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识逗呢,坐下吧,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薛讷呆怔片刻,然后悻悻一哼,道:“景初兄还有心玩笑,我刚才都快气死了。”
李钦载笑道:“做人呢,情绪不能太平稳,不然人生有啥意思?刚才气一下,现在是不是觉得神清气爽,念头通达了?”
“完全没有,愚弟只觉得饿。”
“好酒好菜,绝不亏待。”
……
别院前堂内,久别重逢的俩兄弟对酌。
薛讷是个直爽性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几杯酒下肚,薛讷开始眉飞色舞说起最近的境况。
这货终于不再是无所事事的纨绔了,他现在是一心只想搞钱的纨绔。
虽说商人在大唐没啥地位,但不得不说,相比以前那个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如今的薛讷也算有了正经的追求。
几个月的商贾经历,薛讷领着商队走遍了关中各个城池,不仅将驻颜膏的买卖做到关中的每个州城,甚至连县城都开始铺设渠道。
现在的薛讷财大气粗,说是薛家经济的顶梁柱也不过分,从他白净又略显富态的模样来看,他爹应该很久没揍过他了。
男人一旦掌握了家里的经济大权,在家里的话语权也就高了,古代也不例外,说是鄙视商人,但谁能真正跟钱过不去呢?
喝得有些微醺的薛讷意气风发,说话都打着酒嗝儿。
“景初兄,愚弟我今非昔比,若景初兄需要愚弟偷家里的库房,就算事败也不会被我爹揍了,愚弟再放一句略显狂妄的话,就算偷了我家的传家宝换钱,我爹也舍不得揍我了,哈哈,大丈夫当如是也!”
李钦载安静地听他吹牛逼,一直面带微笑,偶尔也为他斟酒。
直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心地道:“慎言贤弟,以你如今暴发户的可憎嘴脸和身家,就算我有需要,你也不必偷你家的传家宝换钱吧?咱直接拿钱不好吗?”
薛讷一愣,然后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喃喃道:“说得也是,我已不差钱了啊,为啥还惦记家里的传家宝?”
李钦载同情地道:“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可怜的孩子穷太久了,富起来了都是一肚子奸计……”
薛讷使劲晃了晃脑袋,道:“景初兄,那个李敬玄,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钦载不解地道:“啥叫处置?没事我为何处置他?以后他好好当他的官儿,我继续做我的咸鱼,不然呢?”
薛讷摇头:“这货分明是来架空你的呀,你不担心吗?”
李钦载嗤笑:“架空?我双手放开让他架,他真要有本事架空我,我感谢他八辈祖宗。”
薛讷愣了:“景初兄如此自信的吗?”
李钦载认真地道:“除非一把火烧了学堂,否则整个大唐能代替我的人,一个都没有。”
第441章 来意不明
在穿越界这个行业,李钦载无疑是占了垄断地位。
智商普通,二本学历,放在千年后,不过是人海里的一粒尘埃,但放在如今的大唐,便是独一无二,仅此一人。
所以不管李敬玄来甘井庄上任打着怎样的主意,李钦载的地位他永远取代不了。
甘井庄虽小,可它是李钦载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上,李敬玄翻不起风浪。
薛讷再三试探问了几次,主动提出要不要想个法子让李敬玄莫名其妙变成失踪人口,官府都查不出的那种,薛讷拍着胸脯保证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李钦载拒绝了,李敬玄失踪有啥用,有本事你把皇后搞失踪了,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酒至半酣,薛讷有些醉意,但还是摇摇晃晃起身告辞。
薛少郎如今是有追求的人了,赚钱这件事只争朝夕。
李钦载将他送出门外,看着他在部曲的搀扶下骑上马,一行人消失在村口。
李钦载独自站在门外,悠悠叹了口气。
孩子长大了,成熟了,尽管薛讷可能不愿承认,但李钦载还是有一种老父亲的失落和欣慰的心理。
第二天,李钦载穿戴整齐,腋下夹着一本教材出门上课。
刚走出门外,迎面便遇到李素节。
李钦载一愣,然后叹道:“旷课也就罢了,旷了课居然还敢在先生面前晃悠,李素节,你怕是太久没挨鞭子,想念熟悉的挨抽滋味了吧?”
李素节眼皮一跳,急忙道:“先生,弟子没旷课,弟子刚从学堂悄悄出来,是想单独问问先生,昨日学堂新来一个名叫李敬玄的博士,先生可知否?”
“知道,是皇后派来的,咋?”
李素节一惊:“皇后她……”
李钦载伸手狠狠敲了他一记瓜崩,道:“你的年纪不要想这么复杂的事,这不是你能掺和的。”
李素节揉着额头道:“先生,您以前在长安时可曾听闻李敬玄其人?”
“所闻不多。”
“李敬玄曾是父皇的侍读,后来因治学勤勉,博览群书,被父皇任以弘文馆学士,直到如今,李敬玄却一直不得升迁,先生可知何故?”
“不知。”
李素节低声道:“李敬玄虽学问不凡,外表尔雅,可他生性冷峻,为人喜阔论而鄙实行,父皇对他心怀疑虑,故而一直未用。”
李钦载嗯了一声,道:“你刚才说了三句废话,我的忍耐已到极限,接下来如果你继续说废话,就莫怪我言之不预。”
李素节急忙陪笑道:“先生恕罪,那李敬玄昨日来了学堂后,便来拜访我等,嘴上说得客气,言语也颇为谦逊,可弟子几人总觉得不对味儿……”
“啥意思?”
“弟子等人出身不凡,家中父辈祖辈在朝中地位不低,李敬玄对我们客气是应该的,但他却连国子监的学子都刻意逢迎,未免有点过分了,先生,这货究竟来甘井庄干啥的?”
李钦载淡淡地道:“社会上的事少打听,你在这里是来求学的,不是跟别人斗心眼的,论斗心眼的道行,你们加在一起都不如李敬玄。”
“滚去上课,不然鞭子伺候。”
……
上午给学子们上课,李钦载开了新课程,求圆面积。
圆周率还是按前世的统一用法,取小数点后两位,公式列出来,条件给出来,很简单的课程。
学子们抓耳挠腮将条件数字代入公式,然后笨拙地算着圆面积。
两位数的乘除法终于算是能够熟练运用了,换上三位数的乘除法,他们又傻眼了。
没关系,就像唐僧取经一样,一关一关慢慢过,若实在是命背被妖怪炖了,换个唐僧从头开始便是。
等着学子们拿结果的时候,李钦载抬眼不经意一瞥,赫然发现课室的最后一排,李敬玄竟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纸笔,跟学子们一样咬牙切齿地算着。
李钦载眼睛眯了眯,也不打扰他。
下了课,学子们起身朝李钦载行礼,并异口同声拜谢先生授业。
学子们依次走出课室,李钦载垂头收拾书本时,李敬玄走了上来。
未语先行礼,李敬玄惭愧地表示不该出现在这里听课,未经李县伯允许,有偷师的嫌疑。
李钦载笑道:“没关系,我并无敝帚自珍的想法,李博士愿意学,我当然也愿意教,只要你能听懂。”
李敬玄惊喜道:“真的吗?下官冒昧,以后若有不懂之处,可否向李县伯请教?”
李钦载无所谓地道:“不懂当然可以问,不过我生性懒散,你最好不要问得太频繁。”
李素节这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到二人身旁,突然一脸天真烂漫地道。
“先生,我们都是正式拜了师,奉上束脩后,先生才教我们学问,名不正则言不顺,李博士若要学先生的学问,也要拜师吧?不然这无名无分的……有人说闲话就不好听了。”
李敬玄一滞,接着脸色迅速涨成了猪肝色。
这番话基本等于当面扇耳光了,在这个年代,知识版权不需要注册,但朝野皆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学别人的学问就要拜师,这就是规矩。
李素节这番话等于指着鼻子骂李敬玄无名无分偷窃知识,这是很严重的指责,很损个人名声的。
李素节充满恶意地朝他龇牙一笑。
李钦载却毫不犹豫一脚踹上李素节的屁股,指着门外道:“给我马不停蹄的滚。”
李素节嘿嘿一笑,瞬间消失。
李钦载朝李敬玄歉意地一笑:“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李博士莫介意。”
李敬玄急忙行礼,愧然道:“是下官思虑不周,惭愧!四皇子没说错,名不正则言不顺,下官不该窃取李县伯的学问,以后绝不再犯。”
“想听课随时可以听,不必拜师什么的,李博士年岁比我长,你若拜师委实是折煞我了。”
李钦载语气一顿,若有深意地道:“我并无别的心思,只希望腹中的微末学问能传于后世。若能用我这点学问为大唐社稷做些事情,于愿足矣。”
第442章 国家栋梁很忙
话是对李敬玄说的,但也不完全是对李敬玄说的。
李钦载只想表达自己对权力并无野心,来到这个世界,当官也好,封爵也好,他从没主动争取过什么,如果有人把他视为威胁,未免太可笑了。
从李敬玄来到甘井庄的表现,李钦载便看出他应该有所图。
李敬玄表现得很谦逊,可惜,他谦逊得过分了,反而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
来到学堂任博士,类似于教导主任的官职,却主动讨好逢迎学子,怎么都说不过去。
“李县伯,下官来此上任,是奉命而为,下官并无他意。”李敬玄仿佛为了回应李钦载的话,同样表达了自己毫无威胁的意思。
李钦载笑得很热情,呵呵,我特么要是信了你,两辈子算白活了。
“既如此,你我便各忠其职,将自己的差事办好吧。”
突然想念狄仁杰了,虽然狄仁杰性格有点犟,可人家心里干净,做事本分,眼前这位看着比狄仁杰文雅,长得也很帅,可李钦载知道这位真的是来者不善。
武后派来的人,总不会是来给他拜寿的吧。
“李博士,学堂的日常事务就交给你了,我只管给学子们授业,别的事情我无暇分顾,”李钦载露出抱歉的表情,叹道:“我这样的国家栋梁实在是太忙了,忙到甚至偶尔都没空给小可爱们上课。”
“李博士若发现上课的时候老师缺席,不要问,不要催,我一定是在为大唐社稷废寝忘食添砖加瓦,你早早习惯,督促学生自习便是。”
李敬玄惊讶道:“此地偏远,并无官署,李县伯除了授业还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