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了桑托面前。这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麻烦,作为主教,他十分了解圣城的情况。配合传送门轻松绕开了那些警卫,找到了关押桑托的禁闭室。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参与进你们的事情。上任教皇说了,只要我在教会好好干就不会杀了我,还会替我擦屁股。现在他死了,那个狗屁神又非要我当什么教皇。但我知道,我根本不适合这项工作。”
桑托听得心里隐隐发痛,下意识握住了胸前的圣徽。
毒药嗤笑一声:“别摆出这副样子,被神明抛弃了而已,又不是死了。”
“我宁愿死了!”
“哈哈哈,那你去死啊。”
男人咧开嘴,将一把匕首丢在了桑托面前。刀刃反射冷光,照出主教苍白的脸。前者蹲下来,轻蔑地拍了拍桑托的脸。
“懦夫,既然不能接受现实那你就去死啊。死当然很轻松了,只有活着的人会麻烦。要是连这种事都承受不住,那你的信仰一文不值。”
“你懂什么!?”
“从我进入教会起,我就虔诚地信仰着我主。祂赐福世界,我们奉上信仰。如果没有我主,污染怎么办,人类怎么办,我们都会死!”
桑托的脸狠狠地扭曲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拳砸向毒药的脸。后者被打得猛然别过脸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舔了舔嘴角,满不在乎地笑起来。
“这不是挺能说的吗。你就是个胆小鬼而已,怕死,怕坠入黑雾,怕没有神明保护,就像是个没妈妈就嗷嗷哭的可怜虫。”
桑托质问:“你就不畏惧黑雾吗?你敢说自己不害怕污染?”
“怕啊,我怕得要死。像我这样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苟延残喘地活着,所以我才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其他存在的怜悯上。想要活下去,能够依靠的只有人类自己。”
毒药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主教。话语中透出孤狼似的傲勇。
“我们现在有净化污染的机械,有站在最前线反击黑雾的城市。有忠诚的血脉者战士,有先进的机械与大量粮食。教会是败落了,可你加入教会的时候究竟是为了神,为了权力,还是为了成为那个向曾经的自己伸出手的人?”
“我……”
桑托动了动嘴唇,答案在这一刻已经不言而喻。毒药笑了一声,牵动了受伤的嘴角。他嘶了一声:“你这一下可真不轻。”
桑托尴尬地说抱歉。后者耸了耸肩,没有在意这点小事。
“总之,倘若你做出决定,随时欢迎你来南部找我。”
毒药起身离开,那把匕首仍旧留在地上。桑托盯着它看了许久,沉默地将其收了起来。
这一夜,注定是他寝食难安的一晚。
直到第五天,桑托才喝下了第一口水,请求去往神殿叩拜神明,接受教会的训诫。后者满足了他的愿望,并进行了公开赎罪。
“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桑托主教。”
桑托将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呼吸着黏腻的香气。圣堂中的熏香日夜不息,曾经神圣的味道却令现在的他感到作呕。他的嘴唇颤动,涂出沙哑的声音。
"我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不该因为一己之私而错传我主神意。祂将永远眷顾忠诚的信徒。"
"啪!"
长满倒刺的长鞭抽击皮肉,让桑托的身体忍不住晃了晃。他咬紧牙关忍耐疼痛,口中仍在祷告。
“慈悲的主,愿您赦下我等罪,在这片大地上,您的光辉将永恒...”
“啪!”
尖锐的倒刺剐蹭下一大片皮肤,桑托像是感觉不到一样闭目祷告。
毒药的声音回荡在心头,询问道:“你加入教会的时候究竟是为了神,为了权力,还是为了成为那个向曾经的自己伸出手的人?”
自然是为了成为拯救其他人的人。当教会的祭司治疗了年幼的他的病痛后,桑托就对这个神圣的地方产生了憧憬之心。他费尽心思、打破透露与人竞争,找到了学习的机会,最终顺利进入教会,一步一步爬到现在。就算已经改变了许多,但在许多个夜晚,桑托还是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他愿意吃苦,愿意牺牲。不是自己有多么强大的奉献精神,而是因为这是他的职责。当他选定这条路后,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在犹豫呢?
不知第多少下,行刑人终于停了下来。血顺着后背流下,桑托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因为虚弱而有些眩晕。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神像行礼,感谢主的荆棘之礼。无面神像静静凝视着他,无喜也无悲。
桑托蹒跚着离开了圣堂。他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选择一个人回去。没走多久,背后突然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桑托主教。”
他回头,看到了对方的脸:“原来是你,芬克主教。”
“抱歉,在这个时候叫住你。比起见到我,你应该更想回去休息吧。”
芬克冲他笑了笑,脸上十分和气。桑托却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当下想要辞别。芬克上前一步,拦在了对方的必经之路上。
“别紧张,桑托主教。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主真的要抛弃我们?”
桑托心里咯噔一声,尽管对方说起这件事的声音很正常,他还是第一时间劝慰:“芬克主教,这不是抛弃。祂有祂要做的事情,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情。只要我们继续拯救那些人,神明会看到我们的虔诚的。”
“这么说,您真的看到了我主了?祂是什么样的长相?什么样的声音?身上有没有奇怪之处?还是说,有人做了什么手脚,歪曲了神祇的旨意?”
芬克一步步逼近,眼底浮现出血色。桑托眉头紧皱:“神明当然是最完美无瑕的了。你的状态不对劲,快去做一下净化把,千万不要因为这种事而堕落。”
“堕落?我是不会堕落的。”
芬克停下脚步,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他若无其事地向桑托笑了笑,客客气气道:“麻烦您了,桑托主教。自从那一天开始,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我们的神明还是大家信仰的神吗?”
“当然,无论哪个神明都在竭尽全力地救赎子民。我们不能怀疑神明的好意。”
桑托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犹豫了一下,慢慢道:“或许从一开始,是我们了。我们……不该指望靠神明给予救赎。人类只有依靠自己的双手才能站起来。”
“我们不该指望靠神明给予救赎...”
芬克看起来完全没听他说什么,他念了一遍这句话,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谢谢您,桑托主教,我已经完全理解了。太感谢您了!没错,您说得没错。”
他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道谢后转头离开了。桑托有些心神不定,他想要追上去,可惜身上的伤口拖累了脚步,只得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希望没事吧...
主教忧虑地叹息。
......
芬克身穿黑袍走上灯楼,脚下是圣城的万家灯火。这里曾经是教会最受欢迎的地方。钟声奏明代表黎明将至,很多信徒喜欢来这里祈愿,借着钟声将自己的信仰传递到神国内。
最鼎盛的时候,教会甚至不得不设下守卫防止其偷偷溜进来。而今这里空无一人,守卫们全部派去维持圣城内地秩序,黄金晃钟孤独地悬挂在高台上,显出几分伶仃。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随后从灯楼外墙跳了出去,犹如一只黑色大鸟将落在地面上。随后,这位主教以完全不符合其外表的速度跳上邻列的屋顶,向圣城外跑去。
这个过程中,他完全没靠血脉,全靠双腿就做到了惊人的弹跳力。若是让教会的其他人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这已经完全超过血脉带来的强化了。感受着北风吹过脸颊的冷意,芬克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离开圣城,潜入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在山腰处,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待了。
一路狂奔而来,芬克仅仅是出了点汗。他酣畅淋漓地大笑:“你给的药剂实在是太有效了,我觉得自己现在无所不能!”
对方慢悠悠地回答:“你的融合性很好。既然认过了货,接下来就谈真正的合作吧。”
说到这个,芬克微微收敛了兴奋,谨慎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现在信仰的不是神,而是一个怪物。”
那人从容地开口:“我没有骗你的必要。祂会吞噬你们的骨与血,让你们坠入黑雾,一切都是阴谋。而在加入我们后,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足以杀死神明的力量,还是一个崭新的教会,一切都会是你的。”
芬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那我要付出什么呢?身体、灵魂,还是一切?”
“别这么紧张,我们仅有一个要求。如果你在黑雾中选择盟友,必须优先考虑手艺人。”
芬克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不可能在黑雾中寻找盟友的。”
对方像是笑了一下:“如果你不寻找盟友就算了。如果你寻找,必须是手艺人,这样如何?”
“...我知道了。”
芬克踌躇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这话既无束缚力,他也不可能投奔黑暗。就算使用了对方提供的药品,芬克仅仅是打算做几次短程交易而已。
见他点头,那人从袖子里取出一管新的药剂:“我为你带来了试验品。你可以先试试它的力量,但是记住了,要躲开那个怪物使用。”
芬克眉头紧拧:“我就是为了杀掉伪神才跟你们合作,你却不让我对上祂?”
“你现在才用了两管药,怎么可能和神明比肩。别担心,只要你答应和我们合作,迟早会成功的。”
那样不就是要被对方钳制在掌心里了吗?
芬克心里思索着,接过那管药剂。他已经亲身体验过一次药剂的效力,大大提高了他的身体素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和教会力量相冲突。使用药剂的力量就无法使用祭司的力量。不过没关系,后者属于那个伪神,他也不在乎。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真正的、仁爱的主归来。如今的伪神根本不值得信奉!为此,哪怕付出一切都无所谓。
芬克咬紧牙关,仰头将药剂喝了下去。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低吼。浑身肌肉颤动,骨骼发出生长的脆响。
“啊啊啊……”
力量,无比强大的力量从身体内涌了出来。芬克吞了口口水,喉中忍不住升起饥渴。他想要撕裂什么,沐浴在猩红的鲜血中。他勉强压制下这种欲望,随便试着跳了一下,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
主教的眼中染上了兴奋。合作者满意点头:“看来你已经体会到好处了。只要拥有这力量,你可以轻松解决那些碍事的人。”
芬克用力握拳,神情无比兴奋:“我知道了,你们接下来想做什么?”
“很高兴你没有拿到东西就翻脸,这让我觉得我们可以有更多的合作。这管药剂做了变异处理,你可以依靠自己的血来感染更多的生物,将其变成自己的同类。不过,这样做会让你变得虚弱,记得小心些。而拿到这些生物的样本,就是我们的委托。”
“我不会对圣城的居民出手的。”
“你只需要拿动物做实验就行。”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答应得很轻松。
芬克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心思辗转顿时有了想法:“你们还准备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芬克语气古怪:“那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对方挑了挑眉:“好人?不,我可不是好人。我是为了……”
“向使我诞生者复仇而已。”
这样说着,他笑了。
从兜帽下方露出一只猩红的眼睛,周围环绕荆棘般的纹路,好似孕育着邪恶与血腥。
诡异,强大而危险。
第356章 教会分裂
路灯像是接触不良似的忽明忽灭, 勉强照亮了这片狭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