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午时至少还有大半个时辰,“多谢周师傅,时候还早,我们还是再来一遍吧。”
林樾说完就起身了,重新洗过手回到灶台边,拿起凉粉果,一边洗一边说方才他发现的问题,“水不要放太多,不然凉粉口感会像水一样,不好吃。”
张和一听就是在点他,立马点头道:“多谢林师傅,我记住了。”
一上午就这样在忙碌中过去了,等林樾起身出门的时候,后厨的桌上已经摆满了点心,林樾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和周才良对上视线,“对了,周师傅,这些做的点心口感有些差别,若是要卖记得和掌柜的说一声。”
林樾自觉已经交代完了,也不管周才良怎么看他,大步流星地走了,今儿忙活一早上,他早就饿了,得赶紧去找沈凌之一起吃饭。
沈凌之摆摊的地方还在之前那条街,但位置不是在街上,而是在街口往里两个位置,林樾来的时候刚好有人在买点心,现在的沈凌之和第一次来镇上摆摊的那个可谓是判若两人,刚开始连吆喝都不敢大声,但现在已经能神态自若地一边吆喝一边招呼客人了。
“婶儿,你的四块红豆糯米凉糕,一共六文钱,您拿好。”
“这位姑娘要几个小馒头?一文钱三个,要是家里人多可以多买几个,不同颜色味道不同,但都很好吃,你可以试试。”
……
林樾站在街口看了片刻,就急匆匆上前帮忙了,“凌之,我来了,你先去吃饭,这里有我。”
沈凌之一抬头就看见林樾站在他旁边,一脸惊喜道:“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用,我还不饿,哥哥你要不要先吃个点心垫垫肚子,等会儿我们再去吃东西,刚刚我听说有家新开的羊肉粉店,味道很不错,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
林樾也跟着笑了,“好,那我们等会一起去。”
新开的羊肉粉店卖的粉果然很好吃,虽然没什么肉,但热乎乎的羊肉汤,口感劲道的面,再加上翠绿的葱花,花椒粉,一口下去浑身都通畅了。
吃完粉,林樾又吃了一个小馒头压了压嘴里的味道,把水葫芦里的水喝了大半才和沈凌之告别,“凌之,我先走了。”
沈凌之挥了挥手,“哥哥,我等会儿卖完就去铺子外头等你,你出来记得找我啊。”
林樾也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一个人小心些。”
下午的教学和早上大差不差,还是学的桂花山楂糕,今早做的已经摆上柜台了,分的两种价位,便宜的两文钱一块,贵的要三文钱,个头比林樾他们之前做的要小,但价钱更贵了。
当时签契书的时候还补充了一条,林樾卖的这两个方子,他自己不能再在镇上卖,附近几个镇也不行,再远的地方就无所谓了,林樾也能理解,并且欣然同意了,毕竟镇就这么大,还是同一种点心,要是他们也卖,那愿意来铺子里买的人就不多了,这方子买了和没买差别也不是很大,杨曦晨是生意人,自然不能做这种亏本买卖。
林樾站在大堂看了两眼就径直去了后厨,一直到申时,林樾才离开。
翌日一早,杨曦晨也去了点心铺,还尝了尝周才良和张和做的桂花山楂糕,“口感比林师傅做的要略差些,得抓紧练,尤其是周师傅,到时候就只卖三文钱一块的了。”
周才良面对杨曦晨又是另一副面孔了,连连保证,“少东家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
杨曦晨之前没怎么关注点心铺,也就是这一年才经常过来,除了掌柜的,最熟悉的就是之前请辞的老刘师傅,对其他人都很陌生,自然也不清楚他们的品性,但这种事儿实在是藏不住,没来几次他就发现周才良是个惯会偷懒的,原本想招林樾就是想代替他,可惜没招到,只能抓紧培养他徒弟了。
临走前,杨曦晨对林樾道:“林师傅,劳烦你多盯着些小张师傅,争取让他早点学会。”
林樾眉头一挑,虽然猜的不够准,但也看出来杨少东家更看重的是小张师傅了 ,“少东家放心,我会的。”
“多谢。”杨曦晨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早上做的依然是山楂糕,没什么新意,就是单纯的重复,直到下午,林樾觉得他们做的差不多了,才开始教豆沙千层酥。
短短五日的教学很快就结束了,最后一天,林樾来铺子的时候还带了些新做的绿豆饼送给杨曦晨,“多谢少东家这几日的关照,今儿最后一天了,再请少东家尝尝我做的绿豆饼,和铺子里的做法不同,但味道应该还成。”
杨曦晨也没拒绝,只是笑道:“林师傅谦虚了,吃了林师傅那么多次点心,就没有不好吃的。”
他直接拆开尝了一个,方形的绿豆饼,因是用锅煎熟的,饼皮稍有些硬,但绿豆味很香浓,适合配个茶一起吃。
“对了,林师傅,我给你带了个礼物,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林樾还真没想到杨曦晨会送他礼物,不由笑了,“那就不和少东家客气了,多谢,下回做了新点心再送来给少东家尝尝。”
林樾接过布包,里头竟然是一个木制雕花的小算盘,花纹上了漆,边缘还是银边的,幸好包的银不多,不然林樾真是不敢收。
两人的闲谈就到此结束了,杨曦晨看了一眼后厨,问道:“林师傅,他们学的如何?”
林樾虽然不怎么喜欢周才良,但还是很实事求是的,“都学会了,周师傅经验要多一些,不过小张师傅更认真仔细些。”
杨曦晨点头应了一声,拿着点心走了,林樾隐约还听到一声“看来差不多了,总算不用再为这个烦恼了。”
但距离远他也没听得太真切,反正不关他的事,林樾也没在意,溜溜达达再次去了后厨,今儿是最后一天,他得有始有终,把最后一点东西教给他们。
最后一天过得飞快,林樾感觉他才刚进后厨,转眼就下午了,林樾也没想多留,当即道:“时候差不多了,两位师傅都学得很好,我就不多留了,改天见。”
第94章
周才良变脸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热情洋溢地把林樾送出了门,嘴里说“林师傅你慢些,”, 实际上恨不得林樾两步就走到门口。
林樾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来帮忙几天, 周才良都这样看不惯他,可想而知他对铺子里其他白案师傅是个什么态度, 难怪杨少东家看中的是他徒弟。
总归也和他没关系了, 林樾轻笑一声, 说道:“多谢周师傅,周师傅留步, 我这就回了, 来日有缘再见。”
周才良背着手, 一副主人家的样子对林樾道:“林师傅要是想来铺子做工可以找我, 我帮你和少东家说。”
林樾:“……是吗?那就多谢周师傅了,回见。”
林樾实在懒得再和他掰扯, 挥了挥手就径直走了, 凌之还在摊子上等他, 中午他出来吃饭的时候碰巧看见肉铺里卖最后一点儿大棒骨, 他十文钱买了近两斤,拿回家熬汤正好,他们都商量好了,明早要做骨汤面吃。
香味浓郁的骨头汤, 能把杂面做的面条衬得比白面面条还要好吃,一碗汤面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
家里虽然有肉,但一家子都舍不得吃, 用盐腌了挂到梁上,就一直没再动过,而且今年家里没有养猪,这十几斤猪肉得一直吃到开年去,眼看秋天都快结束了,林樾就想着饭桌上怎么也得有一顿荤腥给一家子贴贴秋膘,便宜的骨头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几日林樾在镇上做工,沈正初夫妇在家里也没有闲着,因沈淮之腾不出手,除了之前开荒施肥时是招了工,后续种菜,种豆以及种小麦都是沈正初夫妇俩在忙活,原本还有林樾和沈凌之帮忙,但这几日他俩都是下午才回家,除了洗衣做饭别的都帮不上忙,好在现在林樾的活计也做完了,到时候一家四口齐上阵,立冬前肯定能把家里的田地都种上。
林樾早就在等这一天了,从决定翻新屋顶那天起,一家人就开始四处打听附近烧窑的,再三比对,终于找到一家青瓦烧的好,价钱还不贵的,一块青瓦片只要十三文钱,家里三间正房,加上林樾和沈淮之住的侧屋,以瓦片为主,茅草搭边,约莫不到两千块青瓦就够了。
而且用作横梁的木材可以自己上山砍,不需要花钱,又省了一笔,算上招工的要付的工钱,二十七八两银子就足够了。
粗略算完要花的银钱,林樾已经打算到时候继续来镇上摆摊了,立冬后天气变冷,谁不想来一碗热乎乎的饮子呢,酒酿圆子,红豆沙圆子,红糖姜茶,紫苏饮,金橘团饮,滋味各有不同,不说一天换一个花样,至少一旬能换一个,一天做两桶,加上现在卖的各色点心,足够摆摊了。
林樾还想着到时候把家里的炉子带去,冷的时候就生个火,自己暖和不说,还能招揽生意,到时候他和沈凌之一起,一天怎么也能赚一百文钱,都够招一个半工人了。
在村里做工不比镇上,镇上一天能赚七八十文钱,在村里就只能赚六七十文,但即便如此,只要村里有活计,不仅本村的,就连附近村子的都会来做工,毕竟镇上的活计难找,离家又远,要是家里有个急事儿都来不及回家,所以村里人还是更愿意在近处做工,只有少数镇上有门路或是极缺钱的会去镇上。
说到盖房,林樾和沈凌之都兴高采烈的,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临水村,今天回来得晚,已然到了沈淮之平时下学的时候,两人又拐了个弯去祠堂接了沈淮之才一起回家。
沈淮之一出来就瞧见他们俩喜笑颜开的,不由也笑着问道:“今儿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这么高兴?”
林樾就把他的计划说了,沈淮之本想劝林樾在家歇歇,但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开口,只道:“之前接的抄书我已经快抄完了,收个尾月底就能送去书铺,估计也有十多两银子,你们要是摆摊累了就在家里多歇歇,不差这一会儿,累病了不值当。”
林樾明显只听到了前半句,猛然回头,“真的吗?你都抄好久了,可算是快抄完了,白天上课就算了,晚上还点灯熬油的抄书,我都担心你累病。”
沈淮之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累的,抄书哪里有下地累,今年家里的活计我都没怎么上手,大多都是你们干的,你和凌之一得空还要去镇上摆摊,哪个不比我累?”
林樾皱了皱鼻子,嘟嘟囔囔地,“瞎说什么,你抄书也是在挣钱,我们下地,摆摊也是为了挣钱,你挣的比我们多多了,哪能这么算?”
“你才刚赚了二十多两银子,怎么就没有我的多了?”沈淮之说完这一句,立马话头一转,视线落在了货架上挂着的东西,“这是买了什么?瞧着个头不小。”
林樾顿了一下,抬头横了沈淮之一眼,才回道:“买的大棒骨,今晚炖汤喝。”
沈淮之一本正经地点头,“好久没喝骨头汤了,今晚得多喝一碗。”
“喝三碗都成,回家就先炖上,不然得睡前才能喝了。”林樾说。
像往常一样,林樾和沈凌之饭菜上桌,沈家父母才背着竹筐回来,沈凌之从灶房探出头,“爹,娘,今晚吃骨头汤泡饭!”
宋寻春虽然自己舍不得吃肉,但林樾他们买了她也不会说他们乱花钱什么的,只惦记着等手里有余钱的时候贴补他们一点,这会儿也是高高兴兴地道:“是吗?你们先吃,我们洗个手就来。”
饭菜香飘起又散尽,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田地里有活计的时候,农家人总是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明明还记得刚到下旬,再抬头已经是月底了。
月底最后一天是私塾固定休息的时候,沈淮之难得放了一日假,家里的活计也基本忙完了,这天,一家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不过虽然起得晚,但吃过饭一家人还是各自出门了。
沈家父母拿着柴刀,背着竹筐上了山,林樾三人推着货架上和推车去了镇上,等摊子支起来,沈淮之就独自一人去了书铺。
他熟门熟路地进去,径直走到了柜台前,一拱手,“刘掌柜近来可好?”
月底正是盘账的时候,刘掌柜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压根没注意到面前有人,直到沈淮之说了第二遍,刘掌柜才反应过来。
“哎呀,这不是沈书生吗?不对,是沈秀才了,沈秀才别来无恙啊?”
刘掌柜还真没想到沈淮之会中秀才,毕竟他还年轻,素来也没听说有什么才名,没想到是真人不露相,第一次下场就中了,四方镇没几个秀才,这回沈淮之考中,没几日镇上就传遍了,他还听说有人想招沈淮之为婿的,打听到他已经成婚了才作罢的。
他会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他和沈淮之多有来往,来找他打听的不少,尤其是听说沈淮之之前做的抄书活计,心动的不少,刘掌柜哪敢应啊,一来他也许久没见沈淮之了,二来人家现在是秀才公了,万一不愿意再做了呢。
刘掌柜脑子里各种念头乱转,沈淮之愣是一点儿没注意到,这回抄的书不少,他书箱都装满了,还有两本是放在篮子里拎过来的,这会儿正忙着把书拿出来放到柜台。
“刘掌柜,这是之前抄的四书,劳您清点一下。”
刘掌柜哈哈一笑,“秀才公抄的书,我还能不放心吗?莫说我,连王老爷也是放心的。”王老爷就是此次的雇主,这一套四书是给他家哥儿出嫁时压箱底的。
沈淮之没应这话,含笑道:“刘掌柜说的哪里话,俗话说银货两讫,您若是不清点怎么成。”
刘掌柜这才没说话,拿起柜台上的书仔细数了一遍,他识字不多,但做书铺生意这么久,多少还是知道些门道的,比如厚度,粗略翻过,就能把字数估算个大概。
不过片刻,刘掌柜就翻完了,“沈秀才抄的书实在是没话说,字迹工整,抄的也齐全。”
简单夸了一句,他又接着道:“王老爷已经让管家把银钱送过来了,原本这抄一套四书,银钱就在十三两左右,但听说您中了秀才,王老爷也想沾沾喜气,便提到了十五两银子,沈秀才您清点一下,要是银钱无误,这书我就先收下了,下午就给王老爷送去。”
沈淮之没想到还能多赚二两银子,不过他也没推辞,接过银钱就开始称重,确认是十五两无误,才开口谢过:“多谢刘掌柜,也劳烦您代我谢过王老爷。”
刘掌柜摆摆手,“王老爷知道给他抄书的是秀才公别提有多高兴了,尤其这是给他家哥儿压箱底的,那说出去不知道有多体面,不仅多给了你银钱,我这个中间人也赚了的。”
沈淮之:“便是如此,也谢过二位了,掌柜的您忙,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见他要走,刘掌柜急忙招手道:“沈秀才稍等,小老儿还有一事想问您。”
沈淮之脚步一顿,转过身道:“不知是何事?”
刘掌柜也没卖关子,直言道:“实不相瞒,自从您中了秀才,上门来问您是否还接抄书活计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多都是熟客,没法子今儿只能厚着脸皮问您,以后可还接吗?”
沈淮之眉头微皱,自从办了私塾,他只有在学生读书描红的时候能温书,下了学又忙着抄书,近半个月,温书的时间实在是少,要是一直这样,别说三年后乡试,就是六年后他也不一定能考中,犹豫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不瞒您说,家里办了私塾,我空闲时间实在不多,但您既然开口了,那便还是接吧,只一月最多接一本,若是像四书这种整套的,至少得半年才能交稿,而且银钱方面也得高些。”
第95章
沈淮之虽然还没当家, 但也是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十岁那年他没能去成学堂,就是因为他爹娘手里没钱, 后来他去读书,一大家子人省吃俭用, 把他的束脩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攒出来,成婚后, 林樾也是每天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如此种种, 都是因为家里不宽裕,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银钱有多重要。
刘掌柜已经和沈淮之合作好些年了, 还算清楚他的性子, 但这么直白的谈起银钱, 说要涨价还是第一次, 以前两人议价的时候都不是这么直来直去的,总要东拉西扯说上一通才会把话题转到银钱上。
虽然一时想不通, 但沈淮之答应总是好事儿, 刘掌柜也没再纠结, 当即答应道:“沈秀才您放心, 这价钱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瞒您说,自从您中了秀才的消息传出来,镇上的刘老爷就坐不住了,第二天他就带着管家上门来了, 说是贸然上您家打扰不太好,托我给您传个话儿,问你还接不接这抄书的伙计,他同样是要一套四书, 价钱能开到十八两银子。”
说到这儿刘掌柜突然压低了声音,探出头朝街上看了一眼才接着道:“您也知道,咱们镇上出了名的富户一共就杨,王,刘三家,其中杨老爷和王老爷都找您抄过书,尤其是王老爷,那还是您中秀才期间抄的,他们三家那是争惯了的,刘老爷这回肯出高价也有这个原因,但甭管是什么原因,银钱拿到手才是正事儿,您看可是这个理儿。”
刘掌柜原本也是没想答应刘老爷的,但无奈刘老爷给的银钱实在太多了,再者他也姓刘,和那刘老爷祖上说不定是一家,所以他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要是沈淮之实在不接,大不了到时候他把收的银钱全退回去也就是了。
沈淮之说涨价的时候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无非是能接到的活计少了,甚至是再也接不到了,毕竟镇上抄书的不止他一个,秀才也不止他一个,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么快就接到了新的活计。
在他考中秀才前,抄一套四书不过十三两银子,这回足足多了五两,沈淮之一丝犹豫也无,当即就点头了:“多谢刘掌柜,这活计我接下了,只不知是哪天交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