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孙中山回粤就任大元帅
孙中山并不反对北京政府的和平统一计划,不过他的主张比张绍曾的有内容,而且实际。孙于12年1月26日在上海莫利爱路私宅招待各报记者,发表和平统一宣言,主张裁兵救国,这个通电发出后,立刻得到黎元洪、张绍曾、段祺瑞、张作霖、卢永祥等的赞成。
孙本拟于1月27日由上海启程赴广州,因于26日晚获悉江防事变,乃临时中止启程。
江防事变后,刘震寰率领所部移驻石龙,粤军集中江门,程潜也在江门主持广州外围军事。朱培德部滇军开抵梧州,许崇智的东路讨贼军由福建回师广东。广州虽然还在滇、桂军控制之下,可是杨希闵的态度已逐渐和沈鸿英分离。因此,从2月4日起,沈的态度也有了转变,除发表宣言“援粤任务告终,应请孙、岑二老迅速回粤主持”外,又派郑士瞻到上海迎接孙中山回粤,并请胡汉民回省主持政务。同时咨请滇军接收市内防务,部队开往北江,他所委派的行政人员也纷纷退职。这才使广州情势逐渐恢复正常。
2月6日,英、美、日三国领事联袂赴农林试验场把魏邦平接了出来,魏已在那儿住了十天。魏恢复自由后,于8日前往香港休息,胡汉民则于9日由香港回到广州。
胡汉民抵广州的第二天,向上海孙中山处电告军情,略谓:
据确报,陈逆在港会议:一、预计兵力,洪兆麟廿营在潮、汕,钟景棠十二营在梅县,陈炯光十四营在五华、兴宁,林虎五千人在兴宁,黄凤纶三营在蕉岭,翁式亮九营由揭阳开往梅县,杨坤如一千五百人在老隆,除某部外,均归林虎指挥。二、饷项由洪筹措,不足由林逆补之,闻潮、汕开赌,每日可得万余元。三、许军迫,则健部退入江西。四、与沈决裂时反攻省城。五、陈逆现在陈席儒家。七日蔡成勋有代表二人到,商对付闽粤办法。六、马育航在南京来电云得齐燮元助款云云,以上须注意,已电闽。
沈鸿英派郑士瞻到上海谒见孙中山,表示服从命令,孙中山复书谕以大义,略云:
国家之事须正当办法,乃能得正当解决。绝非挟私任术,好逞阴谋,与民治之道背驰者所能得胜。中间或能侥幸得一二胜利,结果亦终归于败,可以断言,此古今中外之成事具在,可资考证者也。
孙这时在上海强化国民党党本部,制定“中国国民党中央干部会议规则”,并组织党本部军事委员会,以柏文蔚、吕超、黄大伟、蒋作宾、蒋中正、顾忠琛、朱霁青、路孝忱、叶荃、吴介璋、朱一鸣、吴忠信、熊秉坤为军事委员。
12年2月15日孙中山偕谭延闿、杨庶堪、徐绍桢等由上海动身,17日抵香港即下榻杨西岩寓。
18日孙在香港发表蒋中正为大本营参谋长,并电催来粤,电云:
介石兄鉴:顷阅兄与沧白、湘芹兄函,甚慰。展、季二兄现时均有重要职务,须暂留沪及赴浙、奉,此间须兄助至切,万请速来勿延,并已发表兄参谋长,军事枢机,不可一日无人也。
20日孙中山在杨西岩宅对香港的工商领袖演讲“裁兵筑路”,略云:为实践裁兵宣言起见,当从广东裁兵始,或谓广东若裁兵,他省来攻奈何?则应之以兵不贵多而贵精,苟广东有10万兵,将其裁去一半,余一半之精兵,当能卫省及保护地方有余。至所裁之兵用以筑路,则全省道路自通,地方自然发展,则兵之工价虽厚于兵饷亦无妨,而兵亦甘于筑路而不愿当兵也。
21日,孙由香港抵广州,先至省长公署,接见各界欢迎代表后,即找邓泽如来,询问林树巍、林直勉、陆志云三人现在何处?邓答林树巍和陆志云在高州,林直勉已往香港,孙即嘱拍电,叫他们即日返穗。原来这三人是在陈炯明叛变时追随孙蒙难的侍从人员。
为了接待孙中山,滇军让出农林试验场为大元帅府,孙自己改称大元帅,不再回任总统。
孙中山这次回粤,不再提护法二字,同时把所有军事力量改称为讨贼军,这是一大转变。由于直系军阀为了消灭南方护法的借口,唱出了恢复法统,同时恢复旧国会,实际上参加这个旧国会的议员都是热衷名利投机钻营的政客,所谓的国会已经成为军阀的工具和摇旗呐喊的应声虫,因此以护法为目的的民主革命并不符合全国人民的愿望。此刻的目标应该是针对阻碍民国进步的南北各省军阀。孙中山回粤后不恢复总统名义而改称大元帅,同时宣布进入讨贼时期,这所谓的“贼”,就是反对民主、自私自利的各省军阀。因此讨贼时期就是反对军阀时期。而讨贼的意义更广泛,对象更实际,同时也正是千千万万中国人民的愿望。
大元帅府设立后,任命胡汉民为大本营总参议,与孙洪伊、汪兆铭、徐谦驻上海,廖仲恺为财政部长,邓泽如为建设部长,谭延闿为内政部长,伍朝枢为外交部长,古应芬为法制局长,刘纪文为审计局长,朱培德为参军长,杨庶堪为秘书长,林云陔为金库主任,徐绍桢为广东省长。
12年2月23日大元帅命令:
桂军总司令沈鸿英着将所率全部移驻肇庆,所遗北江一带防地,着滇军总司令杨希闵迅即派队接防;西路讨贼军总司令刘震寰所部,着驻石门、东莞、虎门各地;东路讨贼军第四师长吕春荣所部移驻罗定等地,此外各部队,就现在地点驻扎,自经此规定后,各部军队非奉本大元帅命令,不得擅自移动,致滋纷扰。
李烈钧于1月奉命自港回粤后,即转赴潮汕等地收抚陈炯明部洪兆麟、尹骥、李云复诸悍将,打通了闽粤交通。同时收编尹骥、李云复、翁式亮、赖世璜、苏世安五师以待命。
李在汕头有电给孙中山云:
此间情况日来甚有进步,以师长尹骥、赖世璜为主干,极便运用联络。现计划将全力离开潮梅,而凶寇方面进行详情,确定续报。需用开动作战费数十万元,恳电港沪筹助。
孙批示云:“筹款不易,港商亦必畏缩,然当尽力去做。沪上潮商或有望,着潮汕各官联名发电来潮州会馆,请各潮商协力。”
3月17日任命李烈钧为闽赣边防督办,令与许崇智调防。李奉到命令即率部赴闽,以潮梅交许崇智接防。这时厦门闽军总司令臧致平颇持两端,李烈钧晓以大义,片言折服,臧遂以礼相待,并时加接济。
大本营成立后,孙中山首先致力于裁兵工作。先调查各军实数,限于3月20日前,将该军营数和驻扎地点,造具军官姓名、履历及兵士名册,呈报大元帅府,由大元帅派员分赴各军驻在地,逐一点验,倘有虚额不准再招,而老弱无枪支者,则一律裁汰。
3月20日孙中山发表“裁兵之重要与处置方法”。
孙此番回粤,对内布置情形已如前述,对外方面则力求西南各省步调一致,几经磋商,乃与唐继尧、刘成勋、熊克武、赵恒惕、谭延闿、刘显世等西南领袖联名通电,宣告对西南时局之意见,内称:
我西南各省,决以推诚相见,共议图存,弃前事之小嫌,开新元之结合。分灾恤患,载之简书,外间内谗,一切勿受。兵为防守,不为争夺,虽折冲疆场,为义兴师,而终不背和平主旨。其他各省有被直系蹂躏,颇同心敌忾者,文等为之敬执鞭弭,所不辞也。
3月22日任命赵士北为大理院长。26日派谢持为全权代表,执行中国国民党本部党务事宜。28日沈鸿英电称遵照大元帅命令,移防西江,设司令部于肇庆。29日任命杨希闵为中央直辖滇军总司令,刘震寰为中央直辖西路讨贼军总司令。
4月3日把陆海军大元帅府由农林试验场迁至水泥厂。
蒋中正被任为大本营参谋长,时在上海,曾电许崇智,主张先破沈鸿英以防其引北军入粤。果然沈鸿英以移防西江为名,将所部集中新街、韶关等处,召开秘密军事会议,欲与北京勾结,遂其督粤迷梦。
第204章 南北之间
孙中山主张先裁兵再谋全国统一的计划,曾获黎元洪、张绍曾、段祺瑞、张作霖、卢永祥等的赞成。不过张绍曾认为裁兵问题必须召集全国性的军事会议才能解决,所以他仍主张先召开“国事协议会”解决统一问题。黎、张两人本来打算派代表到上海与孙商讨实现和平统一的具体办法,不料12年1月26日广州发生了沈鸿英的江防事变,张绍曾错误地认为孙中山在南方已没有实力,已经无足轻重,因此所派代表临时中止出发。
同一时间,曹锟和吴佩孚一再催促北京政府发表孙传芳督闽、沈鸿英督粤的命令。吴佩孚本来很瞧不起沈鸿英,认为沈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可是陈炯明垮台后,吴觉得沈鸿英还可利用,所以要他督粤。张绍曾本来反对这两道任命,曾以去就力争,拒绝发表。江防事变后,张认为沈在广州得势,所以也打算同意沈的新命,不过在北京国会中的国民党议员却大为反对,因此张于1月30日改下命令嘉奖陈炯明下野,希望在广东的主客两军互谋谅解,勿再从事私争,并派林俊廷为广西军务督理,丁槐为两广慰问使。这些命令引起了国民党的极大不满,因为孙中山最痛恨的,是陈炯明犯上作乱,现在陈被逐下台,北京政府竟嘉奖陈炯明,不说他是被逐而说他是下野,这简直给孙和国民党极大难堪。同时国民党认为发表林俊廷为广西督理也是极不友好的行为。
直系方面则大力向内阁施以压力,曹锟、吴佩孚、萧耀南、蔡成勋联名电催发表沈鸿英督粤命令,吴佩孚的代表钱秉鉴连日坐守国务院当面催促,张绍曾感到十分为难,又想先发表孙传芳督闽的命令,以减轻来自洛阳方面的压力。
就在这个时候,齐燮元派孙发绪携带“统一方案”来到北京,方案内容包括总统问题、宪法问题、裁兵问题、财政问题、善后问题五项。这个方案的实质是先统一后裁兵,先选举总统后制定宪法。在善后问题上,建议设立元帅府以安置高级的失业军人,以孙中山为元帅府首长;并设立元老院以安置高级的政客,以段祺瑞为元老院首长。这个计划的幕后设计人有前任国务总理靳云鹏等,由孙发绪起草,齐燮元出面,并叫孙发绪带到北京来先统一北方意见,争取曹锟、吴佩孚、冯玉祥、张绍曾等共同签字,然后正式向南方提出。孙发绪到处宣传某人愿意签名,其实完全是买空卖空。首先曹、吴两人就反对设立元帅府。
黎元洪也不赞成这个方案,他曾在一次宴会上痛骂孙发绪招摇撞骗,情同造反。孙发绪乘兴而到北京,如今一见风头不对,就悄悄地溜之大吉,跑到保定,在曹锟身边做了高等顾问。
统一问题困难重重,不过张绍曾并不因此灰心,他打算先发表四川、湖南、云南、贵州四省督理、省长的任命,以粉饰纸上的统一。吴佩孚赞成这么做,他曾劝诱湖南取消省宪,如果不愿取消,则由北京政府任命赵恒惕为湖南督理,赵可以采取既不接受,又不反对的态度,借以表示赞助统一。可是张后来根据各方情报,知道这些命令如果发表,一定会引起西南各省的否认,因此又不敢发表。
孙中山于12年2月21日回到广州后,22日北京政府就发表尊重《约法》的命令。这个命令具有双重作用:一方面阻止孙在广东重组政府;另一方面阻止曹锟武力篡夺总统,或者采取非法手段促进总统的选举,因为国会已在北京复会,另组政府就是破坏《约法》的行为,而在宪法未完成以前选举总统,也是违反《约法》的行为。
当孙中山在广州成立大本营,以大元帅发号施令后,曹锟和吴佩孚认为这就是破坏《约法》,破坏和平,主张下令“讨伐”。曹锟派项致中、吴佩孚派李倬章到北京催促发表闽、粤两省督理的命令,曹锟并且一天连打几次长途电话来催问,项致中见张绍曾时曾拍案大骂他全无心肝。张绍曾突然强硬起来,对曹、吴不买账,3月8日国务会议决定拒绝发布闽、粤两省督理的命令,并且用总辞职手段回答曹、吴的压力,当天并以内阁名义发出了庚电云:
绍曾等受任之始,即宣言以和平统一为职志,以促成宪法之指归。近日以来,粤中有僭名窃位之行,各方呈枕戈待旦之兆。和平立破,调剂无方。惟有引咎辞职,以谢国民。
这个电报获得不少的同情,不过国民党和直系都是不喜欢这个电报的,国民党反对电文中有“粤中有僭名窃位之行”一句,直系则反对“各方呈枕戈待旦之兆”句。国民党议员发表通电说僭名窃位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绍曾自己,因为黎元洪并非合法总统,则黎所提出的内阁自然也是非法。
张绍曾内阁敢于和直系大军阀相抗,不失其有硬骨头,所以当时颇能赢得大多数人鼓掌,因为北洋时代的内阁,久已成为军阀的应声虫了。像张绍曾这样有勇气和决心,则是北京政府历届所无的。
不过问题的真相却是这样,原来内阁中的阁员分为总统府派和津保派。政学系阁员李根源、彭允彝属于府派;高凌霨、吴毓麟、刘恩源则属于保派。黎元洪要拉拢孙中山,而孙又和岑春煊(政学系领袖)有合作关系,所以政学系的阁员们就反对任何足以伤害孙的命令。
3月8日张绍曾在军阀的威胁下拟就两道命令:一道是发表孙传芳为福建督理;另一道是“诰诫”孙中山勿在广州组织另一政府。但是政学系阁员反对第二道命令,保派阁员则主张对孙下讨伐令而不是诰诫令,双方各走极端,互相对骂,甚至拍案喧哗。吴毓麟首先大嚷着说:“内阁既然不能统一,我们大家还是下台吧。”张绍曾也表示除了下台别无他法,因此大家做出了内阁总辞职的决定。张绍曾为了骗取全国的同情,就用拒绝发布闽、粤两省督理的命令,作为内阁总辞职的借口。
张绍曾并不是真心想辞职,因此他提出辞职后,天天期待各省的挽留电报,吩咐国务院随时把这些电报油印下来分发到各报去发表。果然卢永祥、何丰林、王永泉都有电报来挽留他,卢、何等是属于皖系的,他们不是对张有什么好感,而是借题发挥,打击曹、吴。他们对北京政局毫无影响力量,不足以左右北方政局。
忽然,报上出现了吴佩孚的“昌密”灰、真两电,挽留张内阁,这是强有力的声音。有一位记者怀疑吴佩孚电报的真实性,所以打电到洛阳探询,洛阳回电话:“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发过这样电报。”
真正不愿意张绍曾下台的是黎元洪,他声泪俱下地请求吴景濂、王家襄支持这个内阁,张绍曾也表示愿意帮总统的忙,不使政务停顿,每天在私宅处理公文,副署命令,是一个在家办公的国务总理。
张绍曾大家背地里称他“张疯子”,说他做事有头无尾。他宣布辞职后,疯病显得更厉害,经常喃喃自语,自称九重天宫的古佛下降人间,当代人物多系他手下的星君托胎转世,不过也有妖魔鬼怪下凡作祟,他念动经文请求仙师赐以神斧斩尽妖魔。
3月16日,他忽派程克乘专车到天津,迎接财政总长刘恩源、交通总长吴毓麟回京复职;又派汽车守候在车站,等到专车开回时,就把这些阁员迎接到自己住宅讨论复职问题。果然,17日这两位保派阁员都服帖地回来了。于是在张宅又开了一次销假复职的内阁会议。刘恩源首先表示他是保定的代言人,现在复职问题是要看保定方面所提的两道命令是否能够发表?如果能发表,就可以复职。吴毓麟补充说:今天会议不必多所讨论,两道命令的发表一句话就可决定,先解决这个问题,再研究复职问题。于是张绍曾表示大家意见已趋一致,两道命令当可发表,遂定于19日全体复职。
局势为什么会急转直下呢?因为曹锟表示愿暂时维持张内阁。曹为什么还要维持张呢?因为张暗中向曹表示对南方针完全一致,闽、粤督理命令可以发表。因此曹即电嘱刘恩源和吴毓麟,令他们回京复职。
内阁复职既已决定,但是张绍曾却觉得发表这两道命令对自己面子太不好看,因此想仿照蔡成勋为江西督理的前例,用参陆办公处的电令发表,而不用总统的命令,这个办法不为保、洛两方面所接受。
19日复职的张内阁举行国务会议,吴毓麟首先提出讨论闽、粤两省督理一案。张绍曾说:“我现在已经大彻大悟,所以今天一定要发表这两道命令。前些日子我们为了这个问题闹辞职是错误的。”他的话刚说完,以前坚决反对发表这两道命令的两位政学系阁员立即一致附和,李根源愿意负责疏通总统盖印,原来他们为了保全阁员地位,也只好和张绍曾走同一的路。
3月20日,北京政府下令特派沈鸿英督理广东军务善后事宜,杨希闵为军务帮办,林虎为潮梅护军使兼粤军总指挥,陈炯明、钟景棠为广东陆军第一、第二两师师长,温树德为广东海军舰队司令。特派孙传芳督理福建军务善后事宜,王永泉为军务帮办,臧致平为漳厦护军使。照这名单,已超过了保、洛两方面所要求的范围,督理以下的任命是张绍曾自己加进去的,这是张为了更进一步讨好保、洛两方面而做的画蛇添足举动。
这一来张内阁原来标榜和平统一的野人头,到此原形毕露了,同时这个内阁和国民党之间公开敌对了。
4月3日,北京政府继续任命刘冠雄为闽粤海疆防御使,显然有调动海军进攻广东意图。同日任命洪兆麟为洪威将军兼广东陆军第三师师长,李易标为广惠镇守使,申葆藩为钦廉镇守使。这表示把所有反对孙中山的势力都集中起来,准备总攻广州。
但是黎、张两人却还在做梦,大唱和平统一的论调。3月27日派王宠惠携带全体阁员的联名函件南下,劝告孙中山取消大元帅府,或者亲赴北京,或者到上海赞助和平统一。黎还授意金永炎致函湖南省议会议长林支宇,表示并不反对联省自治,希望湖南也赞助和平统一。
这真是痴人说梦。直系一方面埋首要武力统一,而总统和国务总理却高唱和平统一,当然是背道而驰的。以此对付南方,南方怎会合作?
王宠惠奉派南下,是和杨天骥同行的,他携带一封内阁全体阁员联名函给孙中山。
王、杨联袂抵沪,先访浙督卢永祥,托卢疏通,卢认为应先取消闽、粤两省督理的命令。王在上海又和孙中山所派代表胡汉民、孙洪伊、徐谦等进行统一问题的谈判,胡等亦提出撤销闽、粤督理为南北统一的先决条件。孙洪伊还提出黎元洪下野的条件。王宠惠的随员杨天骥电告北京,如果孙文下台,吴佩孚必须同时解除兵权。报纸把这个电报登了出来,徐谦、孙洪伊质问王宠惠说:“这话从何而起?”
4月15日,张绍曾到保定商谈对孙、对奉等问题,并同意齐燮元所提的,召开南京会议解决南北统一问题的建议。曹、吴本来不重视黎、张二人所进行的和平统一,不过要利用他们分化南方,所以曹锟对张绍曾的和平建议采取了“姑妄听之”的态度。
4月10日张作霖给孙中山一电,解释外间的谣言,电云:
近日报纸登载,奉省有图谋复辟之说,此种无意识之谣诼,在稍有常识者见之,不值一哂。惟市虎杯蛇,深引起一般误会。作霖素性光明磊落,但知爱护共和,顾念大局,我公夙所深悉,敬祈代为宣布,转饬各报更正,无任祷企。精卫兄已来奉,厚意至感,并谢。
这时正是孙、段、张三角联盟时,孙中山曾派汪兆铭到北京从事联络,4月上旬汪到了奉天,所以张作霖给孙中山电报中提及。
孙中山一收到奉张来电,即复电云:
蒸电辟复辟谣诼,并嘱宣布,转饬各报更正,实见矢忠民国,曷胜钦佩。国建共和,十余稔矣。中经复辟之变,不旋踵而灭。国体既定,诚有非顽民所能颠覆者,执事之明,岂或屑此。不图乃有以为中伤者,人心之险,良可浩叹。执事通电明志,国人皆将喜闻此祥和之言。文亦将视力之所及,勉为执事剖白之。更冀本爱护共和之初衷,进而襄解决大局之盛举。文虽不敏,至愿与时贤共之也。
12年4月中旬,沈鸿英终于叛变。
原来沈之参加逐陈,主要目的是为自己,当沈进入广州时,即欲恢复省议会,选举政学系林正煊为省长,借以取得广东的政权;又拟借江防会议,杀尽国民党要员。怎知这二事都失败,因此只好伪称服从孙中山,移防肇庆。北京任命沈为督理广东军务后,沈即于4月15日在新街就任督理,通电请孙中山离粤。
4月16日拂晓4时,沈军开始进攻,李易标六七营分三路扑攻广州市:一路由白云山向农林试验场猛攻滇军杨希闵总司令部,滇军已获沈军叛变的消息,所以立即出队抵御,孙中山亲偕杨希闵督战,沈军当场被击退。一路扑攻造币厂,为卢师谛部击退。一路进攻流花桥,为刘震寰部所阻,李福林闻警,即调所部福军八营,渡河助战。孙中山亲登观音山督战,广州市转危为安。
沈鸿英自任中路,沿粤汉铁路南下,沈荣光出英德、四会,直攻三水;西江一带之沈军亦响应沈鸿英。
孙中山以大元帅名义褫夺沈鸿英桂军总司令,命云:
沈逆鸿英,反复无常,奸诈成性,阴谋内乱,逆迹久彰。本大元帅念其微劳,恕其既往,屡示优容,冀与感化。不意狼子野心,始终不悛,一面呈报移防,一面阴行鬼蜮。竟于昨夜擅自称兵,进袭省城,幸我军将士用命,戒备有素,当经击退。似此恣行叛逆,甘为戎首,扰乱军纪,贻害地方,实属罪不容逭,法所必诛。沈鸿英应即褫夺桂军总司令本职,着滇军总司令兼卫戍总司令杨希闵、东路讨贼军总司令许崇智、西路讨贼军总司令刘震寰、大本营驻江办事处全权主任古应芬、东路讨贼军第三军军长李福林、中央直辖第七军军长刘玉山、中央直辖第三军军长卢师谛、海军舰队司令温树德、驻汕海军各将领、广东江防司令杨廷培、广东海防司令陈策等,各督饬所部,分途兜剿,迅速扑灭,以正法纪,而遏乱源。
孙同时电驻沪代表向王宠惠提出严厉质问:
北方阳为言和,阴实迷信武力,且借以懈我之备,言之殊堪痛恨。
17日孙中山函汕头许崇智,告以陈天太部已出四会,现战情已变,江门军当全数出三水、芦包,向高塘、新街方面进攻,以速扫灭袭击省城之敌为先,然后再为第二步进取。
18日滇军收复瘦狗岭,福军追击至龙眼洞,刘震寰收复小坪。19日滇、粤、桂、福联军予沈鸿英以决定性之一击,白云山一带完全克复,沈部狼狈向北路江村、新街败退。蒋光亮之第四师及第二混成旅胡思舜部担任三水、芦包、炭步等地右翼作战,以抵御西江一带沈军。
沈鸿英投靠北京,在广州叛变,当然是吴佩孚的策动。当时孙中山在广东的局势并不稳定,孙回广州后,沈鸿英虽在广州,却并未见面。至于滇军也有问题,孙早就发表杨希闵为广州卫戍司令,可是杨到了3月12日才宣布就职。当朱培德部滇军由广西开抵三水、河口的时候,孙即将该部改编为拱卫军,令其驻守广州。朱培德和杨希闵虽同为云南人,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系统,同时并不和睦,孙为了避免这两支滇军发生误会,所以指定以河南为朱部滇军的防区,自己也将大元帅府移往河南水泥厂。
沈失败后,北京政府于4月21日任命洪兆麟为汕头防务督办,叶举为惠威将军,尹骥、李云复、赖世璜、苏世安、杨坤如、翁式亮为广东陆军第五至第十师师长。这些人事命令全是企图把陈炯明的旧部争取过来,使其和沈鸿英联合夹攻广州。
孙中山认为北方已没有商谈的诚意,最大阻碍是吴佩孚,因此令驻沪代表通知北方,如果北方诚意言和,就应先罢免吴佩孚,否则和谈可以终止。
王宠惠本想做孙中山和吴佩孚之间的桥梁,孙、吴关系破裂,他放弃了北方代表身份,到广州谒见孙中山,随后出国到海牙任国际法庭的审判官。
孙虽然发表蒋中正为大本营参谋长,可是他还在上海,孙屡电催促来粤,杨庶堪、古应芬、廖仲恺亦纷电促驾,蒋中正乃由沪赴粤,途行五日,4月20日抵广州,就任大本营参谋长。26日孙偕蒋中正赴江村劳军,全体将士闻大元帅莅临,大为兴奋。
沈鸿英叛军于21日自新街退据源潭,和滇军杨希闵相持。25日滇军攻占清远,沈荣光先溃逃,29日滇、粤、桂联军以全力进攻粤汉路沿线之沈军,30日攻克源潭。5月2日滇、粤军克琶江。3日孙中山偕蒋中正至源潭劳军,6日至三水慰问伤兵。
7日,孙中山调廖仲恺为广东省长,以叶恭绰继任财政部长,郑洪年为次长。叶和郑都是旧交通系,交通系的领袖梁士诒受奉张支持组阁,在阁揆任内被吴佩孚用一连串的电报轰下了台,梁下台后和他的主要助手叶恭绰都避居香港。迨孙、段、张三角联盟后共约抗曹、吴,梁士诒遂举旧交通系支持孙中山,孙这时在广东最困难的,就是财政问题,梁士诒、叶恭绰等均以长袖善舞著称,所以孙中山遂邀叶恭绰任财政部长。大本营的财政由旧交通系支撑,对内对外都产生了信心。
第205章 黎元洪被迫下台
12年6月6日,北京举行国务会议,内政总长高凌霨首先发言,高说:“总统近来对于政务,有的不经国务会议直接处理,有的则以命令方式,直接交院办理。例如制宪经费、崇文门监督任免案、任命张拱宸为军警督察长案,都是总统独断独行,这实在是违反责任内阁精神,侵越内阁职权,我个人认为,总统既然对于我辈阁员不信任,我辈只好退避贤路。”高的话讲完,交通总长吴毓麟、司法总长程克、财政总长张英华都异口同声地赞成内阁提出总辞。
总理张绍曾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高凌霨又说:“如果总理不愿意辞职,我们阁员也可以联名辞职。”吴毓麟并且大骂黎元洪不已。张绍曾这时只好很勉强地说:“要辞职还是大家一块辞职好了。”拥黎的政学系阁员农商总长李根源、教育总长彭允彝都没有发言。高凌霨乃把津保派事先拟好的辞呈电稿拿了出来,请大家签名,这个通电全文如下:
呈为辅弼失职,责任不明,请予罢斥事。窃于二十四日财政部致税务处公文一件,内开借拨海关重建房屋一案,奉大总统批:出使经费月拨十三万元,国会制宪经费月拨十七万元。其修建江海关经费,即照数匀拨,财政部查照知行等因。佥以制宪为国家根本大业,本应宽筹经费,以促观成,出使经费,亦关重要,惟依法定手续,须先经由国务会议通过,方生效力,历次陈明,未蒙谅许。乃于六月二日又接府秘书厅函交由府派哈汉章往查京师军警督察处复呈一件,奉手谕交院照办各等因。是日又经议决调薛笃弼为崇文门税务监督,拟具命令,副署送府,时经三日,复未蒙盖印发下。伏查民国《约法》采取责任内阁制度,故于第四十五条明文规定,凡大总统发布命令,须经国务员副署。又查政府组织令,国务由国务会议行之。又查《国务会议规则》第一条所列国务会议事项,第三项预算外之支出,第七项简任官之进退各等语。是借拨关款,及简任税务监督各案之必须经由国务会议议决办理,具有明文。今大总统事先出以独断,事后不纳劻勷,凡劳黻座之分忧,实出阁员之失职。绍曾等既不蒙信任,惟有仰恳钧座立予罢斥,以明责任而重法制,不胜屏营待命之至。
张绍曾内阁辞职通电发出后,吴毓麟和程克并劝张离开北京,以免遭遇困扰,其实拥曹派怕张又变卦恋栈,张允考虑,吴早已备妥了专车,请张立即出京,张绍曾遂于辞职当晚,偕国务院秘书长张廷谔专车赴天津。
12年6月7日,黎元洪就内阁总辞呈中指摘之点,通电辩解:
元洪不德,负我元僚,致有总辞职之举。制宪经费,列为主因。当时国会议决,议长请求,适财长阙员,元洪曾遍约阁员,下及财次,公同筹议,始转商税司,缓筑海关,批明用途,乃获定约。不虞今日,复有后言。元洪赞助制宪,心在救国,纵责过失,犹胜阻挠,此可请邦人共鉴者也!使馆断炊,下旗归国,此何等事,而忍漠然!尔时座中讨论,亦无异词;军警督察,直接元首,项城设官,躬预其议。卫戍既立,何妨裁省,阁员反对,业予新除。崇文税差,阁员力主易人,此经许诺,第以陶立并无大过,可授别官,执意不从,亦允盖印,乃电促再三,迄不送府,今犹在院,可复按也。凡斯薄物细故,既非要政,决无成心,宁承劻勷,不垂嘉纳!元洪与内长同寅推毂屡矣,张揆诸人,半托旧契,缟纻之交,砚席之好,欢若平生。恃府院之间,情同骨肉,维持调护,终始不移,垂拱观成,未尝掣肘。纵复责为失检,亦仅此数端,偶摅意见,初非拘束,旋复听从,曾谓久要,而难原谅。统一未成,百废未举,阁员肯明责任,固所祷祝以求者。节关密迩,枢府偕行,中流失舵,不知所届。元洪纵不足惜,如国家何?阁员明达,宁忍恝然,已派刘次长治洲、金次长永炎赴津谢过,分劝就职,期于得请,知念特闻!
黎同时发表通电,宣示借拨经费实情,有云:
国会再断,《约法》荡然,混沌纠纷,久沦为无法之国。元洪痛父老身家,靡所保障,隐忍复职,冀见宪法之成。窃虑议之非难,行之维艰。督军不废,虽成犹阻,干喉焦唇,庶几悔祸,诚信未格,事与愿违,恐一旦去职,成立尚不可睹,瞻言前路,心胆俱碎,苟可促进,惟力是视。元洪忧患余生,急于求去,宪法期成不过两月,制宪以外,绝无所求,耿耿此心,可质天日。宪法果成,国之福也,众之功也,元洪何与!如其不成,宁复有国,涕泣盼望,实式图之。
刘治洲和金永炎到天津后,见到了张绍曾,转达黎元洪诚恳挽留的意思,张绍曾满腹心事说:“这次政潮,酝酿很久,其中原因复杂,大家都很明白,我个人能力有限,业难消弭。现在我既已辞职,当然没有复回之理,总统虽挽留我,我无法克服两个‘高’字,奈何奈何!”张绍曾所说的两个高字,一个是高凌霨,一个是最高问题,就是“总统问题”。
张绍曾内阁总辞职的当天,北京军警代表在旃檀寺陆军检阅使署举行会议,与会代表很愤激,大家都说:“总统有钱养活议员、政客,而我们拼命、流血、卫国、卫民的军人反而几个月不发薪水,害得我们穷得连饭都没得吃,我们非和他算账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