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则放着一面镜子。镜中的人沐浴在月光下,好奇地看着那一团团雪溶花。
“这是那个小家伙送来的,今天是那里的雪溶节。在新城,这是与家人团聚的日子。”
雅安缓缓开口,茶水上冒出冉冉热气,将伯爵的声音熨得柔软而低沉。
“我想这个节日更适合我们一起度过。我在雅安过得很好。虽然无法回到境中,但我知道,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
仿佛回应一般,镜中的存在雀跃不已。雅安的神情十分柔和,他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那些生活在镜中,未来将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们说。
“我会守护好这里,守护好我们的家园。为下一任雅安创造好条件。到时候。他就可以看到真正的雪绒花了。所以小家伙,你们可要努力啊,只有最出色的孩子才能成为雅安。”
镜面上的影像波动,似乎在回答着什么。
雅安就这样静静聆听着他们的话语,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时而无声。
在小小的房间里,唯有月光和雪绒花在摇曳着。
第372章 你在听什么?
烟花放个不停, 梅森和夫妻俩漫步在街头,看着一张张充满喜悦的笑脸。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梅森挑了挑眉, 对夫妻俩说了一声,悄悄摸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轻, 浑身气息融化在人群中, 就算是高等血脉者都无法发觉。
梅森冷不丁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面带笑意:“雪绒节快乐, 兰博。”
对方这才发现他的存在:“雪绒节快乐,公爵大人。”
看来是安保任务结束, 兰博得了空闲。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外套,看起来平淡无奇, 隐于众人。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从头到尾都很低调。但在与梅森交流间, 仍可觉察出一丝平时培养出的气势。
“您应该提前给我们发个消息, 方便我们提前准备东西。起码不是到雅安城后再给我发消息。我担心您下次会到城门口后再来信告诉我:亲爱的兰博,我已经到新城了,请你派人来接我。”
兰博冷静地说,语气中带有一丝不赞同。梅森抱歉地一笑:“对不起, 我只是想早点回来。不用在乎那些虚礼——”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脑海中浮现出雅安的叮嘱。
梅森随即改口:“...我只是觉得这些虚礼放在雪绒节上一起举行会更好。你看, 大家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既然如此, 想必您不会介意在雪绒节上进行当众演讲吧。
“…饶了我吧兰博,那种经历来一次就够了。”
梅森连忙举手投降, 兰博呵呵一笑。尽管没有嘲讽的意思,却让前者苦笑连连。
“您是新城的领主, 历史上最年轻的公爵,当然不能缺少这种经验。否则以后在帕庭顿演讲时,您岂不是要出丑?”
“虽然这么说也对,但是我好像不用在帕庭顿做演讲?”
“等到未来选举议会长的时候,你肯定要通过这种方式去争夺支持的。”
议会长啊……
说到这个名字梅森就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教会的倒台有好事也有坏事,虽然如他所想,突破了对净化技术的封印。如今的机械城能够毫无顾虑地施展拳脚,但也使得贵族协会一家独大,成为了人类领域中最强的组织。
这并非好事,当一个组织开始专权的时候,对权利的欲望势必会膨胀。
脑虫血脉者适时打断了他的思考,转移了话题:“在您刚回来的时候就说这些事是我的不对,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就请好好休息吧。至少在新城,您不用想那么多事情。只需要享受和家人一起度过的节日就好。”
梅森回过神来,向对方微微一笑:“辛苦你了,兰博。”
直到深夜,这场节日盛宴才结束。人们提着灯,三三两两返回家中,热情谈论着那些漂亮的烟花与美味好玩的商品。
小女孩手中的铃铛鼓叮叮当当地响,跟着家人一蹦一跳地回去。热闹繁华的城外逐渐安静下来,梅森一行人也返回了各自的居所。互道晚安后,所有人都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梅森拉上窗帘,召唤出一面波光粼粼的水镜。
他迈入其中,水镜的另一头赫然躺着许多人。几个小型机器来回穿梭,给他们注射营养、维持生命体征。
梅森静静地看着他们,许久后微微垂下了眼。
......
远在帕庭顿,正躺在床上的红发青年翻身坐起。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掀开了窗帘。
路灯照映在雪上的反光落入眼中,覆满雪的庭院显得有些寂寥。
红发青年从窗户翻了出去,步伐轻巧而隐蔽。他躲开其他人的目光,顺利来到一处小巷。
奥雷乌斯原地站定,语气淡淡:“出来。”
“主人。”
几个身影从黑暗中闪出,赫然是66号等人。以112号为首,几个人纷纷单膝下跪,眼中满是崇敬。
红发青年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你们的任务都做完了?”
“按照您的吩咐,那些人都已经运到了您指定的地方。”
“我们将您的话传到上级,一旦有回应就会立刻向您禀告。”
“药剂战士们损耗不多,仅有几个受伤,无人死亡。”
他们就像是忠心耿耿的猎犬,迫不及待向主人汇报收获。而对方一直没说话。渐渐的,几个人的声音弱下来,最后归于无声。
血液联系传递来隐隐的威压,让他们不禁惶恐,主人在不高兴?
谁都不敢抬头,直到红发青年突然抬腿踹了112号一脚。后者一个趔趄,连忙扶正身体。
“能够用联络器解决的事情一定要跑到这里来,我明白你们的小心思,但不要给我添麻烦,懂吗?”
被踹的人低下头,态度谦卑而狼狈。奥雷乌斯这才转过头看向其他人,居高临下的目光落下,带着一股子冷意。
几人惊惧不已,竭尽全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浑身不知不觉被冷汗打湿。
是的,他们有私心——
谁能拒绝与王面对面的机会呢?因此哪怕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他们还是选择深入帕庭顿。
这份小心思难逃对方的眼睛。直到几人已经跪僵后,才听到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
“退下吧。如果有消息再来汇报。一个人就够了。”
“遵命。”
他们大气不敢喘一声,恭恭敬敬地离开了。待眼前几个身影消失,奥雷乌斯抬起头,望向寂静的屋顶。
“你还没看够吗?”
窥伺者心中一惊。紧接着便看到有个身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在奥雷乌斯身边。
她有一双漆黑的眼睛。简直像是深邃的黑洞,倒映不出任何光辉。柔软的马尾垂落在肩头,修饰出足够柔软而又锋利的轮廓。
“为什么要这么做?”
红发青年笑了。这个微笑带有一丝微妙的嘲弄,对自己也对空中不存在的某人。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机械师,我以为你都明白了。”
“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我只是采取了最快的方法而已。”
奥雷乌斯不假思索地回答,眼中一片冷硬:“这个世界实在太糟糕了,既然有改变它的方法,为什么不去做?”
“这个世界很脆弱,不能使用激进的方法进行改变。”
机械师抬起眼,她没有用什么过激的言辞,仅仅是平铺直叙,语气却十分严厉。
“我理解你的想法,可错误就是错误。你的确很强,可以摧毁山脉与海洋。但你无法改变人类目前面对的困境,起码无法依靠你一个人而达成。我会阻止你,无论用什么方式。”
奥雷乌斯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要在这里和我打一架吗?”
“不,我们去城外。”
“好啊。”
奥雷乌斯欣然应下,向对方绅士地伸出手。机械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搭上对方的掌心,而是独自向城外走去。
红发青年松了松肩,并不在意地收回手,跟在对方身后。
在他们离开后,墙角的影子突然开始蠕动。沙肯从中走出,神情凝重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他们两个的谈话是什么意思?奥雷乌斯想做什么?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金发贵族脑海中乱糟糟的,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晚上出来散步了。否则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安安心心地回去睡觉。
现在已经听说了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停下来了。
该死,现在跟上去不会被灭口吧?我对奥雷乌斯这家伙还挺好的,应该不至于直接杀掉我…吧!
沙肯心绪烦乱,先与先祖沟通一番。流动在身体中的血脉发挥作用,灵魂们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他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确定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走在前方的两人似乎没发现他,又或者就算发现了也不在意。
两人肩并肩走在一起,月光和灯光落在身上,像是一条柔软的薄纱。
同样美丽的侧脸模糊在黑暗中,恍若一副从古老时代缓缓走来的油画。纸醉金迷的金箔碎裂,露出内里古老的瓷器。沙肯知道他们肯定比自己想象得更危险,他又想回去了。
巡逻队和城墙对机械师两人来说显然都不是什么问题,两人轻轻松松地翻了过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一离开帕庭顿,周围立刻黯淡下来。这座城市在背后光芒闪耀,前方却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沙肯紧张地跟在后面,生怕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目标。他试着拉进了一些距离,好偷听对方的谈话。
女人走在前面,目不斜视。唯有声音隐隐约约票了过来:“罗家族对你怎么样?”
“他们对我很好,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我以为你会说,你们本就是家人。”
“嗯,没错,就是这样。”
奥雷乌斯停下脚步,侧首望向机械师,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我们是家人。正是因为如此,我想要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家人就是要互相守护,对吧?”
“你这样做只会刺伤他们。你应该知道罗家族有多么在意家人,如果知道你因为这种理由而选择背叛,他们你觉得他们会感到高兴,还是因此而愤怒、而自责?”
“你是在混淆概念,亲爱的。我们都知道这是必要的牺牲。”
“必要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