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致又看向席冷。
青年的喉结上下一滚,带着那块遮瑕贴也微微地起伏,他无意识收拢五指,在白皙手臂上掐出明显的红痕。
然而手一收,袖管落下将那处红痕遮去,一切恢复如初。
“到了,大家出来吧,外面没有人。”翘翘回头吆喝。
剩下四人前后出了电梯,其中席冷还是平日里那副冷淡沉静的模样。
只有一瞬间的失态,并没有被第二双眼睛所察觉。
由第二次来到地下室的洛嘉言和蒋颂南带路,穿过长廊,经过几间监狱似的小隔间,来到一个方方正正、白光森森的空间。
四面都是金属墙面,在炎炎夏日也给人一种森寒幽冷的感觉。
墙边两排金属椅,像医院科室门口排队等号的休息区,但椅子对着的屏幕,显示的却是监控画面。
如洛嘉言所说,监控画面里的正是从院长电脑里见过的手术室,手术台围了一圈正在做术前准备的白衣人。
洛嘉言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手术室里的人,声音压得极低:“之前还没人的……”
好在,手术台上空空如也,菲菲不在这里。
席冷过去查看屏幕,找到一个按钮,按下后监控画面切换,变成了另一个小房间。
同样冰冷的金属墙面,房间中央孤零零一张病床,昏迷的少女插了一身的管子,被金属镣铐束缚住四肢。
席冷将这张面孔和手机里的照片对上号:“这是菲菲。”
翘翘忙道:“可是,她在哪儿呢?我们该怎么救她?”
不说菲菲所在的位置,她们就连手术室的大门也没瞧见。
地下室里他们所能活动的空间,有且只有连接电梯和楼梯的走廊、几个监狱小隔间,还有现在所处的,可以称作大厅的地方。
闵致突然对席冷道:“那儿有一张画。”
墙边有一面金属杂物架,可能是为了给这个冷若寒冰的空间增添些热烈的色彩,杂物架中间嵌了一幅布面油画。
这次的画并非久负盛名的《星月夜》,四人只能等待专业的席冷出声。
席冷过去查看,发现这幅画和酒店的《人间乐园》一样,是一比一复制的原作,油画凹凸起伏的肌理清晰可见,而不是一撕就破的薄纸。
比起救人,闵致更为在意席冷的出神,便问他:“这幅画又是什么?”
席冷喃喃:“英国画家米莱斯的,《水中的奥菲丽娅》……”
闵致问:“是《哈姆雷特》里的奥菲丽娅?”
席冷微怔,思索了一才确定:“嗯。”
他俩聊得旁若无人,其他几人满头雾水,还得是翘翘主动过来问:“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闵致说:“奥菲丽娅是《哈姆雷特》中的一个角色……”
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席冷懂了他的眼神,补上:“这幅画也是。”
闵致得了肯定答复,接着道:“嗯。奥菲丽娅是一个受到打击后精神失常,失足落水死亡的悲剧角色。”
翘翘“啊”一声,不敢相信地看向油画:“但这张画好美啊。”
被水流淹没的前一个瞬间,美丽的红色少女仿佛悬浮在水上,轻盈曼妙。
蓝色的眼睛,微张的红唇,一袭蕾丝纱裙,周围飘荡环绕着鲜艳的花枝。
此刻的席冷则陷在另一种不敢相信中。
闵致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读《哈姆雷特》的人,可他又那样举重若轻,信手拈来。
翘翘从画面右下角发现几句诗,又回头问:“这首诗也很美,也是说的奥菲丽娅吗?”
几人去看那小诗。
闵致这回直截了当地说:“这是兰波为奥菲丽娅写的诗,就叫《奥菲丽娅》。”
席冷再也控制不住,震惊流露而出,静如止水的茶褐色眼睛掀起层层涟漪。
闵致挑起半边眉:“怎么?”
他戴着一堆叛逆又张扬的耳骨钉,十足的摇滚范,说的话则匪夷所思:“我本科学外国文学史。”
“……”
这话振聋发聩的效果无异于科学界的真理被推翻,席冷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泄露出了心底的真实情绪。
他只好承认:“……我才知道。”
作为三年的忠实粉丝,积极参与线下活动,但,他甚至不知道闵致大学的专业。
还是如此具有反差的专业。
闵致轻拧的眉心反映了心中的怀疑。
席冷薄唇轻抿,认真地看过去,相当谦虚道:“我一个画画的,不太关心这些。”
可连偶像的大学专业都不关心,那还是令人起疑。
席冷腼腆地笑了笑:“我就是你……单纯的颜粉。”
【📢作者有话说】
闵子哥:……颜粉四舍五入可不就是肉/体粉?
闵子哥:他甚至还要刻意强调“单纯”……呵。
现在骗的人以后都是要还的:D
第27章 友情考验
◎“谁让你是我粉丝?”[综艺完]◎
席冷轻轻抚摸着油画表面的肌理, 时而平滑,时而粗糙。
起伏变化的触感, 这就是他安静世界里最美妙的音乐。
作为理科生的翘翘对艺术怀有一种神秘而美好的滤镜,好奇地凑过来,小心而期待地问:“……这可以摸的吗?”
“可以。”席冷说,“反正也不是真迹。”
翘翘搓搓手跃跃欲试,很快被那奇妙的触感折服,连连感叹道:“我以前去美术馆, 那些名画前面都要拉一条防护带,还有保安在旁边守着连闪光灯都不让开……欸?”
翘翘头皮一麻:“它、它是不是动了?”
席冷不由得怀疑,节目组利用了大家对艺术作品的尊重心理,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如果不是撞上了他, 他们估计能在“黑夜总会过去”的线索那儿卡上几十分钟, 怎么也想不到,破局的方法是将梵高的名画破坏。
眼下, 节目组又玩起了相似的戏码。
翘翘触摸间不小心用了点力, 油画居然诡异地往内移动了些许, 席冷愣了下,忙加大力气,喊上翘翘一起,用力往下按压。
“动了!动了!”翘翘眼睛睁圆,两条麻花辫一翘一翘的,“但是好重啊……”
见状, 表演经验丰富的蒋颂南过来说:“我以前拍戏见过这种机关,按压或者挪动书柜上的某个东西, 就会出现暗门。”
不过两人几乎将油画推到了底, 感受到强大的反弹力道, 背后巨大的金属货架仍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合作关卡。”席冷做出判断,回头见洛嘉言也过来帮忙一起推,他看了看便移开眼,转而对闵致道,“闵致哥,你们去推下货架试试,可能要一边按着,一边推……”
这可能是他在密室内第一次与蒋颂南直接对话,用“们”字把对方包含了进去。
货架看起来更重,一个人可能推不动。
闵致闻言立刻行动,按住油画的人能感觉到柜子移动的稍许,便又停止不动了。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蒋颂南。
蒋颂南抬了下眉,一副与道德感和集体精神毫无干系的模样,插着口袋依然未动。
席冷见身旁洛嘉言气鼓鼓义愤填膺的样子,免得多生枝节,只好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蒋颂南,你也帮下忙,和闵致哥一起。”
蒋颂南的气这才顺了些,闵致在一边推,他就去另一边拉,边问:“你难道不知道我比闵致还要大两岁?”
席冷:“嗯?”
至少从那幼稚的行事作风完全看不出来。
说实话,在他看来闵致也不是多成熟的人。
短短一瞥也让闵致察觉到了,看着他的眼睛发出疑问:“怎么?”
“……没。”席冷把头转回去,然后和身边激动的女孩不约而同道,“货架动了。”
在五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大几百斤的金属货架贴着墙缓慢滑动,从墙中央移动到墙角,原本挂画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门洞。
五人鱼贯而入,呈现于他们面前的,是昏暗而漫长的狭窄金属通道。
每一脚踩上去,都能在阒无人声的金属空间里制造出诡异而悠远的回音,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自己的脚步声,还是蛰伏在暗处的某种危险示警。
甬道窄到不足以两个男人并肩行走,席冷跟到闵致身后,指示前后的人:“走吧。”
闵致背对着他,脚步很快,转眼将后方的人甩开一截,忽然用极低的音量问:“你不怕密闭空间?”
席冷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也如实回答:“不怕。”
闵致“嗯”一声。
长长的甬道里安静安全,一路畅通无阻,唯一需要克服的只有心里的障碍。
途中或许有人生出过放弃的念头,可前后都是同行的伙伴,再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几分钟后,这一关顺利通过。
此时,面前是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墙上张贴几个大字,一是红色的“ICU“,二是警告语”重症病房,非请勿入”。
不过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五人一起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ICU没有上锁,然而在外面的人推门前,猝然从内部爆发出尖锐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几人毫无防备,翘翘和洛嘉言被吓得后退一步。
席冷果断将金属门推开。
这里果然正是监控里的病房,被绑在病床上的女孩正拼命挣扎着,头发干枯凌乱,手腕脚腕被勒出可怖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