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多少就赔多少,又不是赔不起。”廖晖实在厌烦了每每游走在犯罪边缘,他艰涩地动动嘴唇,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以后我们好好整改不就行了?”
“你他妈是傻逼吗?”洪震再次火起,又对着小舅子破口大骂,“30以上的死亡人数就属于特大事故,得直接上报**,这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海的盛域花苑发生过一次,这回洸州的死亡人数眼看着又奔着30以上去了,这他妈就是失火罪了,肯定有人要为此担刑责的,怎么?谁去坐牢?你去?”
四年前,在上海一个叫盛域花苑的居民小区里也烧过一场类似的大火。那场大火烧死了66个人,本是个极严重的事故,但纵火的是个小三,还生得极美,一下就把所有好事者的注意力都攫过去了。人们啖其肉,吮其血,完全忘记了躲在背后的盛域——盛域的保温材料根本不合格,即使人为纵火,这场大火也本不至于久扑不灭,酿成如此惨烈的恶果。
“凭什么我去坐牢?”洪震的话就是要让他当替罪羊,廖晖也难得硬气一回,为自己据理力争起来,“盛域以前的项目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故,是你来了之后,非要更改供应商,你从中捞了多少油水,你自己心里有数!”
洪震啪地就给了他一记耳光。这一耳光都把廖晖打懵了。
“可签字的人是你啊,”洪震冷笑道,“你说真闹开了,是你担责还是我担责?”
廖晖捂着脸,眼眶血红,死死瞪大眼睛。他的目光又悄悄移向了洪震身后那墙水虎鱼,他想与他同归于尽。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说非要你坐牢,还没到这个地步,这事儿是可以摆平的么。”洪震深谙打一棍棒给个甜枣的妙处,在廖晖爆发的边缘,他的语气又瞬间软和下来,他装模作样地叹气说,“我再告诉你一声,我叔叔对此也很不高兴,已经叫我离婚跟你们家撇清干系了,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对你姐姐毕竟是有感情的。”
廖晖没出声。在心里筹算着他经营与洪家这段关系的沉没成本。
“我估摸医院和受害者家属那边都好摆平,但有一个人不一定。”洪震“啪”地甩出一份旧报纸,对廖晖说,“你好好看看,这人都写了些什么?”
廖晖低头,一眼先瞥见的是写这篇报道的记者的名字,刑宏。他感到耳熟,然后很快就想起来,那日在园区火灾现场,举着相机拍来拍去的,不就是这个《经济日报》的刑宏吗?
“来来来,我读一段给你听。”洪震自己拿起报纸,挑了一段读出声来,“据权威的试验数据显示,当用易燃材料进行建筑内外部装修时,轰然在3秒内即可发生;当采用难燃材料时,这个数据则会延迟至8秒①,可见易燃、可燃的劣质建筑材料对轰然的发生、发展起着关键作用,因其易于吸热、蓄热的特性,相同质量的材料燃烧,易燃材料放出的热量会更多,引发的后果也更严重,这也是一些火灾中,受害者难以及时逃生的重要原因……”
这篇报道刊登于上海盛域花苑火灾之后,只是廖家在上海有点能量,一早打点好了一切,一篇报道最终也没能掀起什么浪花。
“这个记者我在火灾现场见过,他又追到洸州来了。”廖晖的注意力终于从水虎鱼转移到了这份报纸上,他皱着眉说,“这个刑宏看来是盯上我们了。”
“这个刑宏还有点名气呢,铁血记者?我呸!”洪震最后对自己的小舅子下达了一个死命令:盯紧那个铁血记者,如果他识相也就罢了,如果他再胡乱写些什么不该写的,你们两人之间就一定得死一个。
【作者有话】
①这段火灾中建筑材料轰然的数据来自互联网,非作者原创。
第16章 火灾(二)
小梅楼被查后又过了几天,到了万众瞩目的8月22日,就常元区分局存在集体违纪的情况在检察院内部召开了一个会议。
与会三方是市检、市局、市纪委。纪委的意思是,目前常元区分局在职的行政编制928人,其中近半数人员都在小梅楼里接受过宴请,如果被全体问责,整个常元区的治安系统就崩溃了。
盛宁皱眉:“这是要‘法不责众’了?”
对方补充道:“也不是‘法不责众’,主要是这回情况确实有所不同,小梅楼并非盈利性质的娱乐场所,而是私人会所。老板叫梅思危,地方是她从老船厂长期租来的,不对外营业,所以工商、税务上都查不到它的信息。里面存在的一些不法行为也只是个人行为,不宜将全部人员都上升到刑事司法程序。”停顿一下,对方又道,“这也是洪书记的意思。”
盛宁转头看向蒋贺之:“蒋队,你们公安这边的意见呢?”
然而蒋贺之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他今天看着不太对劲。往常孔雀一样走哪儿招展到哪儿的人,今天脸颊发红,眼神游离,状态更是萎靡。蒋贺之被连唤了两声才反应过来,他扶了扶额头,刚要开口,与他同在席上的何副队便代他回答了:“我们沙局也是这个意思,常元分局中,不少人曾立过功,有的还立过不止一次的大功,应当酌情给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何副队转述完老沙的话,又补了一句,“我们蒋队今天不太舒服,烧到40度到这会儿还没退烧呢,让他别来开会,他却非来不可。”
“这还只是一个常元区。”盛宁陷入沉思,洸州下辖10区2市,还不知道多少政法人员已在这张看不见的大网之中。但洪万良一声令下,等同于给整个事件定了性,盛宁只能在自己的权责范围内据理力争,说,“那我向各位要几个人,常元分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何浩、与其互为协作关系的副局长易建辉、治安管理大队大队长李广民、中队长王兴和分管民警龚思平,也就是此次提前向小梅楼通风报信的人……这些人由反贪局直接调查,我会将侦查结果和处理意见一起上报,到时再由你们做出相关的内部处分。”
见各领导还面有为难之色,盛宁以个不容质疑的口吻道:“这是我们反贪局的底线。”
“好吧,”众干部面面相觑,终于点头答应,“那就听盛处长的。”
会议结束之后,可能赶着去过节,其它两家的人员都迅速撤退了,只剩盛宁还留在会议室里,凝神看着常元分局一众民警的资料。忽然听见门外响起何絮飞的声音:“你病成这样也不去医院,一个人住酒店怎么行?”
“低烧而已,也没着凉没感染,就是一直不退。”这回是蒋贺之的声音,听来依旧不精神,“今晚我不回酒店,我去局里值班。”
“值什么班啊,今天也不是你值班啊。”何絮飞又继续劝,“要不你今晚去我那儿吧,我老婆住医院,家里没别人。”
叶远没料到今天这个日子,还能在检察院里看见蒋贺之。公检两家的专案组成立之后,他对他的态度顺理成章地客气起来,见他便问了一句:“蒋队,你怎么还在啊?你没回香港为你妈妈庆生吗?”
这话问得很没有眼力见,盛宁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叶远见了盛宁,赶紧凑上去,笑嘻嘻地说:“盛处长,这阵子天天在忙韩恕的案子,看在我们这么努力的份上,今天我能不能偷个懒,到点就走?特殊日子,约了女朋友一起吃饭呢。”
同部门一个叫苏茵的年轻女检察官掐指一算,好像今天不是法定节日,于是问他:“什么特殊日子,你女朋友生日啊?”
“你傻了?不是我女朋友生日,”叶远抬手一指蒋贺之,有点兴奋地说,“是蒋队妈妈的生日啊,晚上还有烟花秀呢,每年不都这样吗?”
“哦,”苏茵恍然大悟,惊喜地瞪眼望着蒋贺之,直咄咄地问出声,“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你真是晶臣三少爷啊——”
“好了,”盛宁呵止两人继续发散这个话题,冷声道,“想下班现在就走,不然就留你们加班了。”
两名小检察吐着舌头,迅速收拾完自己的办公桌,溜烟似的跑了。
便连何絮飞也走了。
“今晚所有恩爱的夫妻和热恋中的情侣都往晶臣天地那边跑了,酒店里肯定是炮火连天,我一条老婆不在身边的单身狗就不参战咯。”他不正经地说完这番话,更不正经地唱了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好像蒋罗美晶的生日真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节日,今晚整个洸州都没人加班。
环顾空荡荡的办公室,盛宁主动向蒋贺之发出邀请:“今晚去我家吧,我们把现有的案子线索再梳理一遍。”
那个吻之后,两人还是头一回见面,但那个吻好像根本没发生过。驱车离开检察院,蒋贺之第一时间就告知盛宁,他说,那天我们从小梅楼带回去的那些人,包括小姐和客人,都放了。
“都放了?”盛宁皱眉,“连杨思偲也放了?”
“都放了。”
“杨思偲怎么能放?她的身份明显有问题,她根本就是未成年。还有侵犯她的那个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的处长江亚非,怎么也放了?”
“没理由不放啊,”蒋贺之解释说,“人家不承认是侵犯,只说是约炮,这是私德问题,不触犯法律。不过江亚非已经被规起来了,纪委查完,有问题移交给你们,没问题也会‘双开’的。至于那些民企老板,就更管不着了。”
“如果没出这事情,那个江亚非又要升了,连任前公示都出了。”盛宁摇了摇头,想到上级领导们对此的态度,更感洸州夜太长、水太深,有些忧心地说,“偏偏这样一个能让整个区公安系统都崩溃的小梅楼,你却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公安这边已经联系上那个梅思危了,她说她眼下人在北京参会,这些陪酒女孩不是合作的公关公司找来活跃气氛的,就是她的朋友们自己带来的,跟她一点没关系;至于针孔摄像头,她认为是哪个想讹人的服务生偷偷装的,她也完全不知情。这人的态度倒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等她回来我们得当面去会会她。”停顿一下,蒋贺之说,“不过钟应元也说,外头有个传言,这个梅思危是胡石银的情妇,是整支新湘军的‘大嫂’。”
说话间,他们开车路过了晶臣天地。晶臣天地一向热闹,但今天的晶臣天地格外热闹。蒋瑞臣自己为人低调,但对待妻子却毫不吝啬,晶臣天地的烟花秀已成了每年罗美晶生日的保留节目,尤其赶上整岁或者55、66这样的特殊日子,香港那边还会为罗美晶举办庆生晚会,其星光之璀璨,堪比TVB台庆甚至是春晚。
“我替你去消防刑侦部门打听了一下,”蒋贺之目不旁视地开着车,知道盛宁挂心着盛域园区火灾的情况,又对他说,“说是那场火灾里幸存的工人已经承认了,是他们违规住在了改建中的工厂大楼里,还准备了几只液化气罐吃火锅,没意识道其中一只的阀门泄漏了,结果就发生了爆炸,酿成了惨案。”
盛宁似乎不太相信这个调查结论。他问:“园区的监控呢?没有拍到什么可疑的人吗,比如洪兆龙的那群手下?”
“园区的监控‘有人装无人养’,早是‘睁眼瞎’了。”停顿一下,蒋贺之说下去,“不过,有个遇害工人的老婆坚称这场大火不是意外,带着孩子又哭又闹又要上访,还要十亿的赔偿金,大伙儿都当她是穷疯了。”
好似所有洸州人今晚都往晶臣天地的方向聚拢着。路上的车辆比平日里多了两倍不止,道路壅塞得像截便秘中的大肠。蒋贺之高烧未退,似乎很为此感到烦躁,一路行,一路堵,他松了松自己的领口,轻声爆了一句,shit!
“快点快点!”一对还穿着校服的年轻情侣横穿马路,从蒋贺之的车前冒冒失失地闯过,女孩不好意思地停下冲驾驶座上的男人打了声招呼,已经跑远的男孩却回头催促她,“快快快,晚了就抢不到好位置看烟花秀了!”
待两个青春活跳的身影跑远,滞塞的车流才再次流动起来。蒋贺之突然古怪地笑了一声,问身边的盛宁:“不想留下看烟火表演吗?或者我们去接十分钟的吻,看看能不能蹭一顿霸王餐。”
原来,很多入驻晶臣天地的商家也大蹭晚上烟花秀的热度。他们用大量的粉和红装饰了店面,打出了各种针对夫妻和情侣的促销活动,什么凭结婚证就可以领一枝玫瑰花;什么持续热吻五分钟即能享受七折的烛光晚餐、十分钟就有机会免单。
街头一派更胜情人节的甜蜜气氛。
“算了。实话说,我对你家的烟花秀有心理阴影。”十一年前,罗美晶55岁生日,晶臣天地也有这样一场盛大华美的焰火。盛宁当然记得那场焰火,因为那晚他的父亲正带领着长留街村民,誓死护卫村子。
“那场焰火很美,持续了半个小时。而那半个小时里,长留街的村民正被黑社会拿着铁棍和砍刀暴揍,外面的世界人人在笑,村子里却一片哀嚎。最后我爸满脸是血,在一道烧遍整片天空的七彩烟花瀑布下,拿出了用玻璃瓶和汽油自制的燃烧弹,说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盛宁淡淡地说,“那场面特别赛博朋克。”
比往常多花四十分钟才回了家。远离晶臣天地,世界似乎清净不少。
“喝什么?”盛宁打开冰箱,问,“咖啡?啤酒?”
“水就好。”蒋贺之道,“我不喝带酒精或咖啡因的东西。”
“要吃点东西吗?”冰箱里除了饮料便空空荡荡。盛宁对吃不讲究,姐姐不在,家里只有一些速食食品了。
“不用,”蒋贺之对吃却讲究,他看不上这些速食食品,似笑非笑地看着盛宁说,“我就说我们应该去接十分钟的吻。”
“痴线。”暂不梳理案情,盛宁递了一瓶矿泉水给蒋贺之,说,“一会儿打电话叫人送外卖吧。我家有退烧药,你得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吃了。”
已经晚上七点多钟,但天色丝毫未晚,天气也依然热得怪诞。盛宁开窗透了透气,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又被迫关上了窗。他打开空调,摘了领带,解了皮带——
“等……等等,你干嘛脱衣服?”蒋贺之一个激灵,从适才那种莫名烦躁的情绪中缓过来,他看见盛宁两条白皙劲瘦的长腿露了出来,他忍不住地想,这样的腿架在肩膀上,一定很销魂。
“你在家穿制服么?”盛宁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这人明明上班都不穿制服。“我先洗个澡,”他一边动手去解衬衣扣子,一边对蒋贺之说,“衣柜的第二层抽屉里有全新的内衣,你也可以冲个澡。”
“共浴”的邀请几乎等同于性暗示,何况对方连衣服都脱了。蒋贺之可能是烧糊涂了,一直微微瞠目,看着盛宁。盛宁动作利索,已经解开了全部的衣扣,露出清爽的肌肉线条和一身洁白如瓷的肌肤,令他犹如闻见蜜香的蜂,神魂颠倒。
这样的美人,就该撇开长腿压在身下,狠狠与他造爱。
“我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然而蒋三少此刻有点为难。他并不纵情于欢场。他虽对这位冷艳高贵的“反贪之花”颇有好感,调个情、接个吻也乐在其中,但更进一步?他还真没想过。犹豫了一下,他才问,“你要嫁给我吗?”
“你说什么?”盛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用清凛凛的眼睛望着对方。
“我很传统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性行为都是耍流氓,”蒋贺之蹙了蹙眉头,又下定决心似的问了一遍,“所以,你要嫁给我吗?”
“我家不是只有一间浴室,”盛宁总算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几乎当场要翻白眼,他扭头走进主卧的浴室,冷冷留下一句,“你用厅里那间。”
第17章 烟花
两间浴室的水声同时哗然响起,八点将到,盛宁先一步离开浴室,打开电视,准备掩盖一会儿窗外的焰火声。
然而电视一打开就是娱乐新闻,恰巧在播放罗美晶庆生晚会的画面。
已经72岁的蒋瑞臣难得又在人前露面了,他与66岁的妻子罗美晶一起坐在台下,从头到尾十指紧扣。即使古稀高龄,蒋瑞臣依然挺拔遒劲,风度翩翩,而罗美晶一脸慈蔼的母性光辉,一身价值不菲的珠宝,尤其是脖子上戴着那条蓝宝石项链,顶级的喀什米尔蓝宝石,主体是一大一小两颗巨型椭圆无烧蓝宝石,项链部分则由数枚梨形白钻相连而成。这条项链名为“Eternal Beauty(永恒的美人)”,是蒋瑞臣为贺妻子生日特意从佳士得上拍来的,以近2亿港币的拍卖价格创下了新的世界纪录。
亚洲首富为爱惊世一拍,新闻标题赫然,瞬间轰动了全球。
到场明星多不胜数,不少都是带着表演来的,但新闻里没给他们多少镜头。因为整场庆生晚会中最重头的节目无疑是蒋家兄弟亲自为母亲表演的钢琴小提琴二重奏。镜头中,蒋继之穿白,蒋慜之着黑,他甚至特意将一头及肩长发全部扎成了马尾,露出了清爽迷人的下颌线。
蒋继之弹钢琴,蒋慜之拉小提琴,他们配合默契,共同演奏了一首耳熟能详的钢琴曲,旋律温柔又忧伤,仿佛来自天国的乐音。在乐声渐趋平静的某个瞬间,随蒋继之一记潇洒的刮奏,合奏的琴声忽又变得高亢狂野起来。
钢琴行云流水,提琴热情奔放。钢琴前的哥哥偶尔抬起脸,与正拉着小提琴的弟弟相视一笑。蒋继之优雅地微扬嘴角,蒋慜之却是露着白牙恣意大笑,他的演奏风格更激情,似在刻意炫技,他的黑色衬衫开襟也更低,随他丰富的动作隐现大片性感的胸膛。
好漂亮的一对兄弟。
罗美晶无疑是个极优秀的母亲,她将四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子女都抚养得非常出色。三十五岁的大女儿蒋云淇不仅是商界巾帼,同时也是在海外颇负盛名的装置艺术家,这美轮美奂的晚会舞台就是她亲自设计的,而年仅十六岁的小女儿蒋宣淇对原本舒缓哀伤的钢琴曲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成了更令人惊艳的摇滚抒情结合版。
三分多钟的合奏结束,全场起立鼓掌。弯腰谢幕时,蒋慜之笑着对着镜头抛了个飞吻,说了句话。话音被瞬间淹没在雷鸣般的掌声里,但从口型可以看出,他说的应该是,妈咪,I love you.
画面短暂地定格于一张蒋家的全家福,蒋瑞臣身边站着两个儿子,罗美晶身边站着一双女儿,这一家六口人看着如此和谐、完美,衬得满场明星都黯然失色。
似乎没人留意到台上少了一个人。
盛宁凝神于这样一场梦幻的演奏中,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走出浴室的蒋贺之。待意识到对方已来到身后,再想关电视就来不及了。
蒋贺之却说:“看完吧,他们本来就是我的家人。”
无论是政商要人,还是明星名流,每个人都跟给领导拜年似的,在镜头前拱双手行抱拳之礼,一脸喜气地向台下端坐着的罗美晶送上生日祝福——
他们说:“恭祝蒋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们说:“恭祝蒋太与蒋先生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他们说:“恭祝蒋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