后才挪着屁股转过去。
谢归澜攥着那颗糖,又趴了几秒,然后放到嘴里,是荔枝味的汽水糖,在口腔中炸开,耳膜都好像清晰了很多。
他开始听到孟良平走来走去监督早自习的脚步声,听到班里憋到喘不过气的偷笑,听到班长周文清在前排一板一眼的背书声。
就像被拉到了一场梦里。
岑雾攥着笔,烦躁地按了几下,他想问问谢归澜出了什么事。
但谢归澜也不会告诉他。
马上就周六了,这星期开始,他们周六也上课,不过下午五点半就能放学,谢归澜周六直接没来学校,岑雾给他发消息也没回。
岑雾瞅了眼阴沉的天气,心情也皱巴巴的。
“烧烤摊走起?”等到放学,张元洲转过头跟岑雾还有路望说。
路望赶紧收拾书包,“走走走。”
岑雾走到烧烤摊,发现谢归澜也不在这边,他低头给谢归澜发消息。
“谢哥怎么不去当家教?”张元洲忍不住说,“他成绩这么好,淮京一中的年级第一,跟省状元有什么区别?”
路望挠了挠脸,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有个表哥也读高二,之前他表哥的父母找过谢归澜当家教。
但才上了一节课,就把谢归澜辞退了,谢归澜后来再也没当过家教。
反正只有张元洲跟岑雾在,路望最后很小声地说:“他们说谢哥杀过人,所以不敢让他给孩子补课,怕出事。”
张元洲本来喝了口冰啤酒,听到这个话顿时喷了,他是挺怕谢归澜的,谢归澜一冷脸,他就觉得谢归澜想弄死他。
但谁会觉得谢归澜真的杀过人。
“他们也太过分了吧,”张元洲撸了个串,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可惜我没钱,我要是有钱,我就去找谢哥给我补课,我也不指望省状元了,能考个前十,刀了我我都愿意。”
岑雾抿了抿嘴巴,他倒是想找谢归澜补课,主要想给谢归澜钱,但这样目的性太明确了,谢归澜肯定不会答应。
岑雾想来想去,担心谢归澜为了钱真的误入歧途,他决定每天都去蓝夜找谢归澜,反正他在那儿写作业就行。
他要死死地盯住每一个靠近谢归澜的人,绝对不能让谢归澜被占便宜。
晚上,酒吧乱糟糟的,岑雾找了个最角落的卡座,就开始写作业,像一股清流。
旁边经过的客人都沉默了,经理也沉默了,他一开始还以为这祖宗是来砸场子的,没想到岑雾还真的每天都在写作业。
等谢归澜经过,才会抬一下头。
岑雾还穿着校服裤,在乌烟瘴气中清澈得像个在等家长下班的小学生。
“小谢,”经理靠着吧台抽烟,抬起手臂碰了碰谢归澜,意味深长地说,“我感觉这岑二少对你不太一样,你得把握住机会啊。”
他倒也不是嘲讽谢归澜,他确实说得很真心,来这儿上班,也许真有那种,只想当个侍应生,赚点儿钱就行的,但大部分人舍不得放弃一步登天的机会。
蓝夜说是酒吧,但有赌场在,而且往上几层规格很高,其实跟高档会所差不多。
多的是过来玩的有钱人。
岑雾还这么年轻,不比老男人跟富婆都强多了,岑家又这么有钱。
谢归澜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绕开他,去给岑雾送了一杯气泡水。
“少爷,”谢归澜问他,“你在这儿干什么?”
岑雾刚才差点睡着了,酒吧音乐震天响,但听习惯了还挺催眠,谢归澜突然过来,他被吓得一哆嗦,睫毛都颤了颤,拉住谢归澜的袖子说:“我我我…等你下班。”
岑雾每天晚上待到十二点,谢归澜要是下班了,他就跟谢归澜一起走,谢归澜加班,他就只能先回家。
反正就差这一个多小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有事也能让阿令帮忙盯一下。
其实十二点都已经很晚了,十二点再不回家,跟夜不归宿没差别。
他得乖一点,在岑家找点好感度,不然将来原主的事情曝光,他整个诈骗打人霸凌乱搞不学无术,五毒俱全。
尤其霸凌的还是谢归澜,岑家还能对他有什么感情,都不知道要怎么弄死他。
“十二点了,”岑雾眼巴巴地追着谢归澜问,“你要下班了吗?”
谢归澜嗯了声,收拾东西跟他走,也没问他为什么十二点就要回家。
就像有什么魔法要消失了一样。
今晚没下雨,月色皎洁,岑雾拉住他的手腕,跟他一起回家。
岑雾磕磕绊绊地跟他说话,谢归澜没反应,岑雾就晃一晃他的手臂,谢归澜只好抬起头去看他,跟他说话,还不能敷衍,然后就撞入岑雾眼中倒映着的月光。
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这样亲昵。
从蓝夜往学校走,跟去岑家也是顺路的,岑雾让司机在学校后门等他,他跟谢归澜走到学校,然后朝谢归澜摆了摆手才上车。
等他到家,就问谢归澜有没有到家。
【谢归澜:。】
都不愿意多给他打几个字,岑雾觉得谢归澜这种人,谈恋爱估计一天被人分手两百次。
【岑雾:晚安!】
【岑雾:猫猫盖被.jpg】
岑雾陪了谢归澜好几个晚上,形影不离,有时候还会让谢归澜给开瓶酒,想让谢归澜赚点儿提成,他不喝,但可以带回去给岑骁。
谢归澜一开始还愿意给他开,但开了几次,本来就冷漠的双眼越发冰冷起来,不愿意再给他开酒,摆明了就是不要他的钱。
岑雾只好放弃。
就这么过了几天,直到周三下午,刚下了物理课,教室后门就突然被人敲了几下,岑雾转过头,才发现是谢商景。
歹毒哥居然回国了,这也太快了吧。
“岑雾,”谢商景长相俊美阴柔,朝他挑了挑眉,叫他,“出来。”
岑雾:“……”
岑雾起身出去。
谢归澜睫毛垂下来,低头做题,笔尖在卷子上划出道刮痕。
这场梦也跟着被撕裂。
岑雾只去了半分钟,到教室以后转过头跟谢归澜说:“我…我今天晚上,可能不能去…去蓝夜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