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芦苇荡旁边的河湾里, 更有成群的白鹭, 或是肆意翱翔, 或是展翅高歌,当真是充满了野趣与生机!
玉九思派人去白鹭湾旁边的小渔村里买了鱼虾回来, 交给楼船上的御厨负责烹饪。
柴珃等人聚在船头篷廊里, 一边欣赏着白鹭起舞,一边等着美食上桌。
苏云绕有些遗憾道:“哎,还以为是咱们自己钓呢。”
柴珃就坐在他旁边:“等你钓到半夜, 估计咱们还吃不上晚饭呢。”
没一会儿鱼虾菜肴就上桌,有芥汁白米虾、五彩银鱼丝、酱烧秋螃蟹等等。
御厨手艺了得,煎炸蒸煮十八般武艺齐全,苏云绕两辈子加在一起,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河鲜还有这么种吃法。
好菜当然要配好酒,葡萄酒、琉璃杯,这一餐饭规格极高!
男女分餐,一人一桌,柴珃高坐主位,其他人分别坐在两边,次序随意,也没那么多讲究。
苏云绕兄妹四人依次坐在左边,沈知孝、玉九思、阿迦罗、刘侠客则坐在右边。
刘文英看着精致的菜肴有些眼馋,却不太敢去碰小桌上的琉璃杯,就怕不小心捏碎了,到时候卖了她也赔不起。
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手里端着琉璃酒壶,将深红色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
柴珃举杯,与众人同饮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诸位,同饮此杯,可否?”
众人:“……”
刘文英小心翼翼地捏着琉璃杯,跟着大哥、三郎他们恭敬起身,对着瑞王殿下客气敬酒。
斟酒的丫鬟不知道客人酒量如何,行事却十分周全,只在琉璃杯底部倒了浅浅的一层,苏云婷那一杯最浅,估计也就只是给杯底染了个色而已。
几滴酒液入口,苏云婷啥事没有,还悄悄跟她二姐咬耳朵道:“王爷那劝酒话说的,还不如姑父说得精彩呢。”
刘文英同样低声道:“毕竟是王爷嘛,举了杯谁敢不喝,不像咱们家那老头子,过年劝人喝烧酒,啰啰嗦嗦说一堆,你看大哥和三郎谁理他了。”
刘云婷扭头瞧见三哥从身后的丫鬟姐姐手里要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大半杯葡萄酒,都不用人劝,自个便喝得津津有味。
姑父以往劝酒,三哥都是不搭理的,看来多半是不爱喝那烧刀子,这带甜味的葡萄酒,倒是合了他的胃口。
也不仅仅是苏云绕,刘文轩、沈知孝、玉九思等人也喝得美。
一个个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明明早先都还不是太熟,甚至不认识,几杯酒下肚,却全都成了知己一样!
苏云婷和刘文英自是不参与的,只老老实实品尝菜肴,填饱了肚子,便客客气气离席,跑到船头围栏处看了一会儿白鹭,就回房洗漱休息去了。
另一边,那一群东倒西歪的“知己”们都已经喝得有些上头,被葡萄酒泡了脑子,平时什么样的人,此时却完全变了一个样。
沈知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刘文轩旁边,抓着他的胳膊哭得好不伤心,跟数落负心汉一般数落道:“刘文轩,你说你启蒙启得比我晚,入学堂也入得比我晚,怎么这文章偏偏就写得比我好那么多呢?我不服,真的,我不服!每天鸡没起,我就起了,狗睡了,我却还没睡,明明我都那么用功了,怎么就还是个末尾靠后的名次呢,呜呜呜……”
刘文轩喝多了就只想睡觉,闭着眼坐在圆椅上,模样严肃又正经,其实脑袋早就木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下意识哼哼道:“恩恩,别嚎,头疼。”
坐在对面的刘侠客,早就因为醉酒而变得亢奋,跑到篷廊外上蹿下跳,闹着要跟满天的神佛比一比谁的武功更高。
玉九思则拉着阿迦罗下了龙船,说是要去白鹭湾逛一逛,人早就没影儿了。
柴珃酒量十分了得,千杯不醉有点夸张,十几二十杯不醉却不在话下!
头脑清醒的瑞王殿下,只吩咐楼船上的管事派小厮将刘文轩和沈知孝送回客舱休息。
至于上窜下跳的刘侠客,则不用管他,掉河里淹死了也是活该!
这一个个酒浅量少的软脚虾,到头来还得是他一个堂堂亲王殿下负责收尾,真是岂有此理!
柴珃心里很是郁闷,只是这郁闷却没有持续多久。
苏云绕跌跌撞撞地扑到柴珃怀里,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就跟哥俩好似的,头挨着头,凑得极近。
苏云绕脸颊红扑扑,嘴里一股葡萄香,神神秘秘道:“王爷,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柴珃感受着贴在自己身上的温暖,心“噗通”直跳,顺着小醉鬼的话问道:“什么秘密?”
苏云绕指着楼船外边,河湾方向,凑得更近了一些,嘴唇几乎贴在了柴珃耳朵上,压低了声音,很是兴奋道:“你看那边,有一群白衣仙女下凡洗澡来了!你看见了吗?”
柴珃:“……”
看见了,那不是一群挥动着翅膀,从空中落到水里的白鹭吗?
这小醉鬼,已经醉到是人是鸟都分不清的地步了吗?
苏云绕一边拉他起来,一边猥琐谋划道:“走走走,我们悄悄过去,把她们的衣服藏起来,她们就回不去天上了!到时候也不让她们生娃织布,就让她们去灵风戏社跳舞剧,嘿嘿,下回再演‘天外飞仙’就不用牛皮绳吊着了,落下来也是真仙女,不是云中鹤那只假白鸟,嘿嘿嘿嘿,这还不得火啊,爆火!”
柴珃:“……”
柴珃被他拉着往外走,到了船舷边上,也不等人放下跳板,就直接要拉着柴珃往河里跳!
柴珃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提气一跃,便带着这小醉鬼一起落到了河岸上。
苏云绕晕头转向地站在岸边,前后左右转了两三圈,才终于找准方向,兴冲冲道:“走这边,咱们悄悄过去,千万不要出声,嘘!”
苏云绕说完,便拉着柴珃往芦苇荡里钻。
柴珃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并未开口阻拦,大约是想要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芦苇比人高,远看连成一片,走到里面其实也不算密集,勉强能走得出一条路来,只是那芦花却跟落雪一样,只轻轻一摇,就飘得到处都是。
柴珃又一次吐掉飘进嘴里的芦花,心里后悔得要死,他真是脑壳有病,才会跟着一个醉鬼胡闹!
仔细辨别着白鹭鸣叫的声音,柴珃将带错方向的苏云绕给拽了回来,按着他肩膀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示意他往这边走,早点看清楚“白衣仙女”的真正面目,他们也好早点回去。
方向是对了,可越往前走,芦苇却生得越密,白鹭鸣叫之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畔,掩盖了其它的一切动静。
苏云绕拨开一片密不透风的芦苇,拉着柴珃钻了过去,之后露出一小片平坦之地,可惜却没有看到洗澡的仙女,只看到两个不知羞耻的野鸳鸯!
压倒成垫子一样的芦苇上,玉九思跟阿迦罗正在练“摔跤”,阿迦罗不敌,被玉九思压在了下面,最是要害的地方,也被玉九思隔着衣衫拿捏住了。
柴珃脸都黑了,怪只怪旁边的白鹭叫得太高昂,他就是耳力再好,也很难察觉到玉九思这狗东西,竟然在这里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玉九思被人捉奸捉双,却没有半点难为情的意思,反倒热情建议道:“王爷,这里已经有人了,您带着苏小哥儿换个地儿吧。”
“……”
柴珃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苏云绕却不明所以,十分单纯道:“玉大人,你在干什么呢?”
玉九思笑得好不浪荡,跟逗小娃娃似的,别有深意道:“和尚的鸟要飞了,我帮他按着呢。”
苏云绕听得更懵了,傻不愣登道:“啊?哦……,那你还挺乐于助人的呢。”
玉九思也这么认为:“可不是么。”
柴珃听不下去了,往旁边的河湾里扔了一块石头,惊起一群白鹭,吓得苏云绕连连高呼道:“哎呀!仙女们要回天上去了,我还没偷着衣服呢!”
柴珃半拖半抱,又哄又骗道:“好了,仙女们都散了,咱们也赶紧回船上去吧,不在这里看脏东西了。”
苏云绕醉得脚步发飘,被人抱着腰直接往外拖,却还要挣扎着抱怨道:“我就说不要出声的嘛,你看吧,把仙女都给吓跑了吧。”
大好的青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像是往干柴堆里丢了火星子一样,柴珃在心里把玉九思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无耻浪荡的玩意儿,真特么地不挑地方啊,怎么就没有蛇虫鼠蚁咬死他呢。
骂骂咧咧的柴珃突然身体一僵,耳边响起小醉鬼活泼又迷糊的声音:“哎呀,王爷,你的鸟也要飞了,我帮你按住啦!”
“……”
柴珃咬牙切齿:“我谢谢你啊!”
苏云绕想要说不用谢,可惜柴珃却不想听,直接将人给提起来,一把甩在肩上,就跟/火/炮/被点着了引线一样,带着雷霆万钧,眨眼就冲动了龙船上。
刘侠客拔剑立在船头,扬天长啸道:“这大河之上,谁敢与我争第一!”
柴珃扛着苏云绕落在船头,飞起一脚将他踢到河里:一个个目无尊上的狗东西,到河里跟王八争第一去吧!
船上的管事瞧见这一幕,吓得噤如寒蝉,这才下船没一会儿,谁就把王爷给惹怒了?!
柴珃将苏云绕给放了下来,吩咐管事将人带回客舱休息。
苏云绕不乐意道:“我还没看见仙女……”
柴珃咬着牙打断道:“仙女没有,河里扑腾的王八倒有一只,你要不要下去捞?”
苏云绕看了一眼狗刨着往岸上游的“大王八”,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下去,不捞王八。”
柴珃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是欣慰道:“乖,快回客舱休息吧,看在你还是个矮冬瓜的份上,本王暂且绕过你。”
第六十七章 鸡娃要不得
旭日高悬,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菱形格子窗,照在了青绿色的卷草纹烟纱帐上。
苏云绕将脑袋埋在了湖蓝色的杭绸绣花枕头里, 他其实早就醒了, 只是不愿意起床面对社死的人生而已。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人喝断片了都不记得醉酒之事,怎么就不能多他一个呢。
他什么都记得, 所有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闹着要去偷“仙女”的衣裳,拉着一个大男人钻芦苇荡, 却撞见了正在打野战的狗男男!
最后才是自己主动积极地按住了某人展翅欲飞的大鸟……,还别说, 那人的大鸟,是真的很大啊!
不过苏云绕也不嫉妒,他是一个有内涵的穿越人士, 不会在这种的肤浅又见不得人的事情上跟人攀比。
客舱门外, 有小厮轻声询问道:“苏公子, 苏公子, 您起了吗?小的给您送洗漱的热水上来了。”
苏云绕就跟受了惊的鸵鸟一样, 只穿着一身雪白色的中衣, 便跳下床。
他赤脚踩着提花毯走到门边, 打开雕花格子门, 将小厮手里装着热水的铜壶接了过来, 有些心虚道:“王爷他们都起了吗?没有特意说什么吧?”
小厮不解其中深意,只实事求是道:“王爷早起了, 就连昨晚半夜才从外面回来得玉大人和阿迦罗大师也都起了, 并没有特意说什么,只是让小的来伺候苏公子您赶紧洗漱,就等着您下去了好一起用早饭呢。”
“……”
咦, 玉九思跟那和尚竟然半夜才回来,幕天席地的,玩得可真够花啊!
盥洗室里脸盆、布巾、澡豆、牙粉、牙刷……,样样齐全。
苏云绕也不用人伺候,自个兑了温水,洗脸、刷牙,对着镜子将齐腰的墨发用布巾扎成短束包起来,最后再换上一身浅绿色广袖儒衫,看着就跟个俊俏读书郎一样。
这要是挪到《倩女幽魂》里头,铁定能抢了宁采臣的风采。
说起来,这一身浅绿色的广袖儒衫其实姑母早几年给大哥买的。
可惜大哥皮肤底子生得黑,跟这靓丽浅淡的颜色不相衬,穿在身上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因此压箱底放到了现在,倒是便宜了刚好冲了一大截身高的苏云绕。
篷廊里,其他人都已经在小饭桌后面坐好了,丫鬟和小厮们正陆续将饭菜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