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会被带累的便是大哥,不过他与大哥到底不是同姓,再说了他只是男扮女装当花魁,又不是犯了谋反叛国之类的大罪,顶多也只是连累大哥被人说嘴,却阻不了他的科举之路。
至于姑父、姑母和二姐,情况跟大哥相似,大概就是多了一个名声不好的亲戚。
当然,想要造成以上的后果,前提条件是苏云绕女扮男装当花魁这事,得被人当众揭穿,并彻底锤死,然后再传扬开来。
苏云绕扮花魁是用了心的,瑞王殿下之前怀疑成那样,不也没试探出个所以然么,只要不/扒/光/了衣裳当众验身,苏云绕坚信谁也锤不死他!
可惜,如今却出了苏蓉玉这个会挑事。
苏云绕不敢小瞧她搅弄风雨本事,即便冒着再被瑞王殿下怀疑的可能,他也必须要立马删号了!
苏云绕跟柳大娘子说了自己的担忧与顾虑,郑重托付道:“戏社的事情还请大娘子独自操心几日,接下来‘凤舞’都不会再出现了,若是有人来问,您就按照之前编排好的来历去往,随意应答,我待会儿回到家里,还要跟姑母他们也对好口供……”
柳大娘子不乐意听这个,打断道:“不就是男扮女装讨生活么,咱们犯了大旻那条律法,什么口供不口供的,说得好像跟审犯人一样!行了,你小子是个顾虑周全的,当初来百花楼的时候,就已经给‘凤舞’这个身份编好了来历去往,我都记得呢,真要有人问,我到时候照着说就是,不会出错的。”
苏云绕得了柳大娘子承诺,又将之前编好的剧本反复提醒几遍,直念叨得柳大娘子烦了,才有又绕着小道回家。
姑母他们都还没歇下,全在堂屋里吃着干果点心当夜宵,就等着他回来呢。
苏云绕才刚一进门,本就心神不宁的姑母最先开口问道:“绕哥儿,戏社里遇见的那位姑娘,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怎么会长得比婷婷还像你们的父亲?”
婷婷体弱娇柔,那位姑娘却健朗英气,与之相比,还真就是那位陌生的姑娘,长得更像自家弟弟。
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奇”成这样,谁见了不得嘀咕一声啊!
家里人都有主见,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即便病弱如婷婷,也不是那种经不起事的菟丝子。
苏云绕根本不打算欺瞒,在他看来,所有以“都是为你好”为幌子的欺瞒,那都是狗屁!什么事是不能一家人一起商量着解决的?!
然后刘家人便都知道苏蓉玉乃昌平侯府千金,是当年那个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跟苏云绕兄妹差不多一起来到人世间的转运使大人的女儿。
如今还又跟婷婷长得那么相似。
苏成慧听完,彻底丢了魂,喃喃道:“这还真是……,巧合得有些不可思议啊。”
第三十九章 麻烦上门
这年头没有“狸猫换太子”那么一出老戏, 即便巧合成这样,姑母他们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不过无凭无据的,就算是想了, 又能怎么样呢?
随便感叹两句过后, 刘家人的日子该怎么过,照旧还是怎么过, 谁也别想来打乱他们一家人积极向上的生活节奏!
苏云绕不打算再以“花魁凤舞”的面目示人,扮女装的那一套行头, 全都用麻布皮儿包袱裹了起来,藏在了衣橱最底下。
将“凤舞姑娘”的来历去往都跟家里人交代清楚后, 苏云绕打算先在家里躲些时日,等“凤舞姑娘”离开金陵府这事砸瓷实了,他再继续出来浪荡。
四月初九, 圈里的最后两头活猪都被送去见了阎王之后, 姑母一边将煮好的卤肉捞出锅, 一边规划道:“庄子那边已经收拾出来了, 从明日开始, 就在那边杀猪做卤肉了, 这处的猪圈棚子也正好可以拆了, 到时候院子也能宽敞一些。”
刘文英好似解脱般道:“太好了, 到了夏日, 再也不用闻猪粪味儿了。”
姑父要去乡下买活猪,苏云绕闲着没事, 又接过了送卤肉的活。
如今不用再兼顾马甲小号, 因此再顶着大号去繁华地段晃悠的时候,也不用再继续刻意涂黑脸,不过为了稳妥起见, 苏云绕还是给自己换了一个新发型。
刘文英见他回屋鼓捣一阵,把前面的头发都给剪了,笑话道:“三郎就会折腾,好好端端的给自己剪了个门帘子,半张脸都给挡住。”
苏云绕见卤肉已经装上独轮车,便要出门送货去,懒得跟她二姐解释:他这斜刘海,可是很多古偶剧男主的标配!
却说另一边,柴珃昨日才刚一离开灵风戏社,便让玉九思去查苏云婷一家,都说人有相似,可相似成那样,难免让人心生好奇。
柴珃其实并未怀疑什么,他真的就只是好奇而已!
没想到只因为这一份好奇,便查出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来。
玉九思行动很快,次日午时左右,就已经将如今的,以及以往的种种巧合,全都给摸清了。
王府水榭内,柴珃在纸上画着半面美人半面恶鬼的脸谱,刘侠客找来一块白绸子,自个在那儿蒙着脸瞎剪,两人正打算试试那变脸究竟是怎们变的。
玉九思藏了一肚子的猜测,神色激动地走了进来,不等瑞王吩咐,便憋不住道:“王爷,您猜属下都查了到什么?!这个世界真玄妙,兜兜转转,京城里的侯府勋贵,竟然还能跟金陵府的杀猪人家有这般联系,巧,实在是太巧了!”
刘侠客不关心这些,只有些怨念道:“还能比金陵城有狐仙下凡,我却没看成巧吗?”
玉九思:“……”
这个蠢货,到现在还只惦记着狐仙呢!
玉九思不理他,只凑到柴珃身边,噼里啪啦地将刘家人的底细给掀了个干干净净:“家主叫刘镇海,早些年在江浙水师营里当差,后来伤了左胳膊,因此从军营里退了下来,做起了杀猪卖肉的生意。”
“其妻苏氏,正好就是漕司书吏苏成泽的亲姐姐,与刘镇海育有一子一女,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昨日那位与苏蓉玉容貌十分相似的女子,好巧不巧的,正好就是苏成泽的遗孤之一!”
柴珃右手提笔,仔细描绘着美人眉眼,若有所思道:“当年昌平侯世子遇害,世子夫人受惊吓得了癔症,同一时间出生的女孩,竟长得如此相似,……另外一个呢,不是说苏成泽的妻子生下的是男女双胎么?那男孩长得像谁?”
玉九思知道自家王爷要问什么,却摇头道:“昌平侯世子夫人自丈夫去世后,便一直在京郊别院礼佛养病,深居简出,就连亲生儿女都甚少见面,暂时无法得知她与那男孩长得是否相似,不过……”
玉九思笑得很是猥琐,接着道:“不过,那男孩,长得却跟凤舞姑娘很是相似,非常相似!正好就是上回在北城坊市卖卤肉的那位少年。”
“正好就是”四个字,玉九思已经说腻了,由此可见,这前前后后,当真处处是巧合!
柴珃提笔的右手一顿,笔尖在眉梢处点了一颗黑痣,不仅没毁掉那半张美人脸,倒是更添了一些妩媚风情。
将玉管毛笔搁在笔架上,柴珃笑了,先是微笑,最后笑出声来,摆手吩咐道:“去灵风戏社,请凤舞姑娘过来一趟。”
玉九思兴冲冲道:“好勒,属下这就去把人逮过来,今日非要看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却不想柴珃又轻笑道:“……我估计你多半会白跑一趟。”
玉九思将信将疑,却还是打算亲自去瞧瞧。
等玉九思驾着马车到了灵风戏社,果然没见着凤舞姑娘,找柳大娘子问清楚原委之后,玉九思郁闷得龇牙咧嘴,暗骂道:这油滑的狗东西,泥鳅套了个王八壳,你倒是脱身挺快啊!
玉九思闷闷不乐地回了王府别院。
柴珃跟刘侠客折腾了大半日,已经将那三张美人与恶鬼的脸谱制作出来了,还无师自通地在背后粘了丝线。
刘侠客将三张脸谱依次贴在脸上,手一挡一抹,扯着丝线开始学变脸,却不是很熟练,那丝线粘得也不好,一扯还只扯了半边下来,刘侠客那厮的动作也十分呆板,别人是变脸,他就跟生剥脸皮一样。
柴珃只想弄清楚变脸技巧,倒也不见得非要把别人的绝活给学全了不可。
见玉九思一人回来,柴珃也不意外,只问道:“怎么着?那凤舞姑娘是离开金陵了,还是远走他乡了?”
玉九思无语,这二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让人无语的是,偏偏还真叫王爷给说准了。
玉九思甚至都不想去回忆柳大娘子事无巨细,编得跟真的一样的具体说辞,只撇嘴道:“柳大娘子说凤舞姑娘本就不是金陵人,早先跟着同胞兄长来金陵寻亲,结果亲没寻到,她兄长却先病倒了,为了给兄长治病,迫不得已才在百花楼里登台卖艺,如今他兄长病好了,两人昨夜就已经乘船离开金陵了。”
“呵……”
柴珃凤目一挑,又忍不住笑出声来,面上带着十足的兴味,即便被人给骗了,他也并未生气,暗地里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在柴珃看来,能想出变脸这种绝活的“凤舞姑娘”,无论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好像都不足为奇。
玉九思此时也想到了什么,有些幸灾乐祸道:“王爷,苏宅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苏蓉玉也在打听刘家的底细,似乎很是介意有人与她容貌相似。”
柴珃眉头一皱,被苏蓉玉这疯女人盯上,这日子怕是太平不了。
*
刘家人去灵风戏社看剧时,又没有刻意藏着身份,真要有心探查,很容易就能查出结果来。
四月初十,苏云绕在家里只太太平平地呆了不到两日,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家里将杀猪卤肉的活计都挪到了庄子上去,还在杏花村里请了三名短工,姑父、姑母和二姐、婷婷也搬到了庄子上去住,只留了苏云绕和刘文轩在府城里守着旧家。
天刚刚亮的时候,姑父将多出来的新鲜猪肉给送了过来,待会儿还要再回去,等着卤肉出锅之后,又要跑第二、三趟。
苏云绕打开猪肉铺子,跟姑父一起,将四十多斤重的新鲜猪肉给挪到案板上。
二姐和婷婷不在,守摊卖肉这事,就轮到了苏云绕头上。
他将菜刀、砧板、铜称给依次摆了出来,瞧着姑父就要推着车独轮车离开,开口道:“还是得买辆驴车才成,不然一趟趟地靠着双脚来回跑,耽误功夫不说,还累人!”
刘镇海倒也不觉得累,反倒很满足道:“比起洗那臭烘烘的猪下水,我倒宁愿来回跑。”
也是,累活和脏活要是没得选的话,苏云绕也宁愿只是累一点。
苏云绕道:“对了,请的那三个短工,干活可仔细,性子可是奸猾之辈?”
刘镇海点头道:“如今看着还成吧,至于什么性子,要日子久了才看得出来底细,不过管他呢,这三个要是不成,便辞了再找三个,这年头想要找活挣钱的人,可比能派活发钱的人,要多得多!”
苏云绕放心道:“也是,庄子上的事情,姑父你和姑母看着办就成。”
刘镇海白了他一眼,推着独轮车径直离开,走之前还要玩笑一句:“得嘞,多谢咱们家三郎信任,我跟你姑母会看着办好的。”
苏云绕一下将菜刀给钉在砧板上,姑父这嘴可真讨厌,我都说不赢!
刘镇海离开没一会儿,就有人上门买肉,苏云绕又切又称,倒也十分熟练,只是切肉的准头却不好,不是一刀切多了,就是一刀切少了。
同一条巷子的何婶子见他跟补衣服一样,这儿添一块,那儿减一块,有些好笑道:“绕哥儿,你这切肉功夫,还不如你二姐呢。”
苏云绕点头承认道:“确实,我二姐那一刀下去,您要半斤,她绝对不会给您切出八两来。”
何婶子又好奇问道:“绕哥儿啊,你们家往后都是挪到庄子上去杀猪做卤肉了?”
苏云绕用稻草,将切好的猪肉穿起来,递给她道:“是啊,这院子里的猪圈都要拆了,往后肯定不在城里了。”
听了这话,何婶子竟有些可惜道:“嗨,这往后要是听不见你家那猪叫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了。”
苏云绕跟着笑了笑,暗道:杀猪是不可能继续在这里杀猪了,实在不行,您就换个闹铃呗。
来苏家买肉的都是街坊邻居,老顾客了,好招呼得很。
等苏云绕将整整小半边猪肉卖了快有一多半时,预料之中的麻烦,她果然还是找上门来了。
第四十章 小爷是男人
人都一个鼻子两个眼儿, 苏蓉玉还没有偏狭到只因为有人跟她长得容貌相似,就要追着不放、喊打喊杀的地步。
昨日见到那名女子时,苏蓉玉却没来由的心底升起一阵恐慌, 就好似只因为有那女子的存在, 便会分薄了她自己的福气一般。
苏蓉玉迫切地想要查清楚那名女子的底细,然后她也确实让苏容康派人去查了。
可惜, 如今虽然知道了那名女子的身世过往,却好像也不能拿她如何?
让一个有亲人看护的良家女子悄然消失, 即便还在京城昌平侯府的地盘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