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欺看着他,冲他冷冷笑了一声。
片刻后,丁易仰面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长剑也被夺下,正懵懵地看着罪魁祸首。
容欺拿着抢来的剑拍拍他的脸颊,居高临下地道:“把方才的话重说一遍。”
丁易缩了缩脖子,屈辱地改口:“……是我怕自己有危险,这才跟着你。”
容欺嗤笑了一声,总算满意了。
原本他只打算在客栈内随便走走,但活动了一番筋骨后,反倒让他起了兴致,决定去街上逛逛。若按容欺以往的习惯,伤势恢复成这种地步,便已经算作痊愈了。
正巧今日顾云行有事要办,无人看管,索性出客栈透透气。
丁易知晓他的打算后,大惊失色:“容公子,可你的伤还未痊愈!万一遇到恶徒生事该如何是好?”
容欺看了他一眼:“本座就是恶徒。”
丁易:“……”
是了,升州之中,邹玉川遁逃,曾经的容少宫主可谓是最大的恶徒本徒。
容欺不再管他,把剑扔还给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客栈。
他一路穿过长街,来到集市,见两旁热闹景象,不由心生感慨。以往还在离火宫时,他时常经过青山镇,但很少像这般驻足游览过。他走走停停,最后顺着记忆寻了一处茶楼坐下,听着咿咿呀呀的唱曲声,不多时喝完了一壶茶。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他不由地想,顾云行一大早出门,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顾云行此刻正在不远处的邻镇与方敛会面。
方敛满面愁容,见顾云行到来,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原因无他,围攻之日前,崔心元特地来寻方敛,带给了他一个消息——方若瑶失踪了。
那日容欺夺船离开后,崔夫人便一病不起。上岸后,她未做停歇,命人即刻启程返回灵州。
方敛见方若瑶担心崔夫人病情,加之他也不希望妹妹再卷入江湖纷争,于是将她托付给了山庄之人,让她跟随队伍一同前往灵州。
方若瑶便在灵州待了一段时间,与姐妹崔青溪重逢相聚,过了段安宁的日子,直至她听说了升州之事。
恰逢崔心元有事外出,她便央求着随队伍一同前往。
崔心元大概能猜到方敛送她来到山庄的深意,可架不住女儿在一旁帮腔。他想着有山庄的人护行,应当更安全些,便答应了方若瑶的请求。
这一路行来,原本都好好的。可是他们刚进青山镇不久,方若瑶突然不告而别了。
临走前,她还给崔庄主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是去寻兄长去了。
方敛取出了书信:“是若瑶的字迹,但我等了多日,并没有见到人。”
从离火宫回来后,方敛便不再枯等,在青山镇以及周围小镇的附近到处寻找方若瑶的行踪。他叹了口气:“我原本不想麻烦你,只不过此事蹊跷,便飞鸽传书与你,没想到你竟然赶来了。”
顾云行:“还不算太远。”言下之意,要是再远一些他就不一定赶过来了。
方敛扯了扯嘴角:“看来容欺醒了。”
顾云行笑了笑:“恢复得还算不错。”
方敛心情复杂地看着好友,若说先前他只以为两人在荒岛之中有了患难之谊,那么在经过离火宫一役后,他再迟钝都感觉到其中的猫腻了。他敢肯定,如果受伤的是他,顾游之断然不会那样去抱自己!
想象了一下画面,方盟主难得露出了纠结之色。
“你和他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顾云行看了他一眼:“你常看我离开山洞去见他,就没想明白过?”
方敛沉默地深吸了口气,努力消化好友真是个断袖的事实。
好在心头尚有大石压着,他没有消化太久,便沉声说回了妹妹的事。
“这几日,我追查至此,怀疑若瑶是被影门的人带走了。”
第68章 古古怪怪
影门。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听说这个门派的名字, 岛上的怪人便是出身影门。
在江湖众多门派之中,影门寂寂无名,即便在魔道之中也排不上号。听说过它的人,也仅仅只是知晓影门有一本邪性的秘法, 名唤《影噬》。
顾云行和方敛曾亲身见证过此功法练成后的诡谲与强大, 然而, 江湖中, 修习之人往往尚未强大起来, 就会被正道诛杀, 鲜少能有机会成长到如“怪人”那般可怖的地步。
也因此,影门中人近年来无人修习此秘法,大多数弟子练的是一门铁爪功。
方敛一路探查至此,得知妹妹被几个魔教妖人所掳, 在曾经出入的地方,发现了铁爪功遗留的痕迹。
顾云行听后, 正色道:“天极门仍有门众在附近,到时也一并去寻人。”
方敛道:“多谢。”
顾云行:“影门虽有魔教之名, 这些年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方敛自然知道顾云行是在宽慰自己, 闻言苦笑着叹了口气。
两人短暂碰面后,顾云行便快马朝着青山镇赶回去。
镇上, 容欺已将附近几处热闹挨个逛了个遍。连着几日卧病在床, 他早有些腻烦了, 如今出来一趟心情大好。原以为这份好心情能持续到回客栈, 熟料临近客栈的街道上,他听闻路旁传来了“顾云行”的名字。
容欺循声望去,见是两个江湖人正在街边的馄饨铺闲聊。
其中一人颇为不屑地说着:“……他也不过是命好, 投到了顾水流的肚子里。”
另一人附和道:“天极门出了这么个与魔宫中人为伍的门主,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怕是往后武林名门之中再无天极门之位了。”
“结交?怕是厮混吧!”那人嗤笑之后,压低了声音,“师兄,你听说了吗,顾云行救了那魔头,就将人藏入一间客栈,多日闭门不见客。两人八成是在干什么伤风败俗的丑事!”
“如此行径,简直是违背天地之理,乱了人伦之序。”
“我要是顾水流,趁着还不算太老,赶紧把自己嫁了重新生养一个,总好过有这么一个……啊!”
说话之人骤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把锋利匕首,一下将他的右手掌心穿透,狠狠扎在木桌之上。
他立时哀嚎不止:“师兄救我啊!救我!”
同伴急忙起身,握住了桌边的长鞭,瞪向容欺:“何人竟敢当街行凶?”
容欺冷冷地盯着那两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无疑惹恼了对面之人,他怒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伤我师弟!”
容欺冷笑一声,径直朝他走过去。
“混蛋……升州地界,竟还有如此猖狂的魔人,你找死!”他长鞭一甩,直直袭向容欺的面门。
修长的五指轻飘飘抓住了鞭子,袖口滑落,露出一段苍白的手腕。然而那手腕只是稍稍一动,便似有千斤巨力,一下将执鞭之人甩落到跟前。
容欺俯身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
方才还在振振有词,道人长短之人,如今只剩下满脸的惊恐。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慌忙后撤着想拉开距离。
容欺稍一使劲,长鞭便落入了手中。他也不急着追,待那人退远些了,扬手甩鞭缠住了对方脖子,又将人生生拖了回来。
那人哆嗦着嗓子说道:“士、士可杀不可辱……”
容欺收回了鞭子,冷笑着道:“是吗?那就杀了吧。”
他运转内劲,执鞭的手再次抬起——
“他二人如何得罪你了,要下如此毒手?”
手腕被人捏住,容欺猛地回身——就看到阻拦他的是个约莫四十,面容肃穆的男人。
“什么人多管闲事!”
容欺没多少耐心,立刻转动腕部以内劲震开此人,而后再度扬鞭狠狠袭向出言不逊之人。
同一时刻,又有一道内劲拍向鞭尾,生生将去势消减了大半。鞭子中途变向,拍在前方之人的后肩,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容欺恼怒地看向捣乱之人,身形一动,聚掌朝那管闲事的人身上袭去。
男人躲开掌风,脸色瞬时沉了下来:“出手便是杀招,如此行事,简直是草菅人命!”
容欺最是不耐烦听正道之人的说教,当即与那人动起手来。他出手迅疾如电,身法轻巧,瞬息之间已接连出了数十招,招招皆为攻势。
男人步伐沉稳,虽速度不及容欺,但也能在这狂风暴雨的攻势中寻得躲避之机。
容欺心中微微诧异,没想到青山镇中还藏着这般高手。只不过……短暂的交手间,他已然摸清了对方的路数,打败此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再犹豫,旋身绕至对方后方,正欲拍掌而去,却不慎牵扯到了肩背处的伤口,身形凝滞了一瞬。而这一瞬的停顿,对方已转身朝自己攻来——
掌心堪堪停在了容欺的面前。
容欺震惊地抬眸,却见对方收回了手掌,负手站立,神情有些复杂。
“你年纪轻轻,武功倒是不错。”
容欺狐疑地看着这人,一时也料不准他的意图。
反倒是先前出言不逊的人,此刻见有人相助,立马狐假虎威起来:“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此人手段残忍,定是魔宫残留的余孽!还望前辈替我们做主啊。”
容欺嗤了一声:“两条乱吠的狗,杀了便杀了。”
那人:“你骂谁是狗!”
容欺狞笑道:“谁在背后说三道四,谁就是了。”
那人涨红了脸:“休要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
容欺目露凶光,正欲开口,却见那人忽然倒飞了出去。
容欺怔了怔,看向负手站立之人——男人脸色平静,若不是亲眼所见,断然无法将他和出手打人者联系在一起。
他淡淡道:“聒噪。”
容欺:“……”先是出手制止他,又是出手打伤人。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男人不再去管倒在地上的人,目光落在容欺的肩膀上,皱了皱眉:“流血了。”
打斗间,好不容易养好的一处伤口不慎裂开,有血迹渗出,在素色的衣袍上染出了红晕,显得触目惊心。
容欺不以为然道:“若非本座受了伤,你以为自己能打得过我?”
男人语气略沉道:“命有轻贱,杀他们也只是弄脏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