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赵宝珠在听说叶京华因为他们俩的事被宸贵妃召入宫中后就彻底慌乱了。
贵、贵妃竟然知道了!
赵宝珠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是知道之前叶夫人和宸贵妃都想要叶京华娶一位高门贵女,现今叶夫人是放弃了,可贵妃还不知道他们的事呢!
如今忽然将叶京华召入宫中,定是贵妃知道了什么了!
赵宝珠心下打乱,都没有注意到太子已经打马缓缓从校场绕到了他面前:
“宝珠。”太子坐于马上,勒紧缰绳,停在赵宝珠跟前:“你不会骑马吧,要不要试试看?”
说罢,他向赵宝珠伸出了手,似是想要拉他上马:“来,孤先带你骑一圈。”
然而赵宝珠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他低着头,在太子觉得奇怪时,忽然猛地抬起头,急促道:“太子殿下,微臣忽然想到家中有件急事,臣先告退了!”
撂下这句话,赵宝珠就转身往外跑去,背影很是慌乱。
太子愣了愣,半晌后,才缓缓收回了停在空中的手。面上的微笑缓缓褪去,目光在神色有些紧张的叶乔筠面上微微一停。叶乔筠感受到他的目光,喉头一紧,幸而这是国子监中忽然回荡起钟声,太子往那钟声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都下去吧。”他道。遂牵着马转过身去:“勤之,你跟孤来。”
叶乔筠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拉着王瑜仁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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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赵宝珠一路飞奔出了国子监,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叶府。待抵达时,赵宝珠几乎是跳着下了马车,一抬眼便看见叶京华常坐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叶府门口。
赵宝珠微微松了口气,抓了个小厮问:“叶大人回来了吗?”
小厮连忙说:“二公子半刻前才从宫中回来,正在夫人哪儿呢。”
赵宝珠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道了声谢便抬脚往叶夫人的院子赶。待他一路找进里屋,便见叶京华正坐在榻上,月白色的长袍下摆被拉开,长裤膝盖处血迹斑斑,一大夫正半蹲在榻前,从医箱中拿出一套银针。
“……这、这是怎么了?”赵宝珠看到血,脸色立刻白了,急忙走上前去,也不顾有他人在场,一把便抓住了叶京华的手:“少爷,你受伤了?”
叶京华见是他来了,面上立即挂起一个笑,反握住赵宝珠的手:
“无碍。”他道:“只是被罚了会儿跪,扎进去了些碎瓷片。”
赵宝珠一听就急了:“什么?”扎进去了碎瓷片?这还了得?!他忙往叶京华的膝盖上看,果然见大夫剪开膝上的布料,露出了其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赵宝珠呼吸一滞,吓得结巴起来:“怎、怎么弄成了这样?”
见他脸色都白了,正拿出银针的大夫道:“赵大人不必担忧,这伤虽看着厉害,实际上未伤及筋骨,只要将伤口中的碎瓷片挑出来,再细细敷上药便能痊愈。”
然而听了这话,赵宝珠的脸却更白了两分:“要、要将碎瓷片挑出来?”
他垂眼看向大夫手中的银针——这枚针,要戳进少爷的皮肉里?
见他的样子,叶京华赶忙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无碍,只是在表层,不会太痛的。”
赵宝珠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紧紧拉住了叶京华的手,看了眼他的膝盖,又看了眼大夫手上的针尖,抿了抿唇,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大夫,麻烦您了。”赵宝珠忍不住道:“能……能轻一点就最好了。”
大夫自然是应下,将银针在火上烤了烤,便小心刺入了叶京华右膝的伤口中。热烫的针尖触碰到了受伤的皮肉,尖锐的痛楚让叶京华不禁’嘶’了一声。
下一刻,他便感到赵宝珠抓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一点热意滴答地一下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叶京华抬起头,便见赵宝珠正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泪。少年扁着嘴巴,像是心疼坏了,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往下掉眼泪。
叶京华一看就惊住了,他本来还想适当露出弱势的样子,以博得赵宝珠的怜惜。这下装也不敢装了,反倒安慰起赵宝珠来:
”宝珠,别哭。“叶京华仍由大夫用银针在他膝盖的伤口动来动去,哼都不敢哼一声:“我一点都不痛。”
大夫见状,急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速速将叶京华伤口中的瓷片都挑了出来。幸而叶京华应当只是在跪着时偶然碾压到了瓷片,所以碎屑在伤口中埋得不深。大夫将伤口清理完,再在上面敷上了一层厚厚的膏药,用纱布牢牢固定:
“伤处已经清理干净了。”大夫拿起药箱,道:“三日之内伤口不要沾水,每日换药两次,应当就无大碍了。”
叶京华此时已几乎将赵宝珠半个人都揽在了怀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朝大夫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这时,一道女声自他们身后响起:“大夫,我送您出门。”
赵宝珠听到那道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叶夫人自他们身后走出。赵宝珠登时目瞪口呆——叶、叶夫人竟然一直在此处?
赵宝珠呼吸一滞,想到自己方才哭哭啼啼的样子都被叶夫人看在了严厉,整个人便如同苹果一般涨红了起来。
叶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回过头揶揄地看了满脸通红的赵宝珠一眼,儿子儿媳关系和睦,她是很高兴的。叶夫人拿绢帕捂住嘴,微笑着道:
“你们俩今日谁也别去衙门了,好好休息休息。”
说罢她便飘然出了门,还贴心地将一票伺候的丫鬟都一起带走了。
赵宝珠红着脸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关上,整个人都僵住了。叶京华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这才唤回了赵宝珠的神志。
“我……我,我怎么没看见夫人呢。”赵宝珠红着脸嚅喏道。
叶京华面含笑意,将赵宝珠的手拉过来,捏了捏:“你太忧心我了。”
赵宝珠看了他一眼,又垂眼看向叶京华被包住的膝盖:“少爷伤成这样,我怎么能不担心?”他蹙着眉,担忧道:“这到底是怎么搞的?贵妃娘娘生气了吗?”
“没什么大碍,只是问了几句话罢了。”叶京华侧着头看着他,手搭上了赵宝珠的肩头,将他往怀里揽了揽:“亲一个。”
赵宝珠还担心着叶京华的伤,有些不情不愿地给叶京华亲了一下:“什么叫不小心……都伤成这样的……”
叶京华见赵宝珠这么关心自己,心里正甜蜜着呢,搂着人亲了好几口都不愿意松开,手缓缓抚过赵宝珠的头发:“贵妃知道了我们的事,不过问题不大,陛下会处理好。我们的事是陛下允准的,就算是贵妃不同意,她也奈何不得。”
赵宝珠听到这句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叶京华的下一句话有很快让他紧张了起来:
“重要的是谁让这个消息传到了贵妃的耳朵里。”叶京华用手臂环住他,道。
赵宝珠一愣,是谁将他们的事告诉了贵妃?他皱了皱眉,心中若有所感,然而他刚想细细思索,就被耳边的一个温暖轻柔的触感打断。
叶京华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乌发里吸了口气,又亲了亲赵宝珠的脸蛋。
“!”赵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推了推叶京华的胸膛:“少爷……你干什么啊?“
叶京华自然是纹丝不动,向赵宝珠微微发红的眼眶上亲了一下:“想小宝了。”说罢,就将赵宝珠揽得更近了些,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是不是让小宝担心了”
赵宝珠被他搂着,感受着叶京华轻柔的吻落在自己面上,低低哼唧了一声:“嗯。”
叶京华抚着他的头,勾了勾唇,偏头在人的额角上亲了一下:“这几日伤口不能沾水,恐怕有许多时候要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赵宝珠闻言,立即不赞同地看了叶京华一眼,伸出双手搂住了他:“少爷受伤了,自然是该我来照顾少爷,少爷不许跟我见外。”
叶京华闻言,面上浮现出笑意,垂头亲了亲赵宝珠的额角:“好,那就拜托小宝了。”
赵宝珠此时踌躇满志,心想定要将少爷照顾好,虽然伤口不深,但到底是膝盖这般要紧的地方,定得细细料理——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叶京华口中的「许多时候」,竟然还包括那种事——。
深夜,红鸾帐下,房中烛火明明灭灭。
赵宝珠额上布满了细汗,身体微微发抖,胸膛剧烈起伏,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才克制着没有发出羞人的声音。
在他之下,叶京华的神情倒是十分自如,,一只手放在赵宝珠的腰间:“怎么了?”
他问道。
赵宝珠眼含水汽,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不禁伸出了手撑在了男子温热的胸膛上:“少爷……帮、帮帮我……”
叶京华白玉般的面颊上泛起了微微薄红,抬起眼,伸手抹去了少年眼角的些微水汽:
“宝珠再努努力,好不好?”叶京华似是有些歉意地道:“我的腿伤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闻言,赵宝珠一噎,红着眼睛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可是,想到了叶京华膝盖上的伤,赵宝珠还是狠吓了跳心,一咬牙,伸手紧紧抓住了身旁垂下的床帏。
叶府的夜晚还很长,而同时,宫里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雍粹宫中,一票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宸贵妃伏在榻上,头上钗环尽退,一头青丝如流水般在肩膀上披散开来,双眸通红,气恼地看向元治帝:
“这么大的事,陛下为何都不跟臣妾商议一下?”
宸贵妃咬紧了朱唇,愤愤道:
“若不是臣妾叫了卿儿进宫,陛下还想瞒着臣妾到何时?!”
知道元治帝已经默许(甚至明许)了叶京华和赵宝珠之事,而自己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之后,宸贵妃差点气急攻心晕过去。
弟弟断袖,还跟男子成了亲,自己这个做姐姐的竟然半点不知道!还被丈夫瞒得死死的——宸贵妃又是气恼,又是伤心,眼睫一颤,当即落下两滴豆大的泪水:
“难、难道,在陛下心里,臣妾是如此不值得信任之人吗?”
宸贵妃哭得很凶。
美人落泪,犹如梨花带雨,元治帝站在榻边,微微叹了口气,拿出绢帕俯身擦拭女子脸上的泪水:
“你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他低声劝慰道:“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伤心……多大点儿事,这也是慧卿自己选的,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宸贵妃闻言,哭着还不忘瞪了元治帝一眼:“卿儿是最乖巧的!若没有陛下的允准,他怎么会敢做这种事?”
元治帝闻言,略微一顿,他乖巧?叶京华可是在他这儿过明路之前将该做的都做了。
话虽如此,面对宸贵妃他也只能哄着:“这事算是朕思虑不周,该提前与你说一声……可现今木已成舟,你再将慧卿宣进宫训斥,恐会和他生出嫌隙啊。”
宸贵妃一听,心中倒也生出些许悔意。对这个小弟她从小都是很宠爱的,连重话都未说过一句。特别是听说叶京华回府后还叫了大夫后,宸贵妃甚是懊恼,如今听元治帝这么说,她有些低落的低下头:
“那……那还不是怪陛下。”
元治帝自然只有应下:“好,好,都是朕的错。”
一番吵闹后,宸贵妃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与元治帝坐在榻前默默抹着泪:“可……这到底是有违人伦——”
元治帝搂着她的肩膀,道:“你若是担忧子嗣,自族中挑个好的过继便是。凭你们叶家的本事,以后好好教导,不怕不能成材。”
宸贵妃闻言,面上的忧愁少了些,可到底是有些不甘,再是过继,又怎么能和亲身血脉想比——
“只是。”而就在这时,元治帝忽然话锋一转,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元治帝垂眼看向宸贵妃:
“你在朕面前抱怨抱怨就罢了,他们二人都是朕看重的臣,你手不要伸太长。”
元治帝沉下脸,宸贵妃的抽气一停,立刻便不敢哭了。
“听懂了没有?”元治帝问。
宸贵妃一震,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即刻被吓了回去,放下捏着绢帕的手,垂下脸点了点头:“……臣、臣妾遵旨。”
元治帝这才微微松开眉目,从榻上站了起来,安抚般地拍了拍女子的肩膀:“朕给你带了燕窝雪梨,在你小厨房里煨着呢,吃了安安神再睡。”
说罢,他便转身出去了。一干宫人这才敢站起来,急忙去伺候榻上的贵妃了。
待元治帝走出雍粹宫,便见五皇子坐在外间,正将一盘子金丝酥点往嘴里塞。见元治帝出来,他赶忙跳下椅子,俯下身行礼:“父皇。”
“看你这吃相。”元治帝见儿子吃得满脸都是碎屑,皱眉伸手用力地抹了抹他的脸:“整天憨吃憨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