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在他身上笼罩出很冷淡的薄光,掌心却烫得吓人,他勾了下岑雾的手心,又勾住岑雾几根手指,反问他,“看不出来么?”
岑雾茫然抬头。
谢归澜漆黑的桃花眼弯了下,似笑非笑地说:“我在追你啊。”
第56章 哥哥
夜幕底下,谢归澜嗓音压得很低,竟然有种温柔的错觉,他仍然攥着岑雾的手不放,男生宽大的掌心几乎将岑雾整只手包裹起来。
岑雾冷白的指骨都被攥得有点泛红,他蹬着地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甩开。
谢归澜这个人冷漠又偏执,对想要的东西,学不会收敛,也不知道餍足。
就像他想摆脱谢家,报复所有人,就把自己卷成了年级第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复仇,他需要一条往上爬的阶梯。
并且要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坠落。
同样,他有喜欢的人,也肯定不会放过。
岑雾骂他,扇他巴掌算什么,只会让他更想占有,他巴不得岑雾捅他一刀。
毕竟比起追,他更擅长引诱,然而比起这一切,他更擅长不择手段。
岑雾却总是对他心软,不想被他抱,又不忍心推开他,就像现在不想跟他牵手,使劲掰开就好了,但岑雾又怕弄疼他。
让他没办法对岑雾犯病,找不到什么能不择手段的借口。
“你…你放开。”岑雾憋红了脸,他掰住谢归澜的手指,恨不得给他掰断,但又下不去手,反而被谢归澜得寸进尺,指.尖插入他指缝,就这么十指交扣攥得更紧。
谢归澜掌心滚烫的温度蔓延开,岑雾摆烂了,他往阴影处躲了躲,在别墅后门这个隐蔽的角落跟谢归澜偷偷牵手。
谢归澜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在他手背上,漆黑的双眼在夜晚微微发亮。
岑雾被盯得脸颊莫名发热,又有点心软,他还没去过谢归澜租的房子,但原著写过是很老旧的筒子楼,晚上肯定很冷。
宋令薇不陪谢归澜住,也没人能陪他,谢归澜多跟他待一会儿怎么了,不就牵一下手。
又牵不死他。
岑雾指骨松动了一点,他睫毛颤了颤,反手轻轻攥住谢归澜的几根手指。
晚上很冷,谢归澜指尖冰凉,岑雾另一只手也捂上去,给他搓了搓,又不自在地说:“你别…别追了,我不喜欢你。”
他企图让谢归澜感觉到他的父爱。
“我知道,”谢归澜将头盔挂在摩托车把手上,他薄冷的眼皮垂下来,现在又好像很冷静,语气也没有起伏,“你只是可怜我。”
“……”岑雾无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归澜很恶心被人怜悯,就算是孟良平他们,谢归澜也很厌恶那种惋惜的眼神,岑雾一直很小心,不想让谢归澜觉得自己可怜他。
但他确实觉得谢归澜很可怜,不是那种觉得他很惨,所以才可怜,是看他干什么都心软软,泛滥成了一种很模糊的爱。
说不上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觉得谢归澜很可怜。
明知道谢归澜手段多残忍,谁都欺负不了他,但还是怕他受委屈,被欺负,很想带他回家,不喜欢让他一个人待着。
岑雾咬了下嘴唇,还在想该怎么跟谢归澜解释,谢归澜盯着他,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前一带,要不是隔着别墅的大门,他估计会直接撞到谢归澜怀里。
谢归澜攥住他的手,带到唇边,低头亲了亲,又盯住他的嘴唇。
岑雾:“……”
服了哥。
他就多余操这个心,脑子里除了亲嘴就是亲嘴,有本事亲死他。
岑雾就着这个姿势,抬起手轻轻在谢归澜脸上扇了一下,也说不上扇,只是很轻地拍了拍,带着点责备的意思。
谢归澜顿了顿,冷沉的桃花眼抬起来,突然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咬出个牙印。
就是不听话。
岑雾:“……”
逆子。
岑雾不合时宜地想,还好他不跟谢归澜谈恋爱,不然这又啃又咬的谁受得了,就像要把他连骨头都吞到肚子里。
搞不好谢归澜还挺喜欢这样,毕竟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骨血相融。
岑雾半天都没回去,老管家出来找人,岑雾赶紧甩开谢归澜的手,他胡乱跟谢归澜摆了摆,就朝老管家跑过去。
谢归澜望着岑雾的背影,觉得岑雾特别适合住在这种别墅里。
他本来只想毁掉谢氏,让谢家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至于他自己,他并没有考虑过自己将来会怎么样,他也无所谓。
说不定谢氏还没被毁掉,他就已经死在了谢明诚手上。
今晚却头一次想到了将来,少年人的承诺未必就不算数,要是岑雾愿意跟他在一起,他绝对不要岑雾比现在过得差。
他要给他的大小姐买别墅,这不比报复谢明诚这个糟老头有意思多了,他当然不会放过谢家,只是突然觉得,不值得卖命。
就算侥幸没死,只是坐牢,等他出来岑雾跟别人结婚了怎么办?
难道真的等岑雾二婚?
他可等不下去,万一三婚都轮不到他,他真的保证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少爷,”老管家帮岑雾拎着书包,问他,”刚才在跟谁说话呀?”
晚上庭院黑漆漆的,他就模糊看到有个人,老奴这老眼昏花。
“没…没谁。”岑雾心虚地说。
豪门管家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老管家没有追问,岑雾又一口气跑到卧室,冲了个澡,就往床上一扑,趴着没动。
真该死啊,他总觉得自己上当了,一脚踩入了什么陷阱。
谢归澜每晚送他回家,还要跟他待几分钟才走,这样搞得除了佣人,他几乎每天晚上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谢归澜。
毕竟岑父岑母,还有岑骁都很忙,晚上不怎么能见面。
这就导致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脑子里都在想谢归澜,谢归澜还亲他,牵他的手,跟他分开之前,不是骚话就是肢体接触。
他伸手盖被子,就会想到这只手刚被谢归澜牵过,恨恨地想抿住嘴睡觉,又会想到这张嘴刚被谢归澜亲过,舌尖都被含了一下。
根本控制不住。
而且人睡觉前在想的事情,很容易被带到梦里,他这几天做梦都经常梦到谢归澜。
谢归澜就像个男鬼一样,晚上跟着他,做梦也跟着他,潜移默化来占据他的心。
就算他不喜欢谢归澜,也会在很多年后这样一个有月亮又很冷的晚上,想起谢归澜掌心的温度,他的心脏到现在都还有余震。
岑雾向来不惮以八百个心眼子去揣测谢归澜,谢归澜的心思只会比他揣测的更深。
谢归澜想跟他多待一会儿是真的,但这么做肯定也是故意的。
谢归澜真的,太擅长掌控人心,这种本能流在他的血液里,是很恐怖的一种天赋。
让他无往不利,无所不能。
岑雾没敢多想,他催自己赶紧睡觉,明天还有生日宴,想想就头皮发麻。
岑父岑母请了很多宾客,岑家小少爷的生日当然不仅是生日宴这么单纯,多的是想趁机攀附岑家的人,还有往常的合作对象,为了跟岑氏打好交道,也会主动过来参加。
整个淮京上流圈子的人都在,谢明诚也会来,岑雾就没叫谢归澜。
不然谢归澜来了又会被很多人奚落。
但他跟谢归澜说好了,晚上宴会结束就去蓝夜找他,除了哄男人就是哄男人,他很怕谢归澜多心,何况本来就是谢归澜的生日。
第二天,岑雾磨磨蹭蹭的,宴会晚上才开始,他半夜三点就陷入焦虑,没怎么睡着,起来脸色有点苍白,蔫嗒嗒的抬不起头。
“怎么了,小宝?”关行雪有点担心,她柔软的掌心在岑雾额头贴了贴。
岑雾摇了摇头,又说:“没…没事。”
宴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筹备,他今晚不去也得去,没什么好抱怨的。
岑雾已经五六年没过生日,父母在的时候,他每年都是跟父母去外公家过生日。
父母去世之后,他跟姑姑住,头一年姑姑也给他过了生日。
他爸爸这边算不上很有钱,说是电影世家,但他爷爷拍的电影都不是特别火,经常倒贴钱拍电影,姑姑跟姑父刚结婚的时候也很窘迫,都没有买房子。
后来他爸爸有部电影红了,给了姑父他们三百万,让他们去买婚房。
他姑父一开始对他很好,就算他家里破产,父母双亡,已经失去了所有价值,也还是很照顾他,他堂哥也对他不错。
但他毕竟是个多余的人,身上还背着债,总有麻烦找上门,十五岁那年,姑姑给他买生日蛋糕,就跟姑父吵了一架。
姑父垮着脸,很不耐烦地说:“小彬想买球鞋都舍不得买,你还给他买这么贵的蛋糕?”
“怎么了?”姑姑顿时抬起头,压着嗓子冷冷说,“一百多块钱的蛋糕就能把你吃穷?那你天生就这个穷命。”
“……”姑父被气得满脸涨红,冷笑说,“你们家的人就剩这一张嘴,一个比一个刻薄。”
他们在客厅低声吵架,以为岑雾没听到,但当时他们已经搬了家,住在一栋老楼里,隔音很差,他什么都能听到。
岑雾意识到他的存在会破坏一个家庭,他已经没有家了,不能再让别人没有家。
他开始住校,跟姑姑接触越来越少,有时候晚上放学会经过姑姑家那栋老楼,灯光又恢复了从前的温暖明亮。
他就知道有些人不是非得在一起的,他更愿意多年以后仍然在夜晚看到她明亮的灯光,而不是让她的人生为了他支离破碎。
关行雪很珍惜这个孩子,看着他长大,每年都很期待他的生日,她又嫌岑君山没有审美,所以每年生日宴都是她在操心。
岑雾说不出拒绝的话。
下午两点半,关行雪的妆造团队就来了岑家,光负责给岑雾化妆的就有十多个人。
岑雾睡了午觉起来,睁开眼就被三个妆造师架去换衣服,他小脸煞白,腿肚都在发抖。
岑家有个单独的化妆间,放着关行雪以前拍戏的戏服,头顶的水晶灯光芒璀璨,脚下是旖旎柔软的羊绒地毯,岑雾被按在沙发上。
对方给他带了三十多套西装,态度很恭敬地先展示了第一排衣架,然后问他,“小少爷,您晚上想穿哪套?”
关行雪本来只准备了一套,但又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岑雾穿什么都很合适,最后让人定做了这么多。
岑雾嘴唇发颤,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对方以为他都不满意,就一抬手,让旁边的人过来推走衣架,又拿上来另外十几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