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娣有些怯懦地说道:“我担心花大人不熟悉后山,而且天就快黑了,晚上容易迷路。”
方晓夏拍了拍宝娣的肩膀,话说得理直气壮:“我们上山采药,你偷偷摸摸地出来,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最近晚上睡不着,索性上山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药材。你们明日还要在营地操劳,就不要跟着我了。”
“方大人说,不能让你独自进山。”宝娣上前轻轻拉住花竹的袖子,“你若不带着我,我就回去告诉方大人。”
花竹嘴角微扬,这才半个月,宝娣已经成了方池的小眼睛,时时刻刻帮着方池看管自己。
“你这么着急上山,到底有什么事情?”方晓夏见花竹不说话,眉头微凝,再次问道。
花竹只好把两头牛的事情告诉二人。
“怎么会有这种事?”方晓夏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山里有两头牛的?”
花竹撒谎,“之前上山的人看到了,告诉我的。”
方晓夏不再追问,而是催着两个人继续往山上走。
“你明日还要看诊,就不要跟着我熬夜了。”花竹劝方晓夏。
方晓夏根本不理他这一茬,反倒提起别的事情,“这几日来,一直有件事情在我脑中盘旋不去。你说,若韩三姐真的是那夜染了瘟疫,那应该就是大虎传染的。我听营地里的人说,大虎前些日子已因疫病丧命。”
“他死了?”
方晓夏点头,“奇怪的是,二虎和三虎终日与他厮混在一起,为何至今无恙?”
花竹从小读的是圣贤书,“正气存内,避其毒气”之类的话语背了不下百遍,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偏偏是二虎兄弟这样的人,避开了祸事。
他抱臂而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于是三人一路无话。等到了山上,果然发现拴在破庙里的两头牛。
牛被拴在门栓上面,却没有任何人看管,旁边倒是散落着几把吃剩的草药。
这种时候,谁会用草药来喂牛呢?
花竹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弯腰将草药收好,决定先带着两人往山下走,顺便再采几把药。至于庙里的牛,等到明日,再差人来牵。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月与繁星都未升空,只有一片片的乌云肆意蔓延在天际。
“有人跟着我们。”下山的路上,宝娣最先发现有人跟踪。
花竹闻言,示意二人停步,然后悄悄寻了只翠鸟,借它的眼睛查探着周边,发现跟踪的人竟然是二虎和三虎。
“他们跟着我们做什么?”花竹还没来得及想出个究竟,就听到脚边几声“嘶嘶”声。
“有蛇!”宝娣发出一声惊呼。
花竹身边游来了两条蛇,他刚想控制两条蛇离开,就感觉到这两条蛇已是被人操控着的。
原来三虎竟然也是驭灵人!
花竹撤下驭灵力,想看看他们控制这两条蛇要做什么。
两条蛇分别朝花竹和宝娣游来。
花竹见蛇近身,不再迟疑,用驭灵力将它们赶回。
蛇游至树后,三虎和二虎失去了对蛇的控制权,咋咋唬唬地喊着救命,从树后逃出。
“你们跟着我们干什么?”花竹让蛇缠住二人。
二虎被蛇缠住,一动不敢动,只能乖乖回道:“没什么,我们就是顺路下山,遇到了几位。”
花竹让蛇缠得更紧了些。
“大人饶命,我们是看到你们发现了两头牛,所以跟过来看看动静。”
“牛是你们的?”
“是我们从罗村领来的,村里没人,我们担心牲畜没人照顾,就帮着养一段时间。”
花竹不信他们这么好心,但他还没来得及再问,树丛中猛地扑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一把推倒花竹。
“娘?!”宝娣认出来人,惊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阿蕙推开花竹,自己却被一条黄色的大蛇狠咬一口。这蛇来得悄无声息,花竹又专心审问二虎,一时不察,让人钻了空子。
方晓夏跑过去给阿蕙包扎伤口。阿蕙身染疫病,说什么也不让方晓夏近身。
“这蛇有毒,我先帮你拔了毒。”
阿蕙摆摆手,仍旧不让她过来,方晓夏却不听,走近帮阿蕙治伤。
“娘!”宝娣站在一旁,急得直哭。
花竹接过黄蛇的控制权,让他游回树丛里去找控制它的人。
世间大多数驭灵人的驭灵力都不高,故而只能近距离控制动物,所以控制这条蛇的人,一定就在周围。
果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大虎被黄蛇逼着从树丛里走了出来。他脸色灰黄,确实是染疫之兆。
花竹让黄蛇将他也缠起来,但并不伤害三人。
“原来花大人也是驭灵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大虎说道。
“彼此彼此。原来你还没死,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大虎冲着花竹咳嗽了两声,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我的时候不多了,我自己清楚。”
“所以要过来杀掉我们?”
大虎却不再回答。
花竹转向二虎和三虎,说道:“大虎已经命不久矣,但是你们却不一样,我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谁先跟我说实话,我就放他走。不说的那个人,今天就只能留在林中,和缠在身上的蛇一同过夜了。”
二虎和三虎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你们为何要杀害我们?”花竹肃声问道。
二人仍旧不语。
方晓夏见他们如此,径直走到三虎身前,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一下子塞进对方口中。
第50章 攀枝入市,宝娣反杀三虎
“毒妇,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三虎被蛇缠着不敢动,只能站在原地骂街。
“这是我自己做的毒丸,等会儿你就会全身发痒,若不及时解,明日便会转为疼痛。待到后日,你就会在又疼又痒中死去。”
“你个毒婆娘,果然最毒妇人心!”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
“说什么?”
“为何要杀我们。”
“你们发现了我们的牛,自然不能留。”
“这就要杀人?我不信。”
三虎朝方晓夏吐了一口唾沫,花竹拉她避开了。
不多一会儿,三虎身上的药效开始发作,他没了刚才的狠戾,嘴里的叫骂声也转为求饶。
“你说不说?”
“说说说,姑奶奶快把解药给我。”
方晓夏递给三虎一粒药丸,“这药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毒素,若你不说实话,只需一盏茶的功夫,马上就会复发。”
一小粒药丸被三虎囫囵吞下,他身上的奇痒很快就褪了下去。
“老三!不能说。”二虎给三虎使眼色。
“那你去试试这痒药?!”三虎瞪着牛眼,朝二虎回道。
“快说吧,说完给你解药,否则痒死痛死我都不管你。”方晓夏催道。
“晓夏姑娘,我们实在冤枉。没有人想要害你,我们要杀的,是花竹。”
“为何要杀我?” 花竹跨前一步,站到三虎面前。
“你挡了我们财路,自然该死。”
“我知你们靠殡葬之事营生,但是如今,患疫之人,却不好发丧,就地掩埋或者焚烧是最优的选择。我领了朝廷治疫之命,不能让你们入城。”
耳边传来一阵干笑。
“花大人真的以为我们赚那几个死人的钱。”
三虎话没说完,身体又开始发痒,方晓夏板了脸,对他说道:“有话快说!”
三虎刚尝过奇痒难耐的滋味,不敢怠慢,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我们是借发丧之名,将驭灵人送进城。”
此言一出,花竹暗自吃惊,他将这话在心里来回咂摸了几遍,脑内曾经混乱的几条线渐渐变得明晰。若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他今日便是走了大运,稀里糊涂地摸到了通天教在临安城势力的边缘。
通天教内的“攀枝入市”,恐怕就是与眼前的三虎相关。
花竹忍住内心的波澜,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听说你们是给常玉办事的?”
“对对,要杀花大人,也非我们本意,都是常玉要求的。”三虎朝方晓夏求饶道:“还请方姑娘放过我们。”
方晓夏看向花竹,希望他有所定夺,但花竹却没注意到她,他仍旧在暗自琢磨常玉的事情。常玉本就是牙人,做贩卖人口的事情理所应当,通天教让他运输驭灵人,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自己一直觉得常家与通天教有所牵连,怎么就没想到常玉曾是人牙子这件事呢?
如此看来,常玉当年能一举拿到茶引,获得供应贡茶的资格,可能也与通天教有关。但若这两件事真的相关,通天教可就不仅仅是一个江湖组织这么简单了,它必然和朝廷有所牵连。
思及此处,花竹又犯了难:他一个小小县尉,拿什么与朝廷对抗呢?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银镯,随即想到自己在地府立下的誓约,在心里叹了口气:左右都是死,不如索性为了驭灵人们拼一把。
“除了你们,参与发丧的还有谁?”花竹重新打起精神,朝三虎问道————“攀枝入市”不可能只有这几个人。
“还有临安城里的安济院,我们负责将驭灵人和尸体,一起送进安济院,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安济院是临安城中的慈善组织,专门负责安置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整日里来来往往的闲杂人士很多,多几个人少几个人,都不显眼。
“你们送进城的驭灵人,都去了哪里?”花竹问道。
三虎指了指地下,露出一个阴气森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