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欺一愣,而后道:“这话说的不假,可不杀他们,本座就心情不畅。”
男人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向被刺鳞钉住了掌心之人,沉声道:“他们口出狂言冒犯了你,如今也沦落此下场,还不够吗?”
容欺冷笑:“骂我不要紧,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多嘴去说旁人!”
男人沉默了片刻:“此地仍有众多门派聚集,你高调行事,就不怕……对旁人也有影响?”
容欺脸上的表情逐渐敛去,他回转过身,朝着桌边之人走去。
“别、你别过来,我错了……啊啊啊!”
容欺一把将刺鳞拔出,又将沾染着脏污的剑刃往那人衣襟处抹了几下,方才收回了匕首,而后重新看向男人:“你既然这么喜欢管闲事,不如这馄饨摊的钱也替我赔了?”
他用眼神示意男人去看这满地的狼藉,还有躲藏在摊位后战战兢兢的店家,一副“你是好人你来管”的表情。
男人便从怀中掏出了银钱,放在了近处的木桌上,问店家:“够吗?”
店家一愣,不敢多看一眼,只忙不迭地点头。
容欺这下是没话说了,他顿觉没趣,越过男人就要离去,结果又被拦了下来。
容欺挑眉:“怎么?”
男人:“你的伤。”
容欺冷笑:“拜你所赐,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
男人:“你若一开始好好与我说清,便不至于动手。”
容欺:“说得动听。谁管你如何想?人活一世,可不是来讲道理的。”
男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严肃的脸上难得起了几分笑意:“倒也是。”
——古古怪怪。
容欺扫了眼桌上的碎银,顺手取走:“这算是医药费了。”
男人没说话,目送着容欺远去,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后,他恍然回过神,又重新取出一锭银留给了店家。
容欺取了银两,转身拐去了一间成衣铺,片刻后,花光了“医药费”,换了一身深黑色的衣袍。
等到他回去时,发现顾云行已经等在大堂了。
“这么早?”他坐到顾云行跟前,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顾云行:“怎么换了身衣服?”
容欺随意道:“你那些手下送来的都是些素色衣袍,我穿不惯。”
负责照顾两人起居的丁绮就站在一旁,闻言叹了口气,眼神颇为幽怨:“容公子貌若皎月,出尘若仙,穿上今晨那件月白金绣衫,实在是再好看不过了。”
容欺差点被茶水呛住,眼神狐疑地瞄向顾云行——她在说谁?
顾云行叹了口气——习惯就好。
丁绮的目光又落在顾云行的青色长衫上,眼中幽怨更甚了。
顾云行眼皮跳了下,摆摆手,将身侧之人屏退。见容欺疑惑,便说道:“她今日给我备了件十几层的轻纱外袍。”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没穿。”
容欺默默喝了一杯水,心道:这天极门的人还真是各个都有些古怪。
第69章 赠剑逐空
过了一会儿, 容欺提及今日之事,略过那两人议论的由头,只说自己看两个江湖人不爽,起了争执后, 然后遇到一个古怪之人。
他说道:“此人内功深厚, 但身法差了些, 应当是不常与人打架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们名门正派里还真有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人。”
顾云行也有些意外:“青山镇地界的高手大多都离开了。此人既然帮你教训了人, 又付了赔摊子的钱, 应当是个正人君子。”
容欺暗暗翻了个白眼:“是,青山镇遍地是君子,唯我一个小人……唔。”
顾云行收回投喂杏脯的手:“从邻镇特地买回来的,听说是当地一绝, 味道如何?”
容欺嚼了两下:“还行。”
——那就是喜欢了。
顾云行便将装着杏脯的小布袋尽数放到了容欺跟前。
片刻后,几根修长的手指就探进去, 夹着一片晶莹剔透的杏脯出来。
顾云行笑笑,又为容欺倒了杯清茶。
“不过……容公子竟也有让旁人为之伸张正义的时候。”顾云行调侃道, “说吧, 那两人怎么招惹你了?”
“本座看不顺眼罢了。”容欺对此不屑一顾, 却不愿意多谈:“什么伸张正义,分明就是多管闲事。要是没有他横插一脚, 那两人早就死了!”
顾云行逐渐意识到问题:“你跟人动手了?”
容欺脸色一僵, 道:“那两人花拳绣腿的, 我就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脚。”
顾云行不说话了。
容欺瞄了他一眼, 起初不想理,可顾云行便就这么看着他,非要等他给一个交代似的。他撇了撇嘴, 受不了地道:“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我怎么就不能动手了!”
顾云行站起身,收走了桌上的杏脯:“随我回屋。”
容欺知晓他是想查验伤口,当即拒绝道:“我饿了,先吃晚饭。”
顾云行深吸一口气:“容欺。”
容欺不乐意了:“天极门门主好大的威风,连饭都不让人吃?”
顾云行:“受伤了?”
容欺冷笑:“怎么可能?我身上一道新伤都没有!”
顾云行:“那就是旧伤开裂了?”
容欺见鬼似的看着他。
顾云行:“怪不得。”连衣服都知道换了,估计是流血渗出来了。
容欺索性也不装了,只觉得他小题大做:“就只是一处小伤。”
顾云行:“回屋让我看看。”
容欺皱了起眉头,一副话在嘴边的表情。
“晚饭我让丁绮做了你爱吃的,一并送上去。”顾云行先一步开口,叹了口气道,“容欺,别让我担心。”
容欺:“……”
容欺沉默了一会儿,瞪着顾云行,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顾云行叫来丁绮嘱咐了几句,便也随之跟上去。
“看到了吧,只是一道小伤,顾门主可安心了?”容欺指了指肩头,他甚至自己都包扎好了,半点看不出开裂过的痕迹。
顾云行耐着性子,重新给他上了药。
容欺任由他在自己肩上忙活,完了还讽道:“这种伤口,去了药堂是会被薛玉耻笑半个月的。”
顾云行不为所动,替他把衣服穿好。
容欺嘴上颇为不屑,但动作极为配合。他知道顾云行不希望他受伤,但若让他再选一次,他依然会出手教训那两个不讲人话的混账。
“顾云行,你怎么不理人?”容欺不满道,见他还是一副死样子,顿时也有了火气,怒道,“我本来就是打打杀杀的魔头,你难道现在才开始看不惯吗?还是说你后悔了?”
顾云行眼皮跳了跳:“后悔,谁后悔?我就离开一日,你就又受了伤!”
容欺震惊地看他一眼,冷笑道:“本座自己的身体与你何干!”
“怎么没关系?”顾云行气极反笑,“你身上每处伤口都是我亲自抹的药,半夜生怕你疼了痒了不舒服了,连着几夜都不敢合眼。就这样,才好不容易养回了些,转头你又出去与人打架,打得伤口都裂开了!”
“顾云行!”容欺一下站起身,“本座宁愿受伤,也绝不受气!”
顾云行无奈:“好哇,我说几句实话,你就成了受气?”
容欺:“没说你!那两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本座就是要揍他们!”
顾云行:“气性这般大?说你什么了?”
容欺怒道:“说你与我不清不楚,整日厮混!”
顾云行目光微闪,心想总算是弄明白了。他看着兀自气呼呼的魔头,笑了笑:“这就值得生气了?”
容欺瞪向他:“你都沦为那群人的谈资了,还笑!”
顾云行:“那有什么?你我本就不算清白,日后他们总要习惯的。”
容欺张了张嘴,一脸语塞地看着他,眼神变得复杂。
顾云行:“还是说,同顾某整日厮混,让容公子觉得有失颜面了?”
容欺黑着脸,咬牙切齿:“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云行一把将人揽了过来,见他还是一副生着闷气的模样,不由心中跟着一软:“天底下那么多人,你我就算我三头六臂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何必为这些事动怒?”
容欺:“说得好听。方才是谁先不理人?”
顾云行:“……那是两码事。”
容欺冷笑:“有话不说,非逼我生气,你和那两个出言不逊的人有何区别?”
顾云行正色道:“那还是有区别的。”
容欺嗤之以鼻。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丁绮的声音传来。
“门主,容公子,饭菜备好了。”
容欺拂袖从顾云行怀中站起,冷若寒霜地开了门,打开食盒看了眼:“给他留个青菜就行了,其余的我要带去大堂吃。”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出了房间,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顾云行:“……”
丁绮眨眨眼,小心翼翼地走进屋,从食盒间取出一碗白米饭,又端出一盘炒青菜,目含怜悯地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为顾云行带上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