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言担心她一个人留在里边会害怕:“我留下来陪你吧。”
于是五人分头行动,三人去客厅搜找线索。
席冷谨慎地给大门加上自制门锁。605没有衣架,就用拖把加椅子代替。拖把头杆住把手,再用一把椅子挡住拖把头,防止移动。
总之,就地取材,干脆利落。
看得蒋颂南目瞪口呆。
席冷倒是泰然自若,吩咐任务也带上了他:“这些柜子、抽屉,应该都没找过吧?你去那边看看?”
红头发的暴躁大哥突然明白了什么,直接问他:“你就这么缺钱,想要MVP的奖金?”
“嗯。”席冷那张冷淡的脸毫无波动,直言不讳,“不然我管你?”
“呵。”蒋颂南冷笑一声,天生凶煞的三白眼里满是兴味,“……行。”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还算配合,行动起来找线索。
“席冷,来这边。”
闵致把席冷叫到对角线的另一边。
“你找到什么?”席冷问。
“没。”闵致坦然道,“没找到,所以喊你来一起找。”
席冷反倒有几分尴尬。
两人这边效率急剧下降,反倒是蒋颂南先有所收获。
他发现抽屉的暗格,忙高声喊:“我找到了。”
他手里的是一张自行刻录的光盘,没有任何花纹标签,装在灰扑扑的黑色扁盒里。
席冷锁定下一个目标电视机:“那儿有个DVD播放机”
可这DVD机是节目组改造过的,无法正常开启,上面八个显示数字的小屏幕,下方的按键按一下,数字就会增加1。最低0最高9,相当于一个密码锁。
席冷思忖片刻,顺着“八位数”的提示进行推断:“我觉得这可能是年月日,我们找找线索。”
如果抛去被沉重的学习压力所束缚住的窒息感不提,605的三口之家,无疑是世俗意义上“家”的典范。夫妻恩爱,事业有成,独生女学习优异、乖巧懂事,是无数人钦羡的对象。
墙上挂有一家三口的合照,贴满女儿小雪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摆满小雪参加各种竞赛荣获的奖杯。当然,“鸡娃”的痕迹也无处不在。
“她拿过很多数学比赛的奖杯,难怪里边有超纲的高数卷子。”席冷站在一面金光闪闪的展柜前,“高中的学习任务已经很重了,很难再兼顾这些比赛吧。”
看房间里少女的状态,显然已经被学习的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三等奖?”席冷突然目光一凝。
“怎么了?”闵致敏锐地走过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发现了各种各样精美谣言的奖杯里,最不起眼的一座。
席冷在直觉的驱使下,拿出最特别的这一座,仔细观察。
竞赛三等奖已经是足够优秀的成绩了。绝大多数人这一辈子就连奖杯的边都没摸过,但这座无数人望尘莫及的奖杯放在少女小雪的荣誉柜里,却是失误的证明,耻辱的象征。
席冷把奖杯翻过来,下方果然写有颁奖的日期。
2012年8月13日。
“蒋颂南。”席冷抬头,对电视机柜那边的蒋颂南道,“输入20120813。”
“或者,20120814。”
蒋颂南皱了皱眉,勉为其难照着他说的做。
席冷和闵致走回来时,奖杯上的密码刚好输入完毕。
第一次输入密码,错误。
席冷说:“再输入20120814。”
“为什么?”蒋颂南一边按数字,一边问。
“13号是小雪比赛失误拿到第三名的日期。”席冷解释道,“人遇到难以接受的事儿总得消化一阵。要是真发生了意外,很有可能是在第二天。先试试,不是的话再——”
他的话还没说完,DVD机亮起启动的绿灯。
滋啦——滋啦——
安静已久的电视机也有了动静。
电视里的画面不甚清晰,摇摇晃晃,或许是非专业人士拿着手机拍摄的。此时,盯着电视机屏幕的几人,跟着拍摄者的视角,穿过他们身处的客厅,敲了敲少女小雪紧闭的房门。
几人下意识看了眼现在的小雪的房间。
房门半开在那里,房间里的三人还在和题海奋斗。
而电视中,拍摄者敲了几下房门也没动静,他干脆伸出一只手,把大门推开。
一个中年女人从拍摄者的身后挤了过去,看着是全家福里的母亲。
房间里的小雪发现父母,居然像看到仇人一样,怒不可遏地厉喝:“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这脾气,刚才对他们还是口下留情了。
电视机里的时间继续流逝,摇晃拍摄的手机被放在了门口的柜子上,中年男人进入画面,像是早已习惯了女儿的暴怒似的,和妻子一起上前,苦口婆心地劝。
他们越劝,小雪反而越激动,反抗得越激烈。
“还不去上学,你是不想考大学了吗?”
“你越这样,以后只会越来越差劲!”
“我们都是为你好……”
叮铃铃——
清脆的响声为几人的争执画下休止符。
小雪桌上的闹钟响了。
短暂的安静后,那对夫妻又成倍紧张起来:“七点?快,快去换衣服,收拾准备,小雪,你上课要迟到了!”
小雪轻轻地说:“我不想去学校。”
她看向父母的眼神,甚至透出与年纪不符的凄楚。
“帮我请假吧,就今天……”
“说什么胡话呢?”焦急的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又不是天塌了!快去上课!你知道落下一天的课有多难补回来吗??”
“我不去!”
“别逼我!”
“别过来……”
小雪步步后退,渐渐绝望的眼神里,泪光闪烁,仿佛某种许坚定的决绝。
“别过来!!”
可最后一声警告,这对爱之深责之切的父母仍未遵守。
小雪早已泪流满面,摇着头无力道:“我只想要一点安慰,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她喃喃自语:“我太累了……”
可惜怒气上头的父母压根听不进去,乃至疾言厉色,你一言我一语,将女儿虚弱的求助淹没。
“小雪,你怎么连我们的话都不听了?这17年我们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知道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这些告诫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刺入少女本就不够坚强的内心。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最后一丝对爱的渴望,也终于化为绝望。
呼!
毫无征兆地,少女翻上窗台,纵身一跃!
“小雪!”
夫妻两人声嘶力竭的呼喊为这段录像画上尾声。
电视屏幕黑下去,映出三人沉默的面容。
席冷先回神:“所以现在的小雪,是‘鬼’吧。”
只是看着不如楼道间的保洁员凄惨恐怖,但本质上殊途同归。
翘翘似乎怕极了这些超自然的玩意儿,洛嘉言的胆子也不遑多让,好巧不巧地,让那两人和小雪同处一室了。
“还好,小雪应该不会攻击我们,反而是需要我们替她做点什么”席冷起身,“我们进去看看。”
席冷看眼翘翘,琢磨:“帮小雪完成作业的选项,大概可以排除了。”
翘翘用她灵活的大脑飞速完成了一堆卷子,却一无所获,小雪连一句感激的话也没她。
“嗯?怎么了?”翘翘闻言,敏锐地嗅到线索的味道,忙问,“你们发现什么了?”
看看怕黑更怕鬼的队友,席冷迟疑开口:“你可能……不会想知道。”
洛嘉言还在帮小雪捡不慎掉落的试卷,边问:“到底怎么了呀?”
“等会再说吧,我先跟她聊一聊,看看对不对。”席冷大步上前。
“小雪?”
可少女充耳不闻。
席冷伸手,夺了她的笔。
“你有病吧!快还给我!”小雪再次狂躁起来,恰巧被再次响起的闹铃打断,“十二点了……怎么就十二点了?赶紧写完作业,就能去睡觉了。我好困啊,好累啊,快还给我……”
虚弱疲倦的少女自然不是席冷的对手。
席冷轻轻松松侧身避开,在怒气冲冲的少女再一次冲过来之前,他抬起手,虚虚放到少女的头顶上。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他的弟弟容星熠,和面前少女相差无几的年纪。
这种来自父母的过于沉重的爱,对于他和容星熠来说,却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
但席冷仍旧可以理解她。这个少女和他们一样疲惫不堪,被困在无形的笼子里。
小雪并没有预料到这突然的动作,愣住了。
席冷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转瞬就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