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二虎道:“马楚秦的家人君侯会放过吗?”
云初摇头道:“不会,他们必须去倭国,最终成为可耻的倭奴。”
“臣下在外边似乎听君侯说要让马楚秦的儿子继承他的职位。”
云初道:“倭国现在也有一个商州。”
殷二虎看看云初的脸轻声道:“关中人去倭国?”
云初扫视一眼眼前的九成宫大声道:“其实我更想现在一把火烧了九成宫,让这座宫城里的人连同我自己都烧的干干净净。”
这里太脏了。
而且全是懦夫!
一个不敢谋杀亲夫。
一个不敢弑父。
就连他们的爪牙都不敢杀我这个嚣张无礼的侯爷。
他们当坏人都当的不够格。
一个个都卑鄙无耻的等着他们的丈夫,父亲孤独的死掉,一个个就像野地里专门吃腐肉的野狼,满身恶臭不说,就连五脏六腑都是脏的。”
云初吼叫的声音很大,虽然视野之内没啥人,云初相信,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挤满了人。
李弘从阁楼的梁柱上取下马楚秦的陌刀,抓在手里舞动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然后将陌刀杵在地上对不远处的武媚道:“我师傅骂的很脏。”
武媚笑道:“你可以去杀了他。”
李弘摇头道:“我不能杀他。”
武媚道:“你不敢杀他,就说明他骂的没有错。”
李弘皱眉道:“我觉得我没有师傅说的那么差劲。”
武媚道:“他的逼迫你以后定都长安呢。”
李弘烦躁的道:“他干嘛那么执着于长安呢,如果他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我情愿把长安交给云氏一直管理下去。”
武媚叹口气道:“你我,云初都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你敢这样承诺,云初还不敢相信你的承诺呢,而且,你在长安,我就只能留在洛阳,大唐皇室就会分裂,你占据了南方,又占据了关中,蜀中,东南,乃至西域,而我能号令的地方在河间,在山东,在河北,在辽东,早就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态势,一旦开战,大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国力,会迅速的衰退到太宗年间都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大唐对外一直在穷兵黩武,对四夷只有威压,只有盘剥而无任何安抚。
那些人对大唐恨之入骨却无力反抗,他们只是在臣服,并不是都死了。
一旦我们母子不合,大唐的边关将没有一处是安稳的。
更不要说这么多年以来,你们父子鼓动本宫造下了那么多的杀孽,你父皇在自知命不久矣的时候又制造了洛阳血夜跟炮击长安的糊涂事情,士族对我恨之入骨,对你父皇也是咬牙切齿。
你身为我们的儿子在他们那里也失去了所有信任。
现在,可以说到了皇族最危险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弘儿,你还需忍耐。”
李弘将手中的陌刀丢了出去,然后瞅着武媚道:“我当了父皇二十三年的太子,如今,父皇病入膏肓,难道说,我还要继续当母后的太子不成?”
第二一五章 有序的冲突
阴谋,哄骗,勾心斗角的终极形态便是真诚!
不管伪装做的多好,最后都必须以真面目示人,因为这牵涉到最后的收割。
成功的果实是不可能让给他人的,一分一毫都不能。
所以,每当硕果累累场面出现的时候,也会跟着出现一大批想要抢夺果实的人。
玄奘大师,孙神仙不是这样的,他们来看李治,一个是为了了结一份因果,一个是真诚的感谢李治这些年对太医院支持的。
李治对于佛门的压迫是很有限度的,且给了佛门一个西出阳关的好出路,佛门本西来,如今西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宗教的兴盛一般都与皇权的兴盛息息相关,按照目前的局面来看,大唐帝国的影响力抵达哪里,哪里便是佛教徒传教的肥沃土地。
大唐兴盛,就代表着佛门兴盛,因此,在维护大唐社稷平稳的方面上,佛门与皇族的态度是一致的,也只有大唐兴盛了,佛门才有能力在风景秀丽的边荒之地,修建那么多的佛门丛林。
盛世的时候搞建设,乱世的时候回归寺庙吃盛世时期留下来的积存,这本身就是佛门能够绵延不绝的不二法门。
孙神仙原本是一个自由自在的老神仙,可惜,自从长安出现了一座真正面对天下百姓的高等级医院之后,这个逍遥神仙的脚脖子上就被绑上了一颗大铁球,再也无法云游天下了。
现在,随着太医院在全大唐的州府逐步推进之后,老神仙如今浑身都绑着铁球,莫说是腾云驾雾,一双脚想要离地一寸都成了妄想。
他老人家行脚天下,本就是为了解除更多百姓身上的病痛,自从有了太医院这个机构之后,他就能更大限度的为百姓分忧了。
总之,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伟大到了足够让老神仙放弃自己的神仙之名,成了大唐所有太医院的院长。
“天下人都会念陛下的好。”
老神仙从李治脖子上拔下几根银针之后,就开始为李治歌功颂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帝的身体已经基本上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精神也极度的萎靡,要不是不夸奖两句提振一下精神的话,老神仙很担心李治会死在他当面。
李治闻言摇摇头道:“太狼狈了。”
孙思邈一边用酒精给银针消毒一边道:“你的大限就要到了,还在乎些许小事吗?”
李治瞅着慈眉善目的玄奘道:“还是太狼狈了。”
玄奘笑道:“陛下一生做了所有想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陛下还成功了,多年以来陛下雄峙天下,四野无有敢称兵之地,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治执拗的道:“还是狼狈了一些。”
玄奘呵呵笑道:“雄狮将死之时,虽蝼蚁也可侵扰,飞龙落地之时,虽蠹虫也可蒙蔽双目,陛下如今虽然僵卧荒村,不是还有人为了见陛下一面,正奋勇厮杀呢。”
李治叹口气道:“他来这里,是为了看朕的笑话的,你们来这里也不没有好心。”
孙思邈笑道:“总归会热闹些,对了,你的传位诏书写了吗?”
李治笑道:“写了,太子铺纸,皇后研墨,最后由他们两人口述,朕一气呵成。”
玄奘道:“既然如此,天下安矣。”
李治笑道:“天下人好过了,朕心难安。”
孙思邈道:“大丈夫背负天下之责,如今卸下万钧重担,正该好生宽松几日,陛下却不愿意放过自己,这是何道理?”
李治难以置信的道:“老神仙是要朕认了这场羞辱?”
孙思邈摊摊手道:“要不,杀了他们?”
李治苦笑出声。
玄奘笑道:“佛祖云,狮子国有一商贾,准备穿越万壑原去舍林国做生意,结果遇到了狼群,眼看就要葬身狼口之时,纵身一跃跳下沟壑,却大难不死,被一株横生悬崖上的枯树救助,就在他为逃出生天而万般欢喜的时候,却发现枯树前面有一条毒蛇,正在向他攀援过来。
他连忙起身准备与毒蛇拼斗,枯树颤抖不休,再回头就看到一群大老鼠正在啃噬枯树的根,他想顺着悬崖攀援而下的二时候,就发现悬崖底下还有一头张开大嘴等待他落地的狮子。
于是乎,上有恶狼,下有雄狮,前有毒蛇,后有巨鼠,陛下以为这狮子国的商贾该如何行事呢?”
李治讥讽的道:“你们和尚一贯说佛无处不在,自然是被佛所拯救。”
玄奘道:“这个狮子国的商贾不是一个好商贾,他曾经杀死了同伴抢劫了同伴的货物,获利颇丰,因此,他注定有狼群之灾。
这个狮子国的商贾也不是一个孝敬长辈的人,他不管自己的母亲,眼看着母亲贫病而死,那头狮子便是他母亲的怨气所化,就等着他偿还这一身血肉呢。
这个狮子国的商贾也不是一个仁慈儿女的人,在大荒之年抛弃年幼的子女,任凭他们被活活饿死,因此,活该有毒蛇啮心之苦。
这狮子国的商贾不仁,不孝,不慈,因果缠身不得解脱,自然没有半点活命之机,那些巨鼠自然会断其根苗。”
李治怒道:“你是说朕落得如今下场,全是朕咎由自取是吗?”
玄奘笑道:“执念本为万般苦楚之源,陛下何不放下呢?”
李治道:“放下之后会有什么好处?”
玄奘瞅着凉风殿外的晴空道:“就在这生死难料的时候,狮子国的商贾突然发现手边还有熟透了的野莓,这一刻,他忘记了狼群,巨鼠,雄狮,毒蛇,采下那颗野莓,用全部的身心去品尝野莓的香甜……”
云初此时还不知晓,自己变成了李治口中那颗最香甜的野莓,九成宫在建造之初本就模仿了长安宫城,因此,九成宫的道路虽然四通八达,道路两边的高大的建筑,却成了最好的防御手段。
只要人家愿意,他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很容易被对方包围,切割,再就地歼灭。
马楚秦死于云初马槊之下,那是因为商州折冲府的兵马曾经在云初麾下执役,虽然说云初不亲自指挥他们,然而,云大将军的积威任然可以轻易的动摇他们的军心。
当云初见到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带领一彪兵马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知道,不论是武媚,还是李弘,都不打算再给他任何脸面了。
跟关中折冲府出身的马楚秦不同,河北道折冲府出身的张玄遇是真的想要杀死云初的,这家伙当年跟着营州都督王孝杰出兵辽东剿灭契丹的大唐将领,王孝杰在野猪原丧师辱国,他同样在黄獐谷被人家杀的大败。
此次大败的罪魁祸首是郭待封,云初将郭待封杀死在了伽蓝寺,这家伙侥幸逃脱罪责,继续留在营州就任将军甚至还有升迁。
但是从王孝杰战败之后,营州大营的军队就很少再被朝廷所重视,连续十年未得寸进之后,张玄遇就很自然地投入到了皇后的石榴裙下,不出两年的功夫,就由从四品的将军被武媚擢拔为从三品的右金吾卫大将军。
“云初速速下马束手就擒。”
身披铁甲的张玄遇同样坐在马上如同黑塔一般,在他身后满满的都是身着黑铁甲的河北府兵。
云初坐在马上悠悠的道:“金吾卫本应身着黄金锁子甲,为皇前驱,为皇左右,你们这些身着破烂铁甲的杂碎来自何方?”
张玄遇不是多话的人更没有功夫跟云初瞎扯,他刚刚已经得到了消息,城外的那些关中百姓,以百人队的形式跟在一位勋爵身后,在秘书监云瑾的带领下,排着队正在向凉风殿进发。
一旦让这些人占领了九成宫,他们这些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张玄遇挥挥手,麾下的五百亲兵就向云初挤压过来,与此同时,墙头上也出现了手持火药弹,火油弹的掷弹兵。
他很想速战速决,当然,能不杀人就尽量的不要杀人,免得跟云初结下死仇,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云初被他活捉,太子殿下也绝对不会让云初死在这里的。
云初见站在墙上的掷弹兵们在装模作样,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用火药弹把这里的骑兵全部炸死,就对身边的殷二虎道:“你看,军队最好不要参与到政治斗争中来,想杀不敢杀的着实是取死之道。”
说罢就从马袋里提起他的马枪,抬手就朝张玄遇扣动了扳机,随着云初手中的马枪响起,殷二虎等人手中的马枪也几乎在第一时间响起,瞬间,九成宫的枪声如同爆豆一般密集的响起。
张玄遇是眉心中弹的,子弹从眉心进入,开出一个小小的洞,当子弹从后脑勺离开的时候,他整个后脑勺已经被打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跟张玄遇同样结果的还有那些站在高墙上的掷弹兵,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上,马枪喷吐出来的子弹可以轻易地穿透他们身上的皮甲,一时间,站立墙头的掷弹兵如同雨点般的掉下墙头,直到死光,都没有一个掷弹兵有时间拉开手中的火药弹。
云初一连开了八枪,直到最后一颗子弹射出,他才放下手中马枪,趁着战斗的空隙往枪里补装子弹。
等淡淡的硝烟散去之后,狭窄的街道上已经布满了尸体,不时地有伤兵在那里哀嚎。
九成宫本身就不是很大,从前门到凉风殿也不过区区五里地,乒乒乓乓的枪声在峡谷状态的九成宫里很容易传到李治的耳朵里。
旁人或许对枪声还不怎么熟悉,但是,李治是不同的,在第二作坊的时候他不仅仅喜欢大炮,对于枪这个东西也是有一些研究的。
稍微思略一下就对玄奘道:“云初已经到观瀑亭了。”
玄奘叹息一声道:“他与我等不同,想要见陛下总要费一番周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