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逐随意轻慢地抬起头来,却不料瞳孔一颤,看见了一张惊天动地的帅脸。
盛聿恒静站在门口,宽肩窄瘦的身形,似是衣服架子一般,柔软矜贵的西装被撑到挺括饱满,眉眼乌黑狭长、瞳光内敛深沉。
行政小妹脸都红了,目光在他们两位大帅哥之间逡巡了一遍,慌忙对着裴逐再次毕恭毕敬地一弯腰,下一秒钟便抱紧了怀中资料,飞一般地跑走。
裴逐对男人无感,眼皮都不屑抬一下,只用挑剔苛刻的眼神,将人从头打量到脚——
咣当一声,他拉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拿出自用的哑光发泥,站起身来,口吻冰冷鄙夷,“‘人靠衣装’的意思——是要武装到牙齿。”
他踩着三点五厘米的低跟漆面牛津鞋,声音清脆、铛铛来到了面前,扣了一坨乳白色磨砂质感的发泥,抬起修长手指,就要给他捋出一个自然不油腻的大背头。
熟料,额前飘逸散落的碎发,刚被撩起,露出来的是一双漆黑深邃、如虎如狼的眼眸。
几乎是一瞬间,裴逐的心坎一悸又一颤,像撞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发泥冰冷黏腻地糊在手指尖,散发出一片葡萄柚、与橙花的混合香气。
盛聿恒的视线向下,扫到他手背骨节处贴着的创可贴,眉头微不可查地轻皱了一下。
而下一秒钟,当听见了“武装到牙齿”这几个字后,他又凝视着那坨乳白色膏体,眉梢颦蹙更紧,似是搞不懂这是什么玩意儿。
可不疑有他——盛聿恒顶着一张淡漠至极的脸,但却表现得乖顺又纵容,在这时上前一步,用嘴唇含住了裴逐的手指,将这坨发泥给舔舐进了嘴里。
——就仿佛是巴甫洛夫的狗,一旦主人下令,无论多么荒谬,他都会起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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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肆无忌惮
柔软温热的舌尖,从指腹上一卷而过,明明是顺从无比的举动,却总透出股缱绻而又迷恋的意蕴。
但裴逐却瞳孔惊瞪,仿佛一簇簇电流从肌肤上乍然而起,一路窜至了脑髓最深处。
不知是三观被击碎、还是内心被唤醒恐惧,下一秒钟他仿佛天雷地火一般,大声怒吼,“你干什么——?!”
盛聿恒依然淡淡,他仿佛深沉不惊般抬起头来,嘴角抿紧、还残留着一抹乳白色的痕迹。
裴逐飞快抽手,嫌恶心、又像是被冒犯,从兜里掏出一次性消毒酒精,涂抹在了掌心,十指交错、反复揉来捏去——
他脸颊盛怒、似是起了一片绯红,不断瞥来震惊眼神,“你疯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他活像是要把皮肤搓掉,怒到不择口舌,“那是发泥!抹头发用的——你吃个什么劲?!”
盛聿恒沉默呆板,似是终于知道自己搞了什么乌龙,他躬起挺高的个子,颔首道歉,“……对不起。”
裴逐生眼神很深、隐藏着雷霆般的怒意——他这个人平生最恨“对不起”三字,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又能挽回什么损失?
——更何况,想要待在他的手下,从来都不能只说“对不起”,要的是真刀真枪的实干、流血流汗的业绩。
顿了顿后,他将每一根手指擦净,似是高洁矜贵、又傲到不可战胜,昂着下颌,直接将手绢甩在了盛聿恒的脸上。
“别让我再听到这句话。”裴逐眼角眉梢都冰冷严苛,“更别像个废物一样,只有被丢弃的下场。”
中午十二点,鼎天日泰签约仪现场,代表高管、第三方中介以及作为律方的裴逐,共同现场签书委托文件。
在连声不断的恭维道贺后,众人乘坐一水的奔驰商务,又前往了深城港口,登上了游轮驶向南澳湾。
两岸华灯璀璨、纸醉金迷连绵,似是迎面吹来的海风都带着一股醉人味道。
甲板上摆着高高的香槟塔,用的却都是飞天茅台,裴逐端着高脚酒杯,熟稔笑着与人攀谈,但趁着不注意,将高度数白酒,全都偷塞给了背后的盛聿恒。
聊市场动向、谈经济走向,一帮子掌握财富与密码的精英与大佬,身着西装革履,鬓笑如花、却恰似粉墨登场。
裴逐笑了一晚上,脸都开始僵。终于有大佬按捺不住,搂着嫩模,往船舱里走。
而夜里的海风格外得冷,他只能半侧转过身,但下一秒钟,风却又忽然不见了。
他没等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老式洗衣粉的香气——
裴逐惊了一瞬,再颦蹙眉头,聚神细瞧,只见盛聿恒跟个门神似的站在自己背后不远,沉默又不动声色地将吹来海风给挡住了大半。
“可以了。”裴逐却不是个姑娘、丝毫感觉不到熨帖,他扯松了两下脖颈上的领带,似是个不苟言笑的活阎王,压根没有柔肠善心,“不用再演戏,今晚已经结束了。”
他后仰靠在了甲板栏杆上,垂首低眉,咔嚓一声点燃了香烟,猩红火光一闪而过,进而熄灭在了他的手指间。
晚风轻抚面颊,吹散了几分熏酡醉意,裴逐纤瘦挺括的身影,几乎要与连绵不灭的纸醉金迷、交织融化在了一起。
“土包子——”他在这时想起了早晨的乌龙事件,嘴角浮起了一丝嘲讽。
他忽然对着盛聿恒招了招手,就好似唤狗一样,“怎样,第一次 坐游轮吧?”
熟料,盛聿恒没吭声,只沉沉紧盯着他。似乎没觉出半点戏耍,凡是裴逐开口,他都犹似信仰一般,认真聆听。
裴逐有些喝醉了、加上他双眼近视,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所以盛聿恒也就盯得就格外放肆,“……”
他脑中不可避免地想到——真想抽烟、更想将辛辣劣质的烟草味道,直接喷在这张肆无忌惮的脸上。
不知是不是有所发现,忽然,裴逐刷一下转头看来,“等等——”
盛聿恒惊了一瞬,瞳孔扩大,迅速收回视线、并下意识地低眉垂首。他立在晚风当中,明明心脏怦然,却依然不动声色,“……”
裴逐却好像更加确定了什么,眉头颦蹙,似是不爽一般,“你过来——”
他呼吸还带有熏熏然的醉气,伸出了手臂,忽然一把勾拽住了盛聿恒的脖颈,看起来就似是一个强硬至极的拥抱。
这可真是糟糕至极——盛聿恒猛地向后一避,他根本就没做好,跟裴逐肢体接触的准备!
现在,仅仅只是眼神略过、或是几句简单交谈,就足以让他心脏炸开。
可裴逐却喝醉了,动作蛮横,勾着他的脖颈,深深瞥来眉眼,“我说,你小子……”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就只差毫厘,连温热呼吸都好似交缠到一起去。
缓缓地,盛聿恒不再躲避,而是抬起头凝视着裴逐。他眉眼下压、极其深邃,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他的手臂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伸手想去环抱一下,那窄瘦似刀的腰肢。
裴逐毫无察觉,他双眼近视度数不轻,平日里都戴美瞳,但应酬了一整个晚上,实在是太累了、早在洗手间将美瞳卸掉。
于是就见,他此时蹙眉眯眼,愈来愈凑得极尽,“你,这里——”
盛聿恒的眼神也愈来愈喑哑、连呼吸都仿佛凝在了喉头间,泛起一片灼烫焦渴,指尖刚刚触及到他的一片西装衣角。
而就在这时,裴逐眼神眯起,修长微冷的手指却毫不客气,直接从他的衣领滑入了进去——
盛聿恒的脊柱乍然一酥、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下一秒钟,裴逐的指尖勾连着一枚衣服标签,从他的西装领口直接拽出。他嘴角嘲讽、眼神鄙夷且毫不客气,“也就三千八的西装,你还想穿一次就退?”
盛聿恒这次换成大脑麻痹了,瞳孔失神,喉头喑哑住,“……”
裴逐取下嘴上叼着的细长香烟,下一秒钟,直接用烧红烟头,将这衣服价签给烫断了。
他扬起手臂,将这枚价签直接甩在了盛聿恒的脸上,裴逐就似是瞧不起一般,嘴唇喃喃,“真是个穷神……”
轻飘飘的价签砸在脸颊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盛聿恒的脑袋下意识向后一仰,明明不疼,却仿佛生挨了一耳光。
顿了顿后,他高大的个子,静静杵在了原地,低头沉默凝视着,飘落在了甲板地面上的这枚价签。
他眼神深沉积郁,嘴唇一动,狠狠骂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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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是该治治
作为资深社畜,裴逐早已经习惯早C(Coffee)晚A(Alchohol)的养生保健套餐——哪怕昨天一直应酬喝到了晚上十二点。
第二天他仍然迈着准时的步子,一身西装革履三件套,近乎神采奕奕一般,出现在了律所当中。
只是在办公桌后坐定,他用修长手指顶着自己的太阳穴,昨晚喝的实在是太多、不免觉得有些头脑发沉,没什么状态。
于是,他又给自己叫了一杯加冰美式、还是双倍浓缩。
在响起敲门声之时,裴逐背对门口、单手抄兜,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正把一份文件资料往桌面上摔,骂声中气十足,“一共就八页的尽调清单,竟然能搞出十六个错别字,聘用协议、顾问协议都分不清楚,我就算是往键盘上撒一把米,鸡啄得都比你干净利索!”
被骂的是个三十岁上下、身材矮圆的中年级律师,他大概也是昨晚应酬,身上西装发皱、散发酒气,正期期艾艾地低着头,“……”
裴逐一伸胳膊,露出骨感分明的手腕,瞥一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前,我要修订版本——”
他抬起狭长双眼,似是警告、冷冷开口,“再出现一次低级错误,项目就别干,趁早给我滚蛋。”
中年级律师被骂到颜面无存,不敢有任何忤逆、从地面捡起被扫落了的文件,忽然一转头,没想到办公室门口竟还站着个人。
盛聿恒顶着一张呆脸,一手端着咖啡、另外一手拿着吸管,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裴逐一屁股倚靠在了办公桌上,也才注意到他,眉头一簇,表情更不耐烦,“你不是面试没过吗?怎么在这里、来干什么?”
但话音刚落,昨天的记忆才迟迟涌上脑海——他把人留下,并作为助理代替着参加了签约仪式。
裴逐怔了一瞬,但下一秒钟眉眼就压了下来,却并未因自己记错而道歉,反倒是像教训,“入职程序走完了么?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而盛聿恒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将咖啡以及吸管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咖啡——”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裴逐一眼,颔首低声,“多冰、双倍浓缩。”
裴逐又怔了一瞬,好似自己并未告诉过他,自己一惯喝咖啡的习惯。而与此同时,他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没有被回答——这可不是一个好下属应有的态度。
于是裴逐的眉头颦蹙更紧,伸手直接按下了内线,“Ella——过来。”
不到半分钟,一位三十五岁左右、身穿职业套装的女律师便推门进来,一张口就问,“Kevin,要干什么?”
“把这小子领走。”裴逐竖起中指、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片冷漠光芒,“做一下入职培训,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顿了顿后,他抬起头来,似是冷嘲、又仿佛责备,“倒咖啡这种事,不是我花两万雇你的原因。”
Ella看起来精明又能干,她领着盛聿恒就往办公区走,并不住宽慰,“放轻松,Kevin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哪怕路过了只蚊子,嗡嗡的频率不对了,他都能骂两句。”
盛聿恒当然知道——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熟悉裴逐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并不能表露,高大身影紧随其后,只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Kevin非常优秀,对手下要求也高,但只要你能把任务完成、不犯低级错误,他不会无故骂人。”Ella又回头笑笑,并假装办了个哭脸,“但你要是太蠢,就先为自己真挚祈祷吧——”
他们去了一趟人事办公室,办理了实习生入职手续,并拿了自己的工牌、和一张大厦的门禁卡。
“早上九点上班,低年级和实习生要打卡,而且我们记录工时。”Ella十分尽职尽责,且态度友好,领着他来到自己工位上,“你就坐这张桌子,先熟悉一下,半小时后我来教你登录业务系统。”
盛聿恒点点头,并说了一声道谢,但Ella却摆摆手,笑着道,“咱们所一直都注重能力,不搞论资排辈那一套,在这里实习,你和任何员工之间都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