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红着一双眼睛看沈言。
沈言坐床上,看着跪坐在地的老实人,姿态很放松道:“认识认识呗,你叫什么?”
“阮知闲。”
沈言皮笑肉不笑:“好巧,我有个判了死刑刚死没多长时间的弟弟也叫这个。”
老实人揉揉眼睛,声音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节哀。”顿了下,又挺好奇地看了沈言一眼,“你呢?”
沈言:“我改名以后叫阮知耻,爸妈希望我别像弟弟一样,丢人现眼。”
老实人好像全然察觉不出沈言的恶意和阴阳怪气,认真道,“对不起,但是我觉得你爸妈有点过分,你作为独立个体,不应该让另一个人的过错成为伴随终生的名字。”
沈言:“……”
你还共情上了。
沈言本来是想给自己放假远离阮知闲,没想到都躲到这儿了,他还能跟鬼似的追上来。
装老实人倒是装的挺像。
跟他学的吗?
刚来那会儿,他的人设就是痴汉老实人。
这马甲他不要了,还让他给披上了。
沈言笑了声,猝不及防地踢了老实人一脚。
这一脚半点没留力,直直踹在他小腹处。
老实人反应不及,捂着肚子错愕地看他,刚说了个“你”,又被一脚踹了回去。
老实人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一直被沈言踢到墙角。
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他畏惧地望着沈言,连求饶都不敢了。
沈言轻笑,用金墨勾勒出神秘纹路的足,踩在他的胸口,缓慢施力。
老实人喘不过气,轻手轻脚地攥住沈言的脚踝,唯唯诺诺道:“哥,别踩了,疼。”
沈言于是换了个地方。
“装。”沈言的脚底被有些粗糙的布料硌着,比粗糙更鲜明的是顶起的热度,他意有所指地稍微用了点力气,居高临下地看他。
“阮知闲,正常人会因为挨打硬成这样吗?”
第38章 睡觉
被沈言踩住要害的阮知闲, 脸上露出尴尬的窘迫。
“对不起哥,我只是、只是……”阮知闲闭眼,喘了口气, “哥, 我、我有点忍不住了。”
沈言:……
沈言立刻退开三步, 阮知闲狼狈地起身, 飞快窜进浴室。
浴室响起水声。
沈言在铺了毛毯的地上,用力蹭了蹭脚底, 啧了声。
他都这么刺激阮知闲,阮知闲还稳披马甲,看样子是不打算摘了。
从墙角到浴室那几步简直是影帝级的演技,是个人都看不出除长相外的,他和阮知闲的联系。
沈言的牙齿, 轻轻抵了下舌尖上的圆环。
邪教里的人知道他叫沈言,是因为他们有特别的档案查询手段, 通过对比瞳纹和指纹就能找到他的相关信息。
原本的沈言在船上死了, 阮知闲后来又给了他一个身份, 也叫沈言。
与网络有关的事,阮知闲操作起来并不难, 但他却连名字都没改,直挺挺地用阮知闲这个本名进入邪教, 其实也只把自己的态度展露给他看。
他是阮知闲,但他可以不是。
他只是想看着他, 不会干预他的行动。
原来阮知闲已经对他好奇到这个程度了。
连剧情中原定的天堂岛计划都能暂停, 特意跑到邪教装老实人。
行。
那就看吧。
沈言慢条斯理地走到浴室门口,屈指敲了两下。
“不好意思啊朋友,刚刚第二人格不小心切出来了, 你还好吗?”
里面的水声停了,浴室门突然打开,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阮知闲抿着唇,脸和耳尖还是红的,飞快地看了沈言一眼,低声道:“还好。”
顿了下,又低着头,声音很轻地说:“是我不正常,对不起。”
“没事,至少你有自知之明,我那个早死的弟弟那才是真变态,他……”
沈言哥俩好地挎着阮知闲的肩膀,想要趁机造谣,两个神父进来了。
沈言的神父皱眉不悦地看着沈言,沈言收回不该出现在圣子脸上的调侃笑意,严肃端庄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和阮知闲拉开距离。
神父冷傲的目光扫过阮知闲,轻蔑地哼了声,有些粗暴地把沈言拉到他那边,对另一个神父扬了扬下巴,“斯洛,把他带走,我要给我的圣子换衣服了。”
另一个神父金发碧眼,气质和老实人版阮知闲微妙地相似,被神父这么对待也不生气,温和地笑了笑,将阮知闲带走继续参加圣宴。
门砰地一声关上,目送这两人离开的神父,缓慢转动眼珠,看向沈言。
“圣子应保持纯洁,神宽恕你的轻浮和不洁不过五天,你为什么……”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沈言滚滚而出的眼泪,直接把神父干沉默了。
他一边哭一边疯狂擦拭自己曾挽过阮知闲的右胳膊,哽咽道:“神父,怎么办?我被心中的魔鬼诱惑,竟然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oh my god!我有罪!”
神父:“你……”
“要切掉吗?这条罪恶的胳膊不该继续长在我的身上。神父,要去圣堂吗?我会好好忍耐不发出任何声响,我愿意在神的面前切掉这条罪恶的胳膊。”
神父:“那倒也不……”
沈言捂着脸虚弱地跪坐,弯着腰,绝望地从指缝中透出泣音:“神父,我好痛苦,求你给我指路。”
神父:“……”
神父的下颌绷紧,而后恢复正常,将沈言扶起来,缓声安慰道:“你足够虔诚,神会原谅你的——圣宴还未结束,穿好衣服,我带你回去继续。”
沈言含泪点头,火速换完衣服,回到宴会厅。
从宴会厅到休息室的长廊地板上,有被粘液腐蚀的坑坑洼洼的痕迹,几个侍者打扮的人正在清扫,表情既害怕又兴奋。
这些人估计刚被忽悠进来没多久,正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应该是对生物改造了解不多的普通人。
沈言和神父走过他们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恭敬地对他们弯腰敬礼,等他们离开才继续干活。
宴会厅里一片狼藉,花纹整齐的地面突兀出现几个大坑,天花板悬吊着的水晶灯掉落在长桌边。
酷姐身后的神父换了一个,她的半边身子飞溅未干涸的血迹。
酷姐脸色发白,瞳孔震颤,惊魂未定。
被弄脏的椅子都已经更换,七人围着已经裂成两半的长桌,场面安静得可怕。
圣宴还在继续。
按照流程,吃完饭以后,七个圣子和所有人的教父,要在教主的引导下虔诚地向神明祈祷,感谢祂赐予的餐食,最后在乘着圣水的圣杯中,滴入自己的血液。
第一次的圣餐就算结束,他们之后的行动不受拘束,他们可以继续在圣堂聆听教诲,专心侍神直到审判日的到来,也可以去其他教众聚集的地方倾撒神的恩惠。
圣宴的桌子已经□□烂了,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没人能继续吃饭,应该开始下一步,却迟迟不见教主的踪影。
被恐惧笼罩的众人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再对安排发出异议。
在极致的安静中,突然出现一个温和磁性的声音。
“我的孩子们,为何如此沉寂?”
所有人转头看去,透过被腐蚀得形同虚设的大门,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很简单,甚至比神父更简朴,白衬衫配宽松黑裤,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气质恬静淡然,笑微微地望着他们,伸手推开大门。
他不徐不缓地掠过废墟,在从沈言的那一边经过,在沈言的位置稍微稍微停了下,这才在主位豪华大椅子上落座。
这样端正的一个人,坐到椅子上时却像失去了骨头,斜靠着,翘起二郎腿,轻声道:“继续。”
侍者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只小小的杯子,尊敬地垂着头,站在圣子身边。
沈言心想,又一款bking闪亮登场。
能坐在那个位置的只有教皇。
但他的声音很年轻,和沈言之前在棺材里听到的,让人把他送去圣堂的那个声音完全不同。
沈言被人采血后,顺着侍者的移动路线,去看宝座上的男人。
那个人竟然也在看他。
对视时,他的笑意深了几分,在侍者将沈言的血呈到他面前时,没有第一时间将血投入圣杯,而是捏着杯子晃了两下,叹息道:“纯粹的信徒,才有如此纯粹的血。”
“你很优秀,沈言。”
沈言心里咯噔一跳,抿着唇假装高兴地点了点头,收回视线。
幸好之后的流程都还算顺利,那个妖里妖气看着不像正常人的教皇没再做出格的举动,圣子们胆战心惊地完成仪式后,跟着神父离开宴会厅。
回去后,沈言又洗了一遍澡,在热气腾腾的浴缸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身体下沉,只留半个头在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吹了几个水泡后,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全部沉下去。
微长的发丝在水面上海藻般漂浮,十几秒后,沈言破水而出,乘在眼睫上的水珠颤了颤,在他眨眼时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