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贺之又问:“咱们侦办一件案子,外出调查取证需要两人进行,既然其中一个是沙怀礼,那当时跟老沙搭档的另一个人是谁?”
“陈钦东,”这回老何不需要回忆了,脱口而出,“我们叫他‘阿东’,那个年代公安里少有的研究生,也不恃才傲物,为人特别热情,一直管沙局叫‘师傅’,见了别人也都笑呵呵的。”
市局里没有这个人,兴许是调去别的局或者别的部门了,蒋贺之马上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然而老何却露出一脸怅然的表情,摇头道:“你还记得盛检接受外讯的时候,我曾跟你说过我们局里以前也有一个年轻刑警受过外讯,回来之后没多久就精神出了问题,病退了吗?”说着,他叹了口气:“那个人就是阿东。”
接着,老何便讲起了阿东的故事,他说,这个研究生虽学历高人一等,却特别以从警为荣,每回遇上实战比武或者领导视察,喊他一声‘陈钦东’,他就会笔管条直地敬个礼,口号也一定喊得比谁都响。然而咸晓光案后,身为协办该案的刑警,他因涉嫌藏毒贩毒被拉出去外讯了十来天。
“你也知道,那会儿的‘外讯’特别没分寸,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打,然而阿东宁打死也不认罪,后来藏毒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但他出来后就得了外伤性精神病,这种精神病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演变成渐进性痴呆。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他的家人不堪负累,将他送进了一家叫旭升精神卫生中心的精神病院里……”
听了这个消息,蒋贺之当即决定去那家精神病院看看,起身就走。
“等等,贺之……你跟盛检……”何絮飞一个老刑警,自然早就察觉出对方提到“回港”时的微妙态度。
“分手了。”想到彼时还在对方面前信誓旦旦此情不渝,蒋贺之自嘲一笑,“老何,你还真是……乌鸦嘴。”
出了洸州监狱,便接到了高鹏的电话。高鹏照例每天都要向三少爷汇报那位检察官的动向。他在电话里告诉他,盛检已经回了洸州,不再居住周公子的大别墅,而是独自回到了他的旧宅。
那地方还能住人吗?蒋贺之不确定,对盛宁而言,那地方承载的记忆既甜蜜又血腥,两种极端对立的情绪会互不妥协地迎头相撞,跟自戕无异。
对他也一样。
“知道了,”他疲倦地把眼一闭,轻声嘱咐,“守好他。”
挂了高鹏的电话,循着老何提供的地址,蒋贺之找到了旭升精神卫生中心。地方有点偏,抵达的时候天色向晚。精神卫生中心掩在一大片半人高的杂草丛中,走近了看,还围着一圈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洸州的市区犹在热闹的夏,这里却已掺上了浓重的秋意,寒蝉凄切。
蒋贺之警服在身,向护士亮出证件,便被带进了精神病人被准许活动的后院。护士指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对他说:“这就是陈钦东。”
陈钦东才四十岁,还是一枝花、有可为的年纪,可眼前这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男人却一头白发,满脸沟沟壑壑。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没卷好的裤管下露着一条腿,乍看像柴,细得十分吓人。他的目光穿透栅栏的缝隙,始终望着杂草丛中一朵未知名的红花——花太凄艳了,仿佛肺痨病人唾出的一口血。
蒋贺之轻唤一声“陈钦东”,他也完全不搭理。
“警察叔叔,你这么喊,他不会答应的,”几个半大不大的小子围在铁栅栏外冲他嚷起来,“你得这么喊!”
可能是精神病院附近的学生,也可能就是些无所事事的小混混,真就有人示范着模仿出一个领导似的粗亮嗓门,喊道:“陈钦东,敬礼!”
条件反射一般,轮椅上的男人霍然而起,立得笔管条直,唰地就敬了一个礼。
一个维持了三分钟的标准的警礼。
刚把手放下,又有混小子耍起这位老刑警,继续喊:“陈钦东,口号!”
于是陈钦东再次敬礼,一边敬礼,一边高喊:“热血铸盾,忠诚为民!热血铸盾,忠诚为民!”
反反复复就这八个字,多半是他当年参加实战比武时的口号。
混混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都觉得这个游戏特别有意思。
不忍一位精神失常的老刑警一遍遍地遭受戏耍,蒋贺之喝退了这些小混混。临走时,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而满头白发的陈钦东也在此时转过脸来,望见他身上的警服,两眼极短暂地亮了一下,又扭头,木木然地坐回了原位。
第149章 红杏(二)
经过多角度分析咸宝生的肾脏组织样本,终于在其中找到了琥珀酰胆碱分子。这个检测结果几乎可以确定,咸宝生就是被外部注射琥珀酰胆碱后致全身肌肉麻痹,再被吊死伪装成自缢的。
咸宝生案产生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以《南城周刊》为首的多少记者正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猛料。因此省厅火速下令,由省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何白城牵头,抽调精干警力,与市局刑警支队二大队共同成立了专案组。何白城与特警总队的陈江都是四十出头的冷面硬汉,也都是厅长付勉的得力部下。他循着过往经验,认为这种牵涉巨额保金的案子,行凶者很有可能就是保险受益人,目的则是杀人骗保。
鉴于蒋三少如今的身份足够特殊,何白城身为专案组的组长,还是客套地询问了他的意见。
“确实有疑点,”蒋贺之蹙着眉,点头道,“冼秀华是石玥的母亲,咸宝生是咸晓光的父亲,子女间有这样的血仇,为人父母怎么可能轻易达成和解。”思索片刻,他又提出了另一个疑点,“据我所知,冼秀华是烂尾楼盘金乌名城的业主,虽说金乌名城现在已被定性为违建,爆破在即,但在咸宝生购买那份保额为100万的意外险时,冼秀华要拯救自己与女儿的这套房子,资金缺口差不多就是100万。”
冼秀华居住的新密村与咸宝生居住的泰平村相邻不远,得此重要信息,何白城当即命令刑警们拿着冼秀华的照片,开始对两个村子进行更细致、更有针对性的走访排查。这一查还真有收获,咸宝生的邻居们纷纷表示见过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出入咸宝生的家,还说两人的关系明显不正常。
蒋贺之与李斐也搭档着在现场排查,问那位邻居:“怎么个不正常法?”
另一村民笑容猥琐,上前抢答:“男男女女那回事儿呀,男怕沉睛荡足女,这个女人厉害呀!”
在这些邻居的眼里,冼秀华虽属徐娘却风姿犹在,尤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时刻春情脉脉春水涟涟,谁被她睃一眼都受不了;而咸宝生身材矮小长相丑陋,又老又病又一穷二白,如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凑做一对“野鸳鸯”实在叫人费解又眼红。他们当中有人知道咸宝生买过个人的意外险,于是咬定是最毒妇人心,这个带着个丑女儿的俏寡妇使尽了狐媚功,最终成功骗了保杀了人。
甚至还有村民表示,在咸宝生被害当晚的那个下午他还在村口见到过冼秀华,低着头避着人,行迹十分鬼祟。
“还记得准确的时间吗?”蒋贺之问。
“五点左右吧,”对方想了想,回答,“应该差不多。”
“就她一个人?”
“就她一个人。”
带着证人证言回到市局,何白城便命人以嫌疑人的身份传唤了冼秀华。
审讯桌对面的女人,一身黑底白点的棉麻素装,虽略有憔悴之态,但依旧清秀,依旧恬静。是貌美徐娘,但这双引无数老汉竞折腰的脉脉又涟涟的眼,蒋贺之倒未觉出独特。他不再客气地称其为“花姨”,而是一脸严肃地又问了一遍先前已经问过了的问题:“冼秀华,为什么咸宝生要指定你为他的意外险受益人?”
询问和讯问不一样,在讯问室中,这个女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呈堂证供,都得受24小时监控的录音录像。
冼秀华已经答过一遍,再答依然干脆:“偶然在镇上碰见的,才知道原来我们住得那么近。一开始我也恨他恨得牙痒,但架不住他一次次主动来找我,跟我忏悔说他的儿子害了我的女儿,他一直很内疚,也一直想赎罪。但他只能靠在工地打零工维持生计,家里唯一值钱的土地也被征收了,所以他考虑再三,决定买份意外险,把我设定为受益人,说万一以后他在工地上发生意外事故,这笔保险赔偿金就算给我们母女的一点补偿。”
尸检显示,咸宝生的死亡时间是洪书记入户走访的前一日晚上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冼秀华的这番说辞实在令人匪夷,蒋贺之身边的李斐接着问:“有泰平村的村民看见,案发当日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你在泰平村的村口徘徊——你去那里干什么?”
冼秀华断然否认:“我那天没有去过泰平村,肯定是那人看错了。”
咸宝生家还发现了冼秀华的指纹,但仅凭现有的证据,还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于是蒋贺之问:“那么案发时间,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冼秀华脱口即来:“我女儿就是我的不在场证明。燕子农庄的生意都被搅和了,我也没别的生计了,那个时间,我正带着我家石玥在租住的房子里睡觉。”
“你女儿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怎么为你作证啊?”李斐终于拿出了对付犯罪嫌疑人的态度,吼她道,“趁现在坦白还算自首,你最好不要负隅顽抗!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动机,你买了一套烂尾的房子,开发商说要补齐后续的一百万才能交房,再加上你一直对伤害你女儿的这对父子怀恨在心,所以你引诱了咸宝生,哄骗他以你为受益人买了保险。”
冼秀华再次淡然地否认:“我没哄他,买不买保险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自己把白脸红脸的戏份全唱完了,李斐又故作了然一切,诈供道:“唉,就算人家的儿子害了你的女儿,可那男孩儿都自杀赎罪了,也算一命偿一命了,你还杀人骗保,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听到“一命偿一命”的时候,一直表情寡淡的冼秀华突然激动起来,她扭曲着面孔,砰一声捶响了面前的审讯桌:“哪里一命偿一命,还有我男人的一条命呢!”
接着,她就吐露出了一段不曾向别人吐露的隐情,她说,十二年前,也就是女儿石玥被毁容之后,她的丈夫某天突然神神叨叨地告诉她,又到手了一份极重要的证据,好给女儿讨个公道。然而没过两天,他就在夜里回家的途中醉酒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她找去过她男人出事当日喝酒的那个小饭馆,老板说那日客人太多,他实在没法记住每个客人的长相,但很确定的是,确实有个男人跟她的丈夫一起喝了酒,也是那人扶着她醉酒的丈夫出了门。她查问了她丈夫所有的朋友,没人承认自己当晚在场,她怀疑,这个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男人就是当时一直叫嚣着自己儿子无罪的咸宝生,也是他跟自己丈夫因案子起了口角,故意把醉酒的他推进了河里。
蒋贺之疑惑地问:“既然你怀疑你的丈夫不是醉酒溺亡,而是死于非命,为什么当时不报案呢?”他看过所有跟石玥案相关的还留存着的材料,确实是身为妻子的冼秀华放弃了进一步尸检,才导致公安无法判定是否因其他原因导致溺水事件的发生,只能以意外结案。
“不敢查了,哪儿还敢查呀,”冼秀华拢了拢头发,笑笑,“男人都死了,女儿只有我一个倚靠了,我要再出了什么‘意外’,她还怎么活?”
李斐趁嫌疑人态度松动,立即继续诱供:“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因为你丈夫的‘意外’想要报复,才设计杀害了咸宝生?”
“不,我不承认,我什么也没承认。”然而冼秀华并不上套。情绪复归平静,她死死睁大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不眨地再次微笑,“不过,如果那人真是被人谋杀的,我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说话间,一行眼泪慢慢地淌了下来。
蒋贺之知道,此刻组长何白城就在监视器前注视着冼秀华的一言一行。凭心说,这个女人的反应并不磊落,但他仍然感到奇怪,为冼秀华提及咸宝生时流下的泪感到奇怪。她明明嘴里说的是切齿的恨,可这泪却流得与此截然相悖,倒像是怜悯极了,哀伤极了。
从老沙那始终讳莫如深的表情来看,这案子背后定有复杂的高层牵扯,蒋贺之一边吩咐队员去新密村及泰平村附近的树林和河流继续搜寻物证,一边派晶臣的保镖把无人照料的石玥保护在了燕子农庄。
他自己则索性收拾了铺盖,就在局里住下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总担心这个何白城会与那日江埔码头的陈江一样,用不上台面的极端手段替某个领导解决麻烦。
又过了个忙碌却无为的上午,李斐正打算招呼自家队长一起去食堂,蒋贺之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高鹏,照旧每天都要向他汇报盛宁的动向。今天他说,盛检直奔你们市局来了。
刚刚收线,又听别的队员来通报,说,蒋队,省检的盛宁来找你。
薄薄一片人影轻飘飘地来到眼前,听盛宁主动表明来意。原来他从燕子那里听到了花姨被拘的消息,才知道她牵涉进了一桩人命案。所以他跑这一趟,想跟他一起再去泰平村走访一下。
蒋贺之沉着脸,全拿不耐烦的眼神跟对方较劲:“你现在不是一线检察官了,不合规矩。”
盛宁不谈规矩,就说:“你知道以我的能力能帮上忙。”
果然,这话拿捏住了也想尽早破案的一名刑警。蒋贺之抿了抿嘴唇,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盛宁却不动,以眼梢朝不远处轻轻一瞥,高鹏和他的凯美瑞还守在数米之外。蒋贺之心领神会。他本也不打算以公务名义再去金乌山,于是走上前,向高鹏要了他的车,也准许他放这半天假。
蒋贺之充当司机,带着盛宁把他的侦查路又走了一遍,然而两人在泰平村寻访了一下午,直到太阳西下,也没有新的收获。
“从感情上,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饱受苦难又独立坚强的母亲会是一个杀人骗保的凶手。”他们都曾在燕子农庄受过花姨的款待,自然也对她保有好感与同情,然而比起盛宁略显感情用事,蒋贺之更愿意相信证据、公事公办,他说,“我们还在寻找注射的针管、多余的药物等相关物证,除此之外,琥珀酰胆碱一般人不容易得到,或许可以从经常毒狗、盗狗的狗肉贩子那里找找线索。”
“吊死一个成年男子,冼秀华一介女流,真能做到吗?”两人已沿着村子里那条并不宽阔的土路,并肩踱到了村子口,盛宁的目光忽然被村口一家信用社储蓄所吸引住了。这类储蓄所每天也得跟银行一样执行运钞,也是早上七点送钱来,晚上五点取钱去。这会儿正有一辆运钞车停在门口,数位实枪核弹的押运员把守在车边,威风凛凛。
“咸宝生身形矮小,冼秀华又惯于干粗活,这点力气还是有的——”蒋贺之注意到了盛宁的心不在焉,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看见了停留在信用社储蓄所门口的运钞车。他细了细眼睛,继而恍然大悟,泰平村里虽然没有监控,但运钞车前后各带一个车载监控,能够辐射周遭路面。
两人默契十足地互望一眼,马上调取了案发当日运钞车上的监控录像,竟真的看见了花姨埋头走进泰平村的身影。如此一来,她的供词与证据就出现了严重矛盾,她的杀人嫌疑陡增。
第150章 反戈(一)
查完运钞车上所有的监控,天已近黑透。两人正欲去往停车的地方,天公忽不作美,轰隆隆地就滚过一阵雷。
瓢泼大雨接踵而来,天更黑了,无星无月。蒋贺之二话不说就脱了外套,举过头顶,为盛宁与自己共同撑起一把挡雨的伞。几乎辨不出方向,他们只被这场毫无预兆的暴雨撵着往前跑,躲避末日似的,一脚一个炸响的水花,一脚一声惊雷。
外套兜不住哗啦啦的雨帘子,盛宁在奔跑中偷望身边的蒋贺之一眼,想着,真是末日,倒好了。
“谢谢……”终于躲进车里,盛宁蜷身喘气儿,好像是跑得太急了,腹部的伤口又痛起来。
“等雨停了或者小了再走吧。”金乌山一遇暴雨就易滑坡,这样的天气条件,蒋贺之不敢冒险上路。
他们被困在这儿了。
月亮彻底藏进云里,除却孤零零的一盏路灯,四野漆黑。雨水不断砸响车顶,震耳欲聋。
就这么点地方,稍不留神,两人的目光便相碰了。盛宁的湿发贴合着脸部轮廓,反倒令墨画的眉眼醒目异常。蒋贺之被这双眼望得心跳失常,赶紧挪开了视线。他们挨得很近,闻得到彼此身上雨水淡淡的腥气,衣服又湿又黏,谁都不舒服。
路灯那点孤弱的光线都快被如此浓重的雨夜湮灭了,幽明之间,盛宁忽然伸手,抚摸起咫尺相近的这张英俊的脸。
蒋贺之跟过电似的一个激灵,抬手就将对方挡开。
“伤口……有点疼,”盛宁抬起脸,边解开湿在身上的衬衣,边用迷迷蒙蒙的眼神冲着他望,“帮我看看。”
“你的药呢?”只一瞥这洁白如瓷的身体,蒋贺之喉结滚动,赶紧又别过脸。
“可能掉在哪儿了……”可能是今天路走多了,也可能被这程秋雨冻得有些迷糊,盛宁竟有几分醉态,翻身就坐到了蒋贺之的腿上。他开始隔着湿透的布料,抚摸这具强壮滚烫的躯体。唇也凑近,他黏黏糊糊地在他的唇上舔弄,轻轻说着,“冷……”
“你这么做……周晨鸢知道么?”蒋贺之却似不愿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触碰,扭脸躲避,一副厌恶的表情,“太贱了,我不喜欢。”
像被这问题惹恼了,身上的男人一下扒开他的领子,朝他的肩膀就结结实实地咬下一口。
蒋贺之痛得将人一把推开,砰一下,这不经碰的美人后脑勺撞上车门,久久没缓过来。
“行了……行了!”二人的对弈,先认负的总是自己,蒋贺之欲开车门出去淋雨,把这狭小地方留给他一个人。可盛宁却不允许。他抢在他开门前锁掉车门,又一次跨坐在了他的腿上——这回,他游移手指,解开了他腰间的皮带。
“你就当嫖娼吧。”这个酷似末日的雨夜,他太渴望再次与他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