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时寒坐起身,静静地发了好久的呆。
难怪觉得怀里空落落的。
他突然这般想到。
左时寒碰了碰身侧的床榻,仍是温热的。木生不在,祝饶又走了,不习惯怀中空空的他没过一会儿就不适应地醒来。
只是他在自己的鬼墟里时,虽然警惕性降低了许多,但怎会连自己被移动了位置都没醒来。
左时寒有些疑惑,但他没有在这事上多想,穿好叠在枕侧的外衣便去找祝饶在哪。
左时寒先是去接了一趟木生,然后倚靠自己对鬼墟的感应在厨房找着祝饶。正无聊地盯着蒸笼的祝饶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扭头看了过来。视线相接的一刻,祝饶眸光躲闪了一瞬,很快又自若地直视左时寒的眼睛,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他醒时左时寒仍沉沉睡着,睡相很是规矩,贴在他身上时显得小巧的一只。他如活人那般呼吸,但呼吸极轻,使他瞧上去乖巧得让人心疼。
祝饶低头看见他掩在自己肩后侧脸的那一刻,呼吸停滞了一瞬。
现在想来,仍觉心悸。
左时寒没有答他,醒了就是醒了。他目光移到蒸笼上,祝饶自觉道:“我做了小笼包。”
鬼仙点了点头,弄清祝饶在做什么事后,就要转身离开。
祝饶忙伸出手抓住左时寒凉玉一般的手腕:“我做了你的份。”
左时寒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投喂了。
昨天那道晚饭居然还有后续,左时寒心中难免别扭,犹犹豫豫地在桌边坐下。
为什么要为他做饭呢?
一直到吃完属于自己的一屉小笼包,左时寒仍在思索问题。
这道题对不谙世事的鬼仙而言无疑超纲了,他陷入无尽地沉思,以至于没有留意到祝饶今天的异样。
以往祝饶的目光总是会专注地停留在他身上,而今日好似看一眼就要被烫到似的,祝饶目光游移。
只有在左时寒也看过来时候,祝饶才会装出寻常的模样。
想看,又不敢看。
祝饶的内心无比煎熬。
左时寒到底也没有想出答案,在祝饶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抱着木生去往了药房。
药房里收藏着不少医术,虽然左家医书里的内容都不太常规,害命还趁手救人挺难说,但几个书架总能找出几本有用的。
最显眼的药架里,也有常规的药材。
祝饶莽莽撞撞,崩裂伤口的事只怕以后也少不了,左时寒想了想觉得还是得配点靠谱的伤药备用着。
他现学现配,左时寒本就略通医理,很快就出了成果。
他捣药的时候,木生趴在他的膝上,可怜巴巴地抬头问他:“时寒,今天我们一起睡吗?你不会又去陪他了吧?”
左时寒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昨天是特殊情况。”
木生嘟囔道:“你以前都没有对别人这么好过。”
左时寒道:“以前也没人进来过。”
好像……好像是诶。
木生轻轻哼了一声,算这封师运气好,他家时寒人美心善,也就时寒会不辞辛劳地照顾他,换了别的判官这会儿尸体早凉透了。
左时寒从学习配药到做出成果,鬼墟内的时间才过了一上午。
餐桌上又换了花样,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的时候左时寒一看祝饶在厨房忙活,就自觉地坐到了椅子上。
吃完午饭后,不等祝饶收拾餐具,左时寒便将他带回了房间,也不解释什么就将祝饶按在了床上。
祝饶一头雾水,但下意识没有丝毫反抗。
看到左时寒随身携带的小碗中颜色奇怪的碎末,他突然间领悟:“这是伤药?”
左时寒点了下头,依旧没有说话,直接扒开了祝饶衣服,自己也翻身上床。他昨夜检查伤口的时候,就发现坐在腰上要方便得多,今日一来便如此。
却每意识到这让清醒的祝饶受了多大的惊吓。
腰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与来自另一人的重量,祝饶浑身肌肉紧绷,一动都不敢动。
左时寒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肌肉,不满道:“放松一些,你这样对伤势不好。”
祝饶一直很满意自己对身上每一块肌肉的控制力。
毕竟如果不是将身体锤炼到这等地步,他都不知道在厉鬼手下死了几回了。
然而今日祝饶折腾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控制自己放松下来。
左时寒解了绷带,往祝饶伤口上涂抹捣碎的伤药。伤药与血口相接之际应当是极痛的,但祝饶愣是没吭一声,或者说,他的脑子现在已经很难对其余事做出反应。
他原先看着左时寒,从这样的角度看左时寒温柔低垂的眉眼,更加惊心动魄。
祝饶很快就狼狈地移开视线。
他目光下移,难以在平躺的情况下看清伤口是什么情况,只能看到左时寒葱白的手指不停动作着。
哪怕知道左时寒只是在给他上药,祝饶却很难心无杂念。
他大脑变得乱糟糟。
祝饶觉得他对自己有着准确的认知。
他身材样貌没话说,虽不是时下网络最流行的花美男的类型,但像他这样有点痞帅的硬汉类型怎么说也不会没有市场。接着说武力,他这一身精炼肌肉可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花架子,那是经过了无数次九死一生的实战考验的。再说工作,虽然工种有点特别有那么亿点点危险,但何尝不是一口高薪铁饭碗呢?
总结一下,各方面都比较优秀,是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反正祝饶是这么认为的。
但这是在不细数他过往情史的前提下。
如他这样行走在一线的祝师,下一次行动也许就是自己的死期。死亡的镰刀时时刻刻悬在颈后,他们这类人在高压之下通常都会找些麻痹自己的事做。
有人飙车,有人酗酒,有人到处大撒币,而祝饶的做法就是去酒吧谈几个顺眼的男朋友。倒也不乱搞,毕竟他这工种好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要因为什么病终止职业生涯,他直接去师父坟前自裁谢罪吧。祝饶基本就喝喝酒,逛逛街,陪人见见朋友。他带出去能撑面又舍得花钱,在前男友们的甜言蜜语里,祝饶恍惚间会觉得自己有了真切的爱情,死亡的阴影都在这一刻退避。
但不和谐的声音总会从心底冒出来。
偶尔骗骗自己就得了,可别当了真。
麻醉剂的效用很快就会过去,祝饶会清醒一阵,但下次还找。
可这一次,不是麻醉剂。
祝饶很早就知道自己心怀不轨。
毕竟一个单纯又貌美,清冷又乖巧的鬼仙摆在面前,祝饶性取向只要还为男就不可能不动心。
但他也顶多在心里意动一下,行动上多照顾一下。如果说真去做什么,祝饶只觉得自己污了左时寒。
毕竟他对自己的认知真的很准确。
这些时日的萍水相逢已是此生大幸,他有什么想法,都该藏在心底。
可此时左时寒坐在他的身上,好似原先遥不可及的明月落入了怀里。
心中的贪欲,陡然升腾。
祝饶伸出了手。
左时寒看着自己因为被抓住手腕不能再动作的手,疑惑地歪了一下头:“药还没有涂好……是太痛了吗?”
他看见祝饶额上冒出细密的一层汗,却不知这是因为他心里天人交战导致的。
左时寒自然而然地用空着的那只手取了湿毛巾,俯身要将祝饶额上的汗擦去。
祝饶按住了他的手背,轻叹一声。
“左时寒,”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般正式地喊鬼仙的全名,“我有断袖之癖。”
这个词汇太陌生,左时寒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哦。”左时寒点点头,他对祝饶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对余的想法,他只在意药还没上完。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配合大夫治疗呢?
祝饶紧接着道:“我喜欢你。”
左时寒的脑子艰难地又转了一会儿。
然后转不动了。
祝饶久久未得左时寒回话,迟疑下问:“呃,古代是用喜欢这个词的吗?那……我倾心你?我心悦你?”
“断袖之癖的意思就是……”
左时寒挣开了祝饶的手。
他飞快涂完了最后一点伤药,立时从祝饶腰上离开,忙不迭地就要爬下床。
他实在太过慌张,祝饶从未见过左时寒如此生动的模样,以至于一时间止了声。
直到见左时寒手忙脚乱见快要跌下去,祝饶才急忙出声道:“小心!”
左时寒扶住床沿,回头看了一眼。
祝饶只见他如一汪静池的眼眸好似被人搅动,左时寒看着他的时候好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只一眼左时寒就移回目光,顺利翻下了床,连鞋都忘记了穿。
祝饶这下子躺不住了,上前去掐住左时寒的腰将他抱回床上。左时寒本欲挣扎,可鬼仙这会儿还记得祝饶身上有伤,太好心的后果就是让恶人得了逞。
左时寒无措地坐在床边,他刚刚听到的东西太超出他的接受能力了,两手此刻将衣服抓得皱巴巴。
祝饶单膝跪下,一手抓着鬼仙清瘦的足,一手将鞋子往上套。
穿好后,祝饶方才抬头看他,无奈道:“只是说了喜欢你,就这么害怕我吗?”
第65章 心折
左时寒所惧怕的,严格来说不是祝饶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