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竹没有出声,他的衣衫被汗水湿透,贴在身上,显露出瘦弱的身躯和凸起的筋骨。
刑吏见李县令没有叫停的意思,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花竹的背部,也渐渐被抽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忍受着痛苦,无论遭受怎样的折磨,他都紧闭嘴唇,对要前来的动物严防死守。
如若自己的身份真的要在今天暴露,花竹宁愿自己坐实了高级驭灵人的身份,直接被送到边关战场送死。
至少死得痛快。
严丽娟站在一旁,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她此行的目的,便是除掉花竹。
公堂上逐渐弥漫着血腥气息,花竹牙关紧咬。
“回去,都回去。”花竹控制着城内和郊外蠢蠢欲动的动物们。
李县令眉头紧锁,盯着堂下的花竹,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的严丽娟。
花竹的嘴角微微颤抖,开始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刑吏扔掉手中的皮鞭,改换铁烙持在手中。
烧红的铁烙印在胸膛的一瞬间,花竹再也忍耐不住,他痛苦地尖叫出声。
随着一股皮肉烤焦的味道,花竹的意识渐渐不再清晰起来。
他好像听到方池的声音,又感觉自己落入一个轻柔的怀抱之中,但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控制动物们的身上,所以对这些事情没有太在意。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在自家的床上。
他前胸后背皆有伤痕,所以并未躺在床上,而是被人撑着,半靠在一个怀抱里。
“你醒了?”方池的声音传过来,他轻柔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抖,花竹头一次听到他如此小心翼翼地说话。
“嗯。”花竹应了一声,“有动物们来吗?”
“放心,没有。”
花竹松了一口气。
“严丽娟那厮趁乱逃走了。”
“他和常家是一家的,常玉没能指证我,所以换了她来。”
“先不说这个,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些,不然伤势难愈。”
“你怎么来了?”
“宝娣来叫我的,”方池帮花竹拢了拢落下的发丝,以防它们粘黏在伤口上,“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提前跟我说好吗?”
“我哪知道知道严丽娟会来。”
“这几日我都不去宫里了,在家陪着你。”
花竹摇头。
“他们已经盯上我了,别让我牵连了你。”
方池从他嘴上轻轻偷走一个吻。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既是如此,昨晚你彻夜未归,是去做什么了?”
“十三有些急事。”
花竹盯着方池看,他不说话,但显然是不相信。
“等你好了,我再和你说,好吗?”
“我们不是一体的吗?”
方池叹了口气,探过头去,亲了亲花竹微微发凉的鼻尖。
“先吃了饭,吃了饭我就告诉你。”
花竹乖乖喝了一碗粥,放下汤匙后,朝方池问道:“现在能说了吗?”
方池便将田妈妈重新安葬,发现只剩下头的事情与花竹说了。
“什么?”花竹身子萎顿下去,方池扶住他,不让伤口碰到。
“怎么会这样?”
“我在查了,不光田妈妈一人,城郊那片坟地,很多尸首,都缺了身子。”
花竹忍住眼眶中要落下的泪,强迫自己思考此事的缘由。
“安济院。”他最终说道,“三虎当时便是给安济院做事,那片坟地又都是安济院埋葬的尸首。此事与安济院脱不了干系。”
第72章 未施援手,弑父谁是真凶
第二天傍晚,花竹在家中养伤,方池带了一捧月季,插在窗边的花瓶里。
“下次别带了,”花竹看着水中的月季,有些惋惜地对方池说道:“让它们生在原有的地方,挺好的。”
“你要养病,左右无事,看看花草,心情会好。”
方池见他含笑看着自己,解释道:“我生病的时候,晓夏会摘些花来,让我不至于无趣。”
“你什么时候生过病?”
“说来话长了。”
“说到说来话长,”花竹从床上下来,坐到桌边,“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如何认识我父亲的。”
刻着“一醉”的那方墨砚静静躺在桌上,常玉告诉花竹这是指证通天门的证据之时,花竹还以为上面会有些陈年血迹,或者是其他的杀人痕迹,可现在瞧来,这砚台除了有些干裂以外,跟别的砚台没有什么不同。
完全是一方普普通通的被抛弃了十年的墨砚,哪有任何经历过凶杀的样子?
方池将砚台拿在手中,反复看了几遍,说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此事不光关系到你我,更关系到通天门。”
方池伸出手,一下下抚摸着那方墨砚,迟疑不决地看看花竹,又看看窗边的月季。
“我们既然要联手调查此案,你早晚要告诉我的。”花竹又道。
方池深吸了一口气,他抚摸着墨砚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终于,他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
“我是春娘的儿子。”
春娘……
花竹在脑内思索一番,没用多久,就想起对方是谁。
春娘,是父亲要纳的那位侧室。
也是自己父母和离的原因。
花竹得了这么个答案,怔愣了半晌,才喃喃说道:“原来如此。”他说完话,拎起桌边的酒坛,喝了一口酒,方池想要阻拦,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父亲和春娘……是……”花竹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他们是因为我认识的。”方池打断花竹,“娘来看我,恰巧你父亲也来看你,他们便遇见了。”
房间里变得落针可闻。
“对不起。”方池盯着窗边的那束月季花,没有看花竹,“我不是故意的。”
花竹一时无话,低下头专心喝酒。
难怪自己总是对母亲怀有一股愧疚之情,原来春娘竟然是因为自己,才和父亲相遇的。
自己重生这一遭,这些事情居然都忘得一干二净。
“别生我气。”方池见他不语,拉过花竹的手,心中有些忐忑。
“你可知,常玉为何说此物是指证幕后主使的证据?”花竹平心静气地问。
“你别生我气。”方池仍旧喃喃地重复着刚才的话。
“你是通天门的人?”
“此话怎讲?”方池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这砚台父亲给你定的。”
“这砚台,从未到过我手上。”
“你来常家……嗯……”花竹面上一红,他本想说你来常家提亲的时候,话到嘴边,又觉不妥,改说道:“你那次来常家,说给我的那方砚台,父亲死时,是带在身上的。”
“嗯。”
“那有没有可能,他带在身上的,是给你的这方砚台?”
“也有可能,当时我也没有近距离看到。”
“当时?你看到?”花竹从椅子中坐直,他身上的伤口被牵扯到,忍不住地疼痛起来。
“你慢点。”方池轻轻撑住他。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花竹抓住方池的胳膊,“告诉我。”
“你若答应不生我的气,我就告诉你。”
“你说。”
“我要是说了,你不仅不能恨我,甚至都不要生我气,好吗?”
“你做了什么值得我恨的事情吗?”花竹的半张脸从酒坛后面露出来,盯着方池看。
方池的脸色变得非常小心翼翼。
“你若不说,我马上就要生气了。”花竹说道。
“你父亲死的那天,我在场。”方池说完一句话,马上清了清喉咙,偷觑花竹脸色。
花竹感到有些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