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眼神骤然一冷。
他听出,父亲对吴氏的提议似乎很感兴趣,问她是否有合适的姑娘。
吴氏语气郑重起来,“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留了心。前些日子,我特意请了高人给陌儿看了八字。”
陈陌听见父亲轻轻哼了一声,略显疲惫:“你是说……”
吴氏走到陈父身后,抬手轻轻为他捏捏肩背,柔声说道:“您也知道,陌儿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如今他虽好转,但高人说,陌儿命格先天不足,婚姻大事不能随意。他得娶一位带有旺夫命的女子,才能稳住健康和家运。”
陈陌冷笑不已,他可不信这女人能安什么好心。
便听得父亲问她:“那这女子从何而来?哪家的姑娘能与陌儿八字相合?”
果不其然,吴氏的野心藏不住,顺势道:“老爷,您还记得我娘家兄弟的女儿吗?她的八字与陌儿的竟然完全契合!高人仔细推算过了,说她就是能催旺陌儿运势、稳固健康的人选。况且,她性情温和、知书达理,与陌儿的性子也很相配。”
“你娘家的侄女?”陈父显然有些犹豫,“陈陌向来与你不和,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未必愿意,还是再看看吧。”
吴氏不慌不忙,柔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当然是您做主了。陌儿性情虽倔强,但终究是您的儿子,只要您开口,他自然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她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您想想,陌儿这些年总是病怏怏的,如今身子总算好起来,可不是得赶紧操办婚事?如果能有个合适的女子陪在身边,既能保住他的健康,又能为他打理家事,还可以为陈家开枝散叶,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陈父听得眉头渐渐舒展,显然被吴氏的话打动了。
吴氏见状,柔顺地靠在他胸膛:“老爷,咱们陈家声望显赫,选个八字相合、门当户对的姑娘,对陌儿、对整个陈家都是有利无害。高人已经说得很清楚,顺应命理,陌儿的未来会顺风顺水,陈家的家运也会更加稳固。这件事,咱们可不能大意!”
陈父沉默了片刻,最终拍板:“行吧,你先安排着。我再找个机会跟陌儿谈谈。”
陈陌站在门外,不禁紧握双拳,气到发笑。
这女人,竟然连他的婚事也要插手,真是不知所谓。
可惜,他再不是从前任人宰割的病弱少年,这次他会让她什么也做不成。
-
陈陌匆匆离开主院,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他今天就要揭穿吴氏的真面目。
这一幕偏巧被吴氏身边的乳母瞧见了。
乳母见陈陌神色不对,立刻掀开门帘,悄悄把吴氏叫到一旁,耳语了几句。
陈陌回到东院书房,摩挲着桌上的木盒。
这是他多日来的调查成果,证据已经足够。几份账目记录,赵德柱的证词,加上吴氏勾结外人往来的信件,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这一次,必须让父亲看清吴氏的真面目。
可陈陌不知道,吴氏已然察觉他的行动,并且早已准备了应对之策。
吴氏心虚,一直在他身边安排了眼线。
陈陌最近收集证据、拉拢仆人的举动,她一直看在眼里,所以才催生了谋划他婚事的法子。
眼看危机迫近,吴氏意识到不能再等。
她多年来的心血,绝不能被陈陌轻易毁掉。
得知陈陌正带着账本和证人往主院赶来,吴氏咬紧牙关,决定孤注一掷。她遣散了所有仆从,独自走进内院深处的密室。
密室内阴冷昏暗,终年与外界隔绝,密不透风。
吴氏提着油灯,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她走到角落的柜子前,拉开柜门,取出一个多年来未曾使用过的布包。
小心地打开包裹,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小人。
吴氏拿起草人,走到桌前。
她从锦囊里取出几张符咒,符咒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除此之外,还有一缕陈陌的头发和他儿时的一件旧衣。
吴氏将陈陌的头发小心地缠绕在草人的脖子上,又将旧衣缠在草人的身上,以此代替陈陌的肉身。她双手合十,低头闭目,嘴里念起了古老的诅咒。
手中草人随着她的念诵,竟然奇迹般地开始颤动。
“阴阳同命,万物通灵,草人代身,命锁魂引……”
吴氏的声音低沉沙哑,越来越快,在密室中回荡,仿若隐隐有寒风刮过。
随即,她取出一根长针,针尖在烛火下闪着冷光。
她举起草人,目光冰冷,嘴里一字一句地念着咒语,手中毫不犹豫,将长针狠狠扎入草人的胸口。
与此同时,刚刚走出书房的陈陌忽然感到一阵剧痛袭上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
他皱起眉头,扶住桌子,却发现身体越来越无力,视线开始模糊,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试图稳住身形,却无济于事,四肢渐渐失去知觉,心跳也变得钝重。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灵魂像是被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陈陌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在了地上。
“少爷!少爷!”
仆人们闻声赶来,看到陈陌倒在地上,慌了神,赶紧将他抬上床。屋内一片混乱,仆人们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然而,大夫检查后也束手无策。
陈陌的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脸色苍白如纸,但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仿佛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昏迷。
“这……这莫非是中了邪?”大夫面露惊恐,却不敢多言。
吴氏得知陈陌昏倒的消息时,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她知道,巫蛊之术已经生效。陈陌绝不会轻易醒来。而她,已经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足够她完成自己的计划。
-
陈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厢房内大夫和仆人出出进进,气氛沉闷而压抑。
吴氏随着陈父前来探望,脸上写满忧虑,见了谁都叮嘱几句。
她走到床前,匆匆看了几眼,便焦急地对陈父低声道:“老爷,陌儿这病来得实在蹊跷,就连大夫也束手无策,怕是真叫高人给说中了。依我看,还是早些把婚事给办了吧!”
陈父皱眉:“他这般模样,如何办婚事?”
吴氏轻声说:“都说冲喜能转运,我看他情势确实不乐观,或许这婚事能保他一命也未可知啊。”
陈陌一直昏迷不醒,换了许多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陈父心里发慌,毕竟陈陌是维系他与王氏家族的唯一血脉,不可出半分差池。
吴氏的话似有几分道理,陈父开始犹豫。
“……冲喜吗?”陈父神色复杂地看了床上的儿子一眼。
吴氏见状,继续劝道:“本来这桩婚事也在筹办了,只把日子提前,倒也便宜。”
陈父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同意:“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安排吧。”
吴氏心中暗喜,勉强维持住忧心忡忡的模样,转脸出去就立即开始筹备婚事。
虽然陈府大少爷病重,府内却张灯结彩,喜庆的饰物挂满了整个院子。
婚事紧锣密鼓地加紧筹备,一时间,办好这场婚礼成为了府中的头等大事。
日子很快来到婚礼当天,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城中的大街小巷。红色喜轿在队伍的中央,迎亲的锣鼓擂得震天响,热闹非常。
经过城东古庙时,队伍停下来暂时歇脚。
新娘独自留在花轿内,轿夫和随行人员四散休息。
谁也不曾留意,一条黑色长蛇无声无息地爬进了轿子。
吉时在即,众人稍作休息之后便继续赶路,完全没发现花轿里发生的异样。
陈陌昏迷不醒,婚礼却如期举行。
大堂上,吴氏安排了一只大公鸡代替陈陌与新娘拜堂。
“一拜天地。”
“再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娘安安静静地听从礼官指挥,与那只紧紧捆住翅膀与腿脚的大公鸡行了礼。
吴氏端坐在高堂位置上,面带温婉的笑容,眼底满是得意。婚礼顺利进行,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心中盘算着,待婚礼结束,陈陌的命运将彻底掌握在她手中。
她早已计划好,婚礼过后,只需让陈陌继续“昏迷”,等时机成熟,再悄然“送走”他。
到那时,陈府的财产将尽归她侄女,也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欣慰地看着新娘,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疑惑。
这位娘家内侄女她并不常见,所以不是很确定,这姑娘竟长得这么高么?
礼成之后,新娘被送入洞房。
新郎依旧昏迷,合眼躺在华贵的拔步床内,身穿华丽的红色婚服,面容苍白,呼吸微弱。
这情形洞房是没什么闹的必要,众人草草走完流程便退了出去。
房门从外头被关上,新房内冷冷清清,安静无比,只有一对喜烛在燃烧。
昏迷的陈陌床畔,新娘一身大红嫁衣,静静坐着。
院外的喧闹声远远传来,新娘等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摘下盖头,露出一张俊逸面孔。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插上门闩。
转身回头的瞬间,俊逸的面容变为黑色三角蛇头,衣物散落在地,里头慢慢爬出一条黑色的蛇。
倘若此刻有其他人在,就能认出,这就是那条传说中的黑蛇,跟大少爷纠缠不清的物——小黑。
原来,早在迎亲途中,黑蛇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了真正的新娘,代替她完成了这场婚礼。
小黑蛇身轻摇,缓缓游动,顺着床腿爬到了床边,黑色竖瞳静静地注视着昏迷中的陈陌。
它身体盘绕上陈陌的四肢,尾巴轻轻在他胸口拍打,蛇口微张,周围开始浮现一缕一缕淡紫色的雾气。
雾气慢慢弥漫开来,带着某种诡秘的力量,缓缓渗入陈陌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