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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常海域2:如渊_分节阅读_第48节
小说作者:凉蝉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665 KB   上传时间:2024-12-29 13:02:14

  汤辰面无表情:你疯你的,关我屁事。

  听她说完,向云来立刻:“对啊,关你屁事。汤辰,你这个朋友已经被血族洗脑了你知道吗?她眼里只有孙惠然,别的什么都放不下。我一开始见到她就知道,她完全被孙惠然迷住了。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她脑子里已经完完全全装满了孙惠然,她的所有选择都会以孙惠然为先,她就是个恋爱脑啊。孙惠然住你家里,万一饿起来了把你啃了,她也不会哀悼你的。”

  汤辰的目光很复杂:“是、是啊……”

  向云来:“后来呢?你把她赶走了吗?”

  汤辰:“住下了。而且……已经住了四天。”

  向云来咚地坐在转椅上。

  汤辰其实很诧异,孙惠然遭遇过血族的背叛之后,怎么还能如此信任邢天意和自己?她随即发现,孙惠然对邢天意的信任不是恋人彼此之间的信任,而是糕点师对蛋糕的信任:已经制作过很多次类似的糕点,已经熟知流程和糕点的滋味,她又有什么能怀疑的?那糕点从她手中诞生,经由她来装饰,柔软脆弱,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不好吃,难道还能凭空生出三头六臂,从蛋糕台上跳下来行刺自己?

  于是连同汤辰她也一并信任。一个孱弱的向导,比她矮比她瘦,终日蜗居在家中敲打不入流的故事——是比邢天意还低级、还廉价的小饼干。

  最终说服了汤辰的,是孙惠然承诺把今夜在54号站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诉她,包括她手里那根结构异常古怪的骨刺如何得来。汤辰无法抗拒新奇故事的诱惑,而临走时邢天意又强调“辰辰是我最重要最信任的朋友”,她获得了孙惠然的承诺:绝对不会对汤辰出手。

  为了让汤辰信任这个承诺,邢天意把自己的那根骨刺交给了汤辰。手里拿着血族忌惮的东西,汤辰总算点头。

  而让汤辰收留了孙惠然长达四天的原因,是孙惠然在汤辰洗澡的时候,擅自打开了汤辰的电脑。

  她看完了汤辰关于寻找母亲的全部记录,小时候的相识,长大后的销声匿迹,还有同光教教堂的往事。

  汤辰出来后又气又不敢对她发火,抓起骨刺对着孙惠然:“走开!”

  孙惠然正喝着汤辰的最后一瓶鸡尾酒:“这个真的好难喝。不过你连同光教教堂都查到,挺厉害。”

  汤辰:“我的事和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孙惠然侧头微笑,“其他的地方都不重要,你不需要再查。同光教教堂才是核心。”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汤辰手里的骨刺放低了:“什么意思?”

  “同光教地下是什么地方,你去看过吗?”孙惠然带着答疑解惑的热情,“汤辰,你是在那里出生的。”

第60章

  孙惠然的话,汤辰并不是一开始就照单全收。她非常怀疑孙惠然本人的诚信,并且坚信她一定随时随地都散发恶意。

  给邢天意寻找艾达原版作品的过程中,汤辰自己也仔细阅读了每一本。虽然都是吸血鬼和农庄少女的故事,但孙惠然着实写得好看,汤辰废寝忘食地读,从那些本该陈旧的文字里,渐渐看见了一个特殊的“艾达”。

  几乎每一部作品的女主角都有随风飘动的卷曲长发。

  她喜欢晨曦般明亮的衣服,这种颜色可以衬出女孩红润的脸庞。她会认真地描写隐藏在长裙下的皮肤如何像牛奶一样洁白,浮现的血管又如何像雕花一样美丽。她不喜欢繁复的饰品,珍珠耳环是她的最爱,脖子上最好什么都不佩戴,露出的空白肌肤足够吸引血族目光。

  少女们总是会倾心于英俊血族,受尽了伤也不埋怨。她们会舍弃正常的生活,抛下父母亲人和朋友,孤身一人踏入血族的城堡,只为了拯救被爱和漫长寿命折磨的年轻人。

  少女都拥有甜美的声音,她把它形容为淋在甜点上的蜜汁,或者水滴落在玻璃碗中的脆响。少女们也往往拥有圆润的脸庞和明亮的圆眼睛,总是天真地、充满信任地仰望着走近的血族。

  但这些主角又并不是完全被血族控制的。她们会勇敢地分辨什么是真爱,拒绝父母安排的婚姻,拒绝无礼的男人,她们也总有一些可爱的技能,在坚强的时候坚强,在需要血族拯救的时候脆弱。

  然而读多了,汤辰也会感到乏味。故事都是大同小异:相识、误会,遇险、拯救,了解、怜惜,冲破万难,携手老死。艾达的读者大多是女性,当女性逐渐展示出力量和才华的时代到来,不断有读者给出版社写信:为什么艾达的书里,总是我们在拯救品格低劣的血族?除了皮囊,血族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去爱的?

  她的故事失去了市场。

  也因此,艾达的最后一部作品《玫瑰血池》里出现了两个特殊的主角:对新时代的一切都跃跃欲试的血族女公爵,和对她一见钟情的、左耳失聪的家庭女教师。

  这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作品。艾达从未有过如此的用心,她倾注在作品中的感情浓郁得令人难以呼吸,她甚至会花上整整一个章节去描写女教师怎样从自己居住的狭窄阁楼走到女爵的大房子里。她穿过路面时怎么侧耳倾听马车的铃铛,报童怎样故意从她听不见的方向撞上她的裙子。她快步穿过人群的空隙,晨雾如何拂过她鬓角的碎发,未融化的积雪在她脚下咯吱作响。等到春天,她总会在经过蔷薇花丛时停留片刻,让花香沾染在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上,只因为女爵曾信口说过“你身上的蔷薇花香很好闻”。秋天时她会在店里购买阳光一样灿烂的雏菊,用蓝色的绸带扎好,那根绸带她还会用来灵巧地束起头发。

  仿佛艾达曾真的乔装打扮,装作路人悄悄跟在女教师身后,看她如何度过一天。

  女公爵很讨厌坐在家中听老师讲课,总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坏主意刁难她,比如用很快的语速说话,英语中夹杂拉丁文和如尼文,她即便看得清嘴唇也无法理解话语的意义。那一天,女公爵用快得任何人都听不清的语速跟她描述昨夜被血族杀死的一个人。那是疯狂的、渎神的宴会,一定会让虔诚的教徒憎厌血族--但女教师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安。她仍旧习惯性地侧头,让那只听得见的耳朵更靠近她顽劣的学生。侧头时头发会垂在她光洁的肩膀上,她的眼睛始终纯真,凝望着女公爵,笑容总是紧张、畏怯,但又充满了探寻的勇气:对不起,你能再说一次吗?我很想听清楚你正在说的话。

  汤辰记得,她和邢天意看到这里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故事,是一份爱情的回忆录。她们透过单词和纸张,看到了艾达踏入爱河的瞬间。

  作品大获成功。但艾达之后便不再创作新的小说。小报上的消息称,《玫瑰血池》出版后,女教师的原型要求艾达支付一大笔钱,作为她参与作品创作的酬劳。从此,艾达的女友开始介入她的创作,之后两本《如何俘虏美丽血族》和《如何吸引英俊血族》,都是应女友的要求写的,挣了很多钱。如何分配这些钱成为艾达和女友分裂的主要原因。

  小报上的故事十分惊悚:在一次争执中,艾达用银刀刺死了女友。为了毁灭证据,她把那女孩的血液全都吸食干净,现场只留下一具无法复原的干枯尸体。

  “艾达本人就是血族”“血族是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我手上有血族存在的重要证据”……更多的争论不断涌现,人们的兴趣也迅速转移。之后,报上再也没有艾达的消息了。

  汤辰利用人脉,线上寻访了好几个西方民俗传说的研究者。有人认为“艾达”这个人是好几位作者的共用代号,出版社为了卖书,给这个寻常的名字添加了许多蹩脚的故事。“如果真的存在血族‘艾达’,那她无疑是极其狡猾的写作者。我从她的作品里只看到血族的傲慢和对人类的轻蔑,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这种高傲情感残余的恩赐。她看不起寻常人,如同我们难以尊重蚂蚁。”研究者对汤辰说。

  而此时在汤辰面前慢悠悠说出“你在教堂地下出生”的孙惠然,忽然让汤辰想起了这些判断。那个研究者是准确的,汤辰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自负,仿佛她知晓一切,而她面前的你连眼前的弹丸之地都从未了解。

  “你见过刚出生的我?”汤辰问。

  “没有。”孙惠然说,“但你说你父母从同光教那地方捡回你……”她放声大笑,“怎么可能!一个健康的向导,怎么可能被丢在教堂外面,你甚至不可能离开地下饲育所。”

  汤辰:“……什么?你说地下有什么?”

  孙惠然:“即便你是女孩儿,你也是昂贵的。你今年几岁?”

  汤辰不答。

  孙惠然:“哦,你跟天意是同学,那应该同龄。我想想……你妈妈是不是没有门牙,而且左眼眼球被摘除了?”

  汤辰一下子想起年幼时见到的母亲,那笑起来仿佛洞口般黑暗恐怖的门牙缺失处,还有一直裹着纱布的左眼。这个细节她连邢天意都没有说过,只在海域里告诉过向云来。她的戒心瞬间消失了,失声大吼:“你认识她?!”

  然而孙惠然就如同她在故事里设计的那些令人烦恼又让人痛恨的情节一样,闭口不谈,只提一个要求:我要继续住在这里。我住得开心了,我就把详情告诉你。

  向云来听懂了:“不,我从来没有跟孙惠然说过你的事情。我上一次见到孙惠然还是斗兽场出事那天,而且我怎么可能把你的事情告诉她啊!你海域里的秘密我是要带进棺材里的。”

  汤辰现在宁可听到向云来说“是的就是我告诉她的”。她肩膀塌下来了,捂着脸:“我每天都在努力讨她欢心。但她是世界上最难讨好的人……今天邢天意跟她商量怎么安置她,邢天意答应我会帮我追问……但我心里好乱。”

  向云来坐到她身边:“你想去教堂?”

  汤辰:“……嗯,我想到地下去。”

  向云来:“你现在是相信她的话?”

  汤辰:“那我还能怎么办!”

  向云来:“我跟你去。”

  汤辰看他:“我有点敬仰你……不是,喜欢你了,向云来。”

  向云来:“……现在才开始喜欢我吗?我这么讨人喜欢,你是不是太慢了?”

  汤辰抓住象鼩擦眼泪:“行了行了……你讨人厌行了吧。”

  白天的同光教非常安静,院子的铁门没有锁,但教堂的木门紧闭,院中有两个教徒拿着金子雕塑而成的教祖亚伯拉罕的塑像,正对他低声倾诉。

  两个人绕着教堂走了一圈,找不到别的入口,向云来捡起一块砖头,对着窗户跃跃欲试。他在扔砖头之前跟汤辰合计了片刻:这个教堂建设于十八年前,而十八年前这里是一片荒草地,经常有拾荒者来捡走被丢弃的小孩儿;汤辰二十多岁,她被父母从这里“捡走”的时候,这里没有教堂。也就是说,这个新建的教堂跟地下的空间并非同一时期修建,甚至可能毫无关系。

  “先别砸。我来过好几次,教堂内部我走遍了,确实没有通往地下的通道。”汤辰说,“除非是什么我没发现的密道……”她顿住了,扭头跑向教堂后面。

  向云来跟着她跑到教堂后头的院子里。一口被封死的井静静立在草丛之中。

  通往地下的通道;她跟邢天意在井边聊天的时候,那条沉默的、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蓝色斗鱼;以及邢天意用狼人的听力也没有察觉周围有其他人存在。

  汤辰忽然毛骨悚然。

  她们坐在井边说话的那晚上,斗鱼的主人,就在井下。

第61章

  蓝色的泰国斗鱼在落地玻璃前游动。它的自由姿态让隋郁想起第一次见到它从大哥肩头浮现的时候。当时的隋郁还很小很小,只懂得指着蓝色的精神体,惊喜地发出“鱼”的声音。

  “上次来你家,客厅里只有一张床。”隋司端着咖啡走过来,随口问,“怎么现在连游戏机和电视都有了?这地毯……你会坐在这里玩游戏?”他坐在隋郁身边,“或者说,你居然会玩游戏?”

  “我玩的都是很简单的游戏,弱智游戏。”隋郁合上正在阅读的书,斗鱼从他眼前游开,“不是真人。”

  圆形的玻璃茶几下是一张崭新的地毯,它的颜色和形状,都让隋司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象鼩。他问:“你跟他关系好吗?”

  隋郁:“一般般。”

  隋司:“你知道我问的谁?你一直在为我的提问做预备吗?”

  隋郁冷静回答:“因为我了解你。”

  隋司笑了会儿:“你是他的潜伴。”

  隋郁:“他真正的潜伴是他的妹妹。我只是临时的。包括那句警标,也是他和他妹妹的约定。我只是随口一说。”

  隋司:“噢……”他慢慢地拉长这个字的音调,端着咖啡杯慢慢品尝。

  在隋司抵达之前,隋郁已经迅速收好了家里所有的照片,他不知道大哥从哪里嗅出不对劲。他不熟悉大哥的表情,但知道大哥每一种语气的意味深长。隋郁手里拿着书,手指在书的掩盖下紧张地蜷曲。

  隋司又问:“你看到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隋郁:“跟别的人差不多。”

  但隋司还是追问:“什么样子?”

  隋郁:“黑脸,脸上有一个嘴巴和一个眼睛。”他描述回忆中的胡令溪,“还有很多手指那么长的小触手在脸上蠕动。”

  隋司咽下一口咖啡:“……你为什么要当他的潜伴?你靠近他说警标的时候,不会害怕吗?”

  隋郁:“习惯了,我看你也差不多这样。”

  隋司又笑了:“我真伤心啊。”

  斗鱼朝隋郁游来,隋郁下意识地紧绷身体。斗鱼穿过他的脸,这就是大哥要进入他海域的信号。但这次斗鱼轻巧地滑走了。

  大哥每一次进入他的海域,目的都是为了执行“拷问”。隋司的精神力很强大,他的入侵是相当霸道的,隋郁不能够反抗。隋司可以捕捉他的自我意识,在他的海域中利用一切东西来折磨他:风雪,峡谷,坚冰……隋郁只能忍受这一切。

  第一次拷问出现在隋郁的7岁生日宴会上。宴会原本只有家人,隋郁可以忍耐,只要他的目光不要长时间落在某个人脸上,他就不会因为恐惧而发抖,能勉强扮演一个正常的小孩。

  宴会进行到一半,父亲的朋友来了。那位同样地位斐然的男人带来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他们原本要穿过这座山回家,但大雨让夜行变得危险。他们暂时停留在隋家的庄园里,并参与了这场小小的宴会。因为没有准备更好的礼物,和隋司同龄的女孩从挎包里拿出一本还未拆封的书,送给隋郁当作礼物。

  7岁的隋郁无法处理眼前的事情。他只能尽量地低头,躲到角落的窗户边上,用窗帘把自己裹起来。眼前的三个怪物太陌生了,他从未见过。但大哥似乎跟他们是熟稔的:年长的隋司亲昵地跟女孩打招呼,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弟弟。

  女孩用力拉开窗帘的瞬间,隋郁发出尖叫,他失控地撞破了窗户,跌在大雨和泥泞的庭院里。银狐同时跃出,亮出尖利獠牙咬向女孩。

  一头蓝色的鲸鲨在雨幕中跃出。巨大的身躯瞬间占满了隋郁的视线。它是眼前女孩的精神体——这个在日后嫁给隋司的女孩,精神体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鱼类。这个精神体的出现让隋郁更加恐惧,他抱着脑袋后退,尖利的叫声撕破雨幕。

  银狐獠牙刺中女孩大腿的前一刻,蓝色的斗鱼穿过了隋郁的脑袋。

  海域中正爆发一场怪异的风暴,天空中满是扭曲的怪物脸孔,雪又大又厚,砸在隋司的身上。隋司在隋郁的海域中对弟弟展开了一场追逐。隋郁还没有学会如何抵抗外来入侵者,他很快被隋司抓住。隋司把他的脑袋狠狠按在雪地里:冷静了吗?

  隋郁在大哥手里挣扎,满头满脸的雪。他大哭:我不喜欢她,今晚是我的生日,我不想见到陌生人!我要咬死她!

  隋司干脆把他拖到冰河边上。他的脑袋撞破了冰壳,被隋司压进刺骨的河水中。死亡的恐惧让隋郁疯狂蹬腿,他在短暂的仰头呼吸中大骂隋司,但很快变作哀求,最后虚弱地哭着承诺:我不会攻击她,我答应你,我不攻击她……

  你要咬死谁?

  我谁都不咬,我很乖,我会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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