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限于想想。
真要这么干的话,李勣手里的马槊那关就过不去。
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男的捂着断掉的腿哀嚎,女的被反绞着双臂惨叫不已。
李钦载冷笑:“太原王氏?呵,千年门阀出来的奴仆,居然对主人这般态度,我倒想问问王氏究竟是如何管教的下人,你们在王氏祖宅里也是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吗?”
中年男女仍然哀哀惨叫。
李钦载缓缓道:“我问什么,你们老实回答什么,敢说一个字假话,你们今日可不止是断腿了。”
“让崔家小姐另嫁他人,是崔家家主的意思,还是你们王氏的意思?”
二人目光闪躲,显然不敢回答。
李钦载扭头望向崔婕,温柔地笑道:“这里交给我,你带荞儿回屋,有些画面不适宜妇孺。”
崔婕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眼神不容置疑,于是乖巧地点头,带着荞儿和从霜进了屋,紧紧关上房门。
然后李钦载目注二人,笑道:“逃避可耻,但有用。呵,这句话在我这里不管用,逃避的后果只有痛苦。阿四,把那女的腿也打断,我说过的话若不兑现,人家还以为我是只纸老虎呢。”
话音刚落,刘阿四手中的刀鞘猛地挥出,重重一磕,只听一声清脆的喀嚓,中年妇人凄厉地惨叫起来。
刘阿四顺手一记耳光扇去,冷冷道:“鬼哭狼嚎吓坏了孩子,把你的手脚都废了!”
中年妇人急忙捂住嘴,不敢再叫,可是腿部却痛入骨髓,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淌落,看起来分外恶心。
李钦载笑吟吟地望向中年男子,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杀机毕露。
中年男子吓得一激灵,急忙道:“我说!是,是我们主母的意思。”
李钦载挑了挑眉:“崔家家主可知此事?”
“主母令我们来渭南县时,崔家家主似乎并不知情,我们出门后便不得而知了。”
李钦载皱眉道:“你们主母刚嫁进崔家,敢瞒着夫君家主这么干,她不怕被休么?”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李钦载看懂了他的表情。
是的,这位后妈还真不怕她夫君,因为她的背后是太原王氏。
虽然王皇后被废,太原王氏已风光不再。但千年门阀的底蕴和势力,却不可能一夜之间消散的。
王氏仍是王氏,无论经历多大的暴风骤雨,千年门阀根深蒂固,它的根茎已深深扎在土壤里,轻易不会倒下。
李勣撼不动它,李治也撼不动它。
李治和武则天用了一生的时间和精力来削弱这些世家门阀,到死都没有削掉,可见这些门阀的势力多恐怖。
青州崔家虽然也是五姓七宗之一,但比起太原王氏仍略逊一筹,嫁进崔家的王氏显然比较强势,李钦载那位未谋面的老丈人估摸拿捏不住新夫人。
李钦载多少有了几分释怀,还好,老丈人不知情,是王氏的决定,至于究竟是那位后妈一个人的决定,还是太原王氏家族商量后的决定……
不重要了,总之,麻烦找上门了。
世上最不可能化解的仇恨,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虽然妻子没被夺走,但有人惦记也不行。
李钦载蹲下身,笑吟吟地看着二人,缓缓道:“天底下是有规矩的,主是主,仆是仆,奴仆敢对主人无礼,那就是坏了规矩。”
“二位,规矩是不能坏的,无规矩不成方圆。让我未婚妻另嫁他人的事,你俩只是传话的,我不跟你们计较。”
“但你们对崔家小姐无礼,必须要惩戒,否则天下的奴仆有样学样,我们这些权贵人家怎么办?此例不可开,此风不可长啊。”
“哦,对了,还有,你对我儿子很不礼貌,我很不高兴,我李钦载的儿子,还轮不到一个下人来教训。”
中年男子吓得脸色苍白,腿部钻心的疼痛,却不及心中的恐惧。
李钦载的事迹,太原王氏多少听说过一些,毕竟是仇人的儿孙,对李家的上上下下还是多打听一些的。
无论是曾经那个混账李钦载,还是如今领军灭一国的李钦载,都是二人惹不起的狠角色。
他们二人今日来甘井庄传话,知道李钦载没在庄子里后,对崔婕的态度才倨傲起来,万万没想到,李钦载突然回庄了。
若知今日诸事大凶,打死他们也不敢对崔婕摆脸色,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王氏主母的面子,帮自家的主母给这位继女来个下马威而已,谁知下马威搞得拖泥带水,自己的命也搭上了一半。
“李,李家少郎君,我二人只是奴仆,死不足惜,可奴仆也是太原王氏的奴仆,打狗也要看主人,还请少郎君三思。”中年男子忍着痛苦咬牙道。
李钦载笑了:“呵,痛成这样了,思路居然还很清晰,还知道搬出后台让我投鼠忌器,太原王氏不错,养出的下人也是又刁又狠,刚给崔家小姐摆了脸色,现在又威胁李家少主人,啧,有种!”
中年男子大惊:“少郎君,小人绝非威胁……”
话没说完,李钦载已站起身,脸色愈发冷峻。
“刘阿四,将这二人抬上马车,派一队人送去青州崔家。”
刘阿四刚要抱拳领命,李钦载却紧接着道:“到了青州崔家的大门外,你当着崔家人的面,把这两个恶仆的手脚四肢全打断,然后再转告那位崔家新夫人一句话。”
“敢挖我李钦载的墙角,我放火烧了王家,说到做到!”
第218章 彼之仇寇,我之英雄
两名恶仆被李家部曲送回去了,待遇不错,趴在马车里送回去的,因为两人的腿都断了。
解决了麻烦后,崔婕和荞儿从霜才从屋子里出来。
荞儿猴子攀树般轻车熟路,哧溜一下爬到李钦载的怀里,紧紧搂着他。
崔婕眼眶仍有些红,原本是家中颇受宠爱的掌上明珠,从小父兄便宠着她,如今父亲续弦后,她分明已感受到宠爱不再,父亲的心里已被另一个女人占据。
李钦载看出了她心情失落,上前笑道:“老丈人找到了生命的第二春,是大喜事,你应该高兴才对,明日我弄点虎鞭酒送老丈人补补,让他提枪上马不心虚,再烈的马都能骑得稳稳当当……”
崔婕脸蛋一红,使劲捶了他一下,刚才的失落心情烟消云散。
揉了揉她的头,李钦载轻声道:“人长大以后,回家就是做客,可你还会有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里,你永远是主人。”
崔婕眼眶又红了,垂头嗯了一声。
从霜这时才上前朝李钦载行礼,李钦载打量她一眼,笑道:“从霜,最近吃了啥?发育得越来越好了……”
从霜吓了一跳,脸蛋儿苍白地躲在崔婕身后不敢露头。
崔婕瞪着他:“刚回来就调戏我家丫鬟,明明已是一方人物了,为何还如此混账?”
荞儿缩在他怀里,调皮地摸他的耳垂,道:“爹,这次你打胜仗了吗?”
李钦载笑道:“胜了,敌人在爹的指挥下灰飞烟灭,趴在爹的脚下哀哀求饶,特别提气。”
荞儿欢喜地叫了一声,道:“我就知道,爹太厉害了,干啥都厉害!”
崔婕低声道:“听庄户说,你领兵登陆倭岛,灭了人家的国?”
李钦载朝她眨眼:“厉害吧?快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向我投以崇拜的目光,眼里要有小星星哦……”
崔婕呸了一声,道:“老是这么不正经,真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这副不正经的样子能灭国?听说你还下令屠城,杀了……许多青壮?”
李钦载嗯了一声,道:“我没直接下令,但我也没反对。屠戮敌国青壮,对大唐来说不是坏事。”
崔婕脸色发白,轻声道:“我……明日多念几遍超度佛经,消减一下你的罪孽吧。”
李钦载笑道:“我不信这个,彼之仇寇,我之英雄,大唐人可不觉得我造了罪孽,我爷爷当年征战天下的时候,也没少屠城。”
“如今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七十多岁的人了,抄起马槊揍我时还能健步如飞,从前堂追杀到后院,实在是老当益壮,不须扬鞭自奋蹄……”
崔婕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你这人,说起混账话来连爷爷都不放过。”
荞儿突然道:“爹,曾祖揍你了吗?为何揍你?你不听话吗?”
李钦载老脸一黑:“不说这个,重点是夸我打了胜仗。”
崔婕杏眼朝院子外一扫,却一眼看到了院子外寂然独立的鸬野赞良。
崔婕眼皮一跳,仔细打量一番,见她生得白净秀美,有股子说不出的异国风韵,崔婕顿时心生警惕,像一只猫遇到另一只猫,浑身都炸毛了。
“这位是……”崔婕盯着鸬野赞良道。
李钦载朝后瞥了一眼,热情地介绍:“这位是小八嘎。”
崔婕听得满头雾水,沉默地等着李钦载继续说下去,谁知李钦载仅仅只介绍了这一句,便不再说了。
崔婕气得狠狠拧了他一下,道:“说呀,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她是小八嘎,就是这样。”李钦载茫然道。
“‘小八嘎’是人名吗?总有个来历身份吧?”
李钦载哦了一声,道:“她是倭国人,还是国主的长公主,国主热情好客,送我了。全名叫鸬什么,嗯,什么来着?”
院子外的鸬野赞良终于忍不住了,往前站了两步,朝崔婕行了个福礼,低声道:“奴婢鸬野赞良,拜见小姐。”
虽是公主出身,眼力还是不错的,鸬野赞良看出崔婕与李钦载关系不一般,于是赶紧出来博个好印象。
崔婕倒吸口凉气,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一国长公主,给你……当奴婢?”
李钦载摊手:“不然呢?把她供在祭品台上好不好?”
鸬野赞良黯然道:“亡国之人,无枝可依,不再是什么长公主了。”
李钦载斜眼瞥着她:“需要我给你讲道理吗?你们为何会亡国?”
鸬野赞良一惊,急忙垂头道:“奴婢知错,以后不说了。”
见李钦载对鸬野赞良的态度,崔婕悄悄松了口气,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刚赶回庄子,还没用饭吧?我给你做。”崔婕轻声道。
李钦载点头:“你和荞儿也吃,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崔婕脸蛋儿微红,却也没有反对李钦载的说法。
荞儿牵着李钦载的手,不停央求:“爹,好久没讲故事了,今晚讲故事好吗?”
李钦载答应得爽快:“爹给你讲白雪公主的故事。”
“啥是白雪公主呀?”
“就是一个凄凄惨惨的公主,被后娘逼得生不如死,后来逃进林子里,莫名收了七只小舔狗的故事。”
荞儿睁着天真的眼睛问道:“姨姨是不是也被后娘逼?她会不会逃进林子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