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哭笑不得地道:“什么啊?哦,合着你们俩是认定了,本王会带你们见那个什么柳蕴紫了?告诉你们,我不会亲自去,只会派一般的衙役去。”
“那可不成。”安波注眼珠一转,道:“那柳蕴紫一般的人可见不着,您派衙役去张昉,那不是得无功而返吗?”
崔耕哼了一声,道:“张昉的权势再大,能大得过朝廷?我让人拿着陛下的御赐金牌去,他们不得乖乖配合?”
杨洄是想找个机会,和柳蕴紫谈情说爱,又怎愿意如此粗~暴的以势压人?
他眼珠一转,道:“还是不妥。那贼子刺杀郭将军,居心叵测,胆大包天。若此人真和柳仙子相好,官府的人一出动,岂不就打草惊蛇了么?”
“打草惊蛇?”
这话终于打动了崔耕,眉头微皱,道:“打草惊蛇?那照你的意思,本王还非得微服私访一次张昉不可了?”
杨洄把头点的如同鸡喯碎米,道:“确实如此。另外,咱们还很可能一次达不到目的,得多去几次,非得把那个疑似的贼人抓到不可。”
安波注也附和道:“青~楼妓馆中鱼龙混杂,官府的力量难以深入。说不定,此人真是那贼子哩,越王千岁万万不可轻忽啊!”
顿了顿,又赌咒发誓道:“小老儿虽然记不清那贼子具体长什么样儿了。但再见了他,定能把他认出来。”
崔耕当然知道这一老一少的私心,但仔细想想,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终于点头,道:“好吧,那咱们今日傍晚,就往张昉一行。”
安波注和杨洄对视一眼,面露喜色,齐声道:“遵旨。”
……
……
张昉,就是如今长安最大的妓馆。
张昉的主人叫张由,几十年前打通张氏兄弟的门路,在洛阳开办张昉妓馆,名声甚响。
神龙政变后,张由失了靠山,张昉逐渐衰落。后来,他打通了宰相李林甫的门路,东山再起,并且把张昉开到了长安城。如今的张昉,堪称富商巨贾的销金窟,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圣地。
当天傍晚,崔耕带着安波注、杨洄、杨玄琰和凌十三,扮作富商,往张昉方向而来。
张昉是个总称,由几十条大船组成,每条大船都可称张昉,又各有独~立的名字。
崔耕之前是到过洛阳的张昉极乐宫的,这次到的却是一艘名曰会仙宫的所在。
举目望去,但见其繁华奢靡之处绝不在极乐宫之下,又有几分寻仙仿道的意味酝酿其中。若世间真有天宫,恐怕就在此地了。
安波注是张昉的常客,一进会仙宫,就被引进了一处雅间内。招待他们的乃是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名叫秦美如。
她掩口葫芦道:“我说安老爷子,您可真花心哩!这还没把朱妹妹领回去多久,又来这儿寻~欢作乐了?”
安波注狠狠摸了那女子一把,色眯眯地道:“云烟哪有秦娘子你有味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
“拉倒吧!你这老色鬼能看得上我?”秦美如伸出青葱玉指,一点安波注的额头,道:“反正会仙宫的人你都熟,说吧,今儿想让哪个姐妹陪你?。”
“当然是柳蕴紫柳娘子。”
“那不可能。”秦美如的脸当时就沉下来了。
第1816章 钱财做文采
安波注心里也不大痛快,道:“怎么不可能?难不成,你看不起我老头子?”
“当然不是看不起您。”秦美如缓和了一下语气,解释道:“您也知道,那柳蕴紫娘子和张昉是合作关系,并不受奴家辖制。我根本就没权力强迫人家啊!”
杨洄道:“就算不强迫,柳仙子也不一定不能和我们见面吧?安老爷子是老了点儿,但这不还有本公子吗?”
“你?”
秦美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公子长得真是不错,奴家敢担保,你这一站出去,会仙宫的姐妹们宁可倒贴,也要和公子春风一度哩。不过么……”
“怎样?”
“秦娘子却是个例外,她喜欢的不是俊俏倜傥的小哥,而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杨洄不悦道:“怎么?你说我没学问?”
“那倒不是。只是,您到底有没有学问,奴家说了不算,得柳娘子说了才算。她现在正招待一位贵客,实在没时间考较您的学问呢。”
“这样啊……那可真不凑巧了。”
杨洄之前听说过柳蕴紫这个规矩,当时气馁。
但崔耕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道:“贵客?那贵客到底是什么身份?家住哪里?姓字名谁?”
秦美如微微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们张昉有规定,不准随便泄露客人的身份。”
崔耕道:“好,不屑露那客人的身份。我来问你,他是不是长得……鼻梁比常人略高一些?”
秦美如想了一下,道:“还真有点儿。怎么?您认得此人?”
崔耕道:“我就是随便一猜,他兴许是我的某位故人。呃……你能不能……”
崔耕本来想让秦美如告诉那人,有位故人在此,邀他一会。但话到嘴边,他又改了主意:若那人果是贼子,又非常警觉,这么一说,会不会打草惊蛇呢?
所以,崔耕忽然闭口不言。
杨洄却看出了便宜,道:“秦娘子,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杨公子请说。”
“秦娘子不是只喜欢有学问的人么?巧了!我这位长辈非常有学问。不如由我这长辈作诗一首,您给柳娘子送过去。见与不见,都看她的意思。”
秦美如道:“可柳娘子在待客,奴家这样做,不大好吧?”
杨洄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你偷偷给她不就得了?若我这长辈的诗文果然令柳娘子叹为观止,她马上会见,也是一段佳话不是?”
“说得也是……”秦美如果然意动。
说到底,都是人,一定级数以上的美女,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怎么就分个上下高低呢?怎么就成为名妓?
光是长得好不行,你得有气质。光是有气质不成,你得有名声、有谈资。
如果事情真朝着杨洄所言的方向发展,那柳蕴紫的身价就能更上一层楼。
秦美如看向崔耕,道:“这位贵客的意思是……”
杨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事实上,崔耕不愿意出这个风头。、
道理很简单,他在长安的消息早就传开了。
如果真的写出什么让人击节赞叹的好诗的话,肯定会引起贼子的警觉。
当然,话说回来,若不写出绝妙好诗来,又见不着人。
这可怎么办?
崔耕心思电转,道“好吧,取文房四宝来。”
“是!”
功夫不大,笔墨纸砚已然摆好。崔耕刷刷点点,笔走龙蛇,写下了第一句话。
原本杨洄以为崔耕有崔飞将之称,文名甲于天下。这诗一写出来,肯定就把秦美如镇住了。
然而看了这第一句话之后,他不由得大失所望。
崔耕的字儿写得非常一般也就罢了,关键是这诗句也不咋样啊。
“远看一棵参天树”,这谁写不出来啊?跟崔飞将的名号也太不匹配了。
不过他还是自我安慰:前面平平无奇,后面奇峰陡起也是可以的嘛。就是崔飞将,也不可能句句都是传世佳话不是?
很快,崔耕的下一句话就又出来了,“上头细来下头粗。”
好吧,咱们再看下一句。
崔耕的第三句是“有朝一日倒过来。”
很好,这句话的气势好。很快就要出下一句了,应该能出一振聋发聩的名句。
崔耕的最后一句话终于写出:“下头细来上头粗。”
噗!
杨洄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汤喷了出来,道:“这就是你写的诗?”
崔耕点头,老神在在地道:“当然是我写的,怎么样?写得不错吧?能得到柳娘子的青睐吗?”
“我这……”杨洄眼珠乱转,最终憋出来一句,“我才疏学浅,实在难以评断,要不,您问问秦娘子?”
秦美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道:“崔先生,这首诗真是……真是……别有风味啊。要不,奴家这就拿给柳娘子,让她评鉴评鉴?她要是不见,你可怪不得奴家。”
崔耕面色一沉,道:“那秦娘子的意思是,柳娘子还可能不见我咯?那可不成,我得让她一定要见。”
“可您写的这诗……”
“这诗怎么了?你取个锦盒来。”
秦美如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积极配合,命人拿来了一个锦盒。
崔耕先把那首诗的纸张放进了锦盒中,然后又一伸手,从袖兜内掏出来一叠聚丰隆银号的钱票,每张都是一万贯。崔耕一张一张的将钱票放入了锦盒中,总共放了十张,然后微微一笑道:“怎么样?现在你以为柳娘子会见我吗?”
秦美如目瞪口呆,连连点头,道:“能!简直太能了!奴家这就去找柳娘子,贵客请在此静候佳音。”
言毕,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这样也成?”杨洄张大了嘴,道:“您这是用钱硬砸呀。我以为……我还以为……”
崔耕眉毛一挑,道:“怎么?你还以为那柳蕴紫真的是什么柳仙子,视钱财如粪土啊?她要是真那样,又何苦在这里迎来送往呢?”
安波注插话道:“也不光是贪财的问题,关键是这笔钱太大了。十万贯,这可是十万贯啊,别说见她一面了,就是把她买下来都绰绰有余。就算她不稀罕这钱财,难道就不怕这钱财所代表的势力吗?钱可通神,她再是仙子,对待神明,也得恭恭敬敬的。”
杨洄道:“往昔我只把钱财看做钱财,今日方知,这钱财多到一定程度,可就不单单是钱财了。简直是无往而不利啊!”
……
众人说说笑笑,直以为拿钱砸下去,定能让柳蕴紫会见自已等人。
可正在这时——
咣当~~
屋门被狠狠地踹开了,有人高声道:“是哪个不开眼的要见柳小娘子?可有半点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