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处理公务的公务的时候,云初看到了幽州黜置大使郝处俊那边传来的消息,营州那边不稳,他派出鹰扬将军王孝杰率领偏师八千前往营州支援郭待封。
也就是因为营州有变,原本被皇帝召回的郭待封暂缓回归,继续统领营州兵马弹压地方,待时局平稳,再还朝述职。
这很明显是郭待封的缓兵之计,营州出现的骚乱很可能就是这个家伙自己制造的,为的就是暂缓还朝接受诘问。
云初还以为乱的是契丹人,结果看到最后才明白,不是契丹人,是奚人部落,没错,就是那个正在跟契丹人争夺牧场的奚人部落。
看到这一幕,云初基本上可以肯定,奚人一定非常的冤枉。
不过,无所谓的,不管是奚人还是契丹人,在云初这里都是必定要征伐的部族,不管是冤枉死,还是真的谋反了,都不要紧,总之,都会死掉的。
王孝杰在西域的时候充当濛池都护府都护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人,居然把濛池都护府里的突厥人全部驱赶出濛池都护府地界,然后上报朝廷说濛池都护府境内已经没有人烟了,想想要用这个办法让朝廷撤军回国,结果,被御史弹劾之后,还是被当初进入西域开拓商道的云初给押送回来的。
没想到,朝廷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六年时间居然做到了鹰扬将军的地步,不得不说,这个家伙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别的地方的叛乱云初不怎么在意,唯有营州一旦乱起来了,将会波及到整个安东都护府,就连辽东的其余几个新投降的州郡也会受到波及,如果出现不可控的因素的话,大唐说不得就要再来一次劳命伤财的东征了。
现如今,大唐皇帝李治的国策就是尽量的减少战争的发生,尽量的减轻百姓的负担,决心让百姓休养生息,藏富于民。
他不希望这个节奏被打乱,因此上,派王孝杰这种人去营州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尽管会死很多人,李治不会在乎的,他想要十年和平光阴,十年之后,全世界的的人将会面对一个强壮的根本不像话的大唐,到时候,边疆有再多的叛乱,再多的敌人,李治也丝毫不担心。
一切看起来都是在按照李治规划的方向走呢。
因为裴行检在临淄又开了杀戒,于是,皇帝不得不在临淄多停留一阵子,不断地接见那些已经退休的大唐官员,以及地方上除豪族以外的名士以及孝廉。
于是,军营之中,整日里酒宴不断,歌舞不绝。
李承修身上的固定终于被拿掉了,虽然走路的姿势还不怎么雅观,他还是不愿意在军帐中睡觉,每日一大早就去皇帝所在的中军营地听宣,毕竟,是皇帝把他叫回来的,怎么安排还要听皇帝的。
如同李绩跟云初预料的那样,皇帝整日里忙着接见地方人士,似乎早就忘记了他李承修这号人的存在,每天清晨去中军,直到午后才回来。
“你是不是傻?明知道陛下不会见你,你还去?”
刚刚吃完一大碗面条的温欢瞅着狼吞虎咽的李承修道。
李承修抬起头看着温欢道:“我想跟陛下说说话。”
狄光嗣将空碗递给三肥继续装饭,趁着嘴巴里没饭就对李承修道:“你想跟陛下说啥,可以告诉老大,让老大转告陛下来的快些。”
李承修放下筷子道:“剑南仆兵太惨了,都是大唐人,不能因为他们是罪囚,赘婿就不把他们当人看,就算是要上战场,至少也要给他们武器才成吧,不能发一把锄头就扑上去送死。
你要知道剑南,滇南的那些蛮夷们人家可不是赤手空拳之辈,人家身上有竹甲,更厉害的一些身上还穿着藤甲,刀枪都不怎么能砍得动,你让那些仆兵们拿着锄头,竹子,木棒去拼命,这样做不好,让大唐人白白的去送死。”
“藤甲?
诸葛亮火烧藤甲兵?
师父闲暇时给我们讲过的,说这种藤甲是用森林中百年以上的老藤浸泡过桐油之后,再经历九蒸九晒之后编制而成,刀砍不如,水浸不湿,最要命的是滇南那一带山涧河流众多,又没有路,遇到大江大河的时候,那些藤甲兵就拿藤甲当筏子,就可自渡。
唯一的害怕的就是火,你们为何不放火烧他们?
如果用火箭,或者雷火弹岂不是一烧一大片?”
听了温欢傻子一样的话,李承修摇摇头道:“藤甲兵根本就不怕火,人家作战的时候,会在藤甲上涂抹黄泥,藏在潮湿的树林子里你根本就看不清楚,我们总是被人家偷袭,死伤一片,等拿着雷火弹跟火油弹的人杀过去,人家早就钻林子里找不到了。
放火?
你说的简单,我们还想生一堆火煮饭呢,可就是点不着啊,老林子里啥都是湿的,就算是火油弹丢过去,也就着一会火,等火油弹里的火油烧光了,火也就熄灭了。
校尉们为了防止被蛮夷偷袭,就把仆兵们放在最前边,最外边,蛮夷们分不清那些事府兵,那些是仆兵,反正见人就杀。
我向团长建议过两次,要求我们这些身披甲胄的人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被团长呵斥了两次。
我不服,这一次见到陛下,我一定要要说那里仆兵们的惨状。”
云瑾跟温欢,狄光嗣对视一眼,就小心的问道:“那边的战事到底是怎么起来的,是当地人不服王化吗?”
李承修摇摇头道:“也不是啊,只要大唐开始给他们发东西的时候,他们就会从林子里走出来,高高兴兴的领东西,等吃的吃完了,东西用坏了,他们又会来抢。
我家都尉筹集了一批物资,让他们出林子来拿,他们来了,结果呢,我们都尉就一声令下,在那些蛮夷领东西的平原上,把他们全部杀死。
这样做了几次之后,蛮夷们就不肯上当了。
我其实觉得,都尉的目光太狭窄了,可以多给他们一些东西,多吸引一些人出林子,来平地上聚居,等村子成了寨子,寨子成了边镇,边镇成了小城,到时候,再考虑杀不杀的问题其实更好。”
第五章 直中取与曲中求
李承修不通达的念头,以及做法,在李绩,云初这些人看来无疑是幼稚可笑的,但是,这两个人都没有阻拦,或者说一些反对的话。
李绩觉得自己的儿子需要社会的毒打才能继续成长。
云初认为这种可笑的念头极其珍贵,需要不断地呵护。
所以,李承修在清晨的时候,再一次来到了皇帝所在的中军大营,等待皇帝召见,只不过这一次,李思,云瑾,温欢,狄光嗣都陪着他。
野地里的早朝依旧开的庄严肃穆,这里除过高大巍峨的宫殿之外,开早朝的所有条件一个不缺。
有手挽日月可以决定天下人命运的皇帝,有深厚沉重如白象的文臣,也有剽悍如猛虎的武将,更有狼群一般战无不胜的大军。
有了这四样,即便李治的早朝是在一块草地上开的,全世界都应该凝神倾听。
李治坐在一张毯子上,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快要收割的麦田。
参加今天朝会的人有很多,主要的议题便是允许那一些藩属国可以随皇帝登顶泰山。
这对藩属国来说是一项莫大的荣誉,能随大唐皇帝一起登顶泰山的国家,将会成为大唐真正意义上的不征之国。
云初就坐在皇帝右手文臣行列里的第九位,三梁的进贤冠以及紫袍散发出来的威严感,让人们忽略了他跟左右邻居相比年轻的过分的面容。
没错,就在两天前,云初越过蓝田县公晋爵蓝田郡公,如果再进一步的话,将会是人臣能达到的最高巅峰国公。
他的职位也从长安副留守,变成了长安留守,不过,万年县县令的职位依旧兼任着,甚至,就目前来说,这才是他的主要职责,至于长安留守还有一位刘仁轨呢,可以说,只要刘仁轨不死掉,云初这个长安留守永远只是一个名号而已。
大唐官员们现如今没有办法对云初的官职做一个准确的定位了,甚至没有人知晓,这个人到底算是武将,还是文臣。
因此上,云初现如今的局面比较糟糕,就像一只蝙蝠一样,不知道应该归类到兽类,还是禽鸟类。
朝堂上争论的极其激烈,鸿胪寺,礼部主客司以及各大都护府在京办事处的主官各不相让,都希望自己部门推荐的藩属国可以有这个荣光。
虽然是在为藩属国竞争名额,然而负责争论的都是唐人官员,一个藩属国的人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唐朝堂上就见不到这些人了。
遥想当年,不论是辽东三国,还是西域各部,抑或是吐蕃,吐谷浑,南诏这些藩属国的使者,会经常出现在大唐的朝堂上。
吐蕃,辽东三国,西域各部的使者甚至有资格站在大唐的朝堂上参与大唐国事的争论,松赞干布的使臣禄东赞在击败其余五路求婚使者之后,甚至获得了与太宗皇帝对饮的最高礼仪。
现在不成了,藩属国使者能见到大唐最高外交官鸿胪寺卿,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极大的成功外交了,想要觐见太子,李弘一般是没有这个闲工夫的。
至于见皇帝,他们已经不想这种美事了。
如今的藩属国对大唐来说无足轻重,朝廷重臣们也不愿意与他们交往过密,一旦那一天有将军禀报说他又灭掉了一个国家,将人家君主送来洛阳表功的时候,大家颜面上不好看。
对大唐来说真正的藩属国就剩下倭国与吐蕃了。
吐蕃人这些年不断地向西迁徙,距离大唐边境就更远了,不过朝贡之物从不短缺,且一年比一年丰盛。
至于倭国,除过疯狂的向大唐派遣遣唐使送上朝贡之物之外,就老实的蜗居在自己的小岛上,不发出任何会引起大唐误会的声音。
鸿胪寺,礼部主客司以及各个都护府们不是在为藩属国们争夺上山的名额,相反,他们在为自己所在的衙门争夺,毕竟,能随着皇帝一起上泰山的臣子名额是有限制的,只有九十九名,取九九归一的寓意。
在大唐朝廷里,找出九十九个比鸿胪寺少卿,主客司主事,都护府长史官阶,名望高的人来说是轻而易举地事情。
因此上,这些人想要获得追随皇帝封禅泰山的荣耀,就只能打藩属国名额的主意了。
李治听的很无聊,就时不时的从背后的农田里抓几穗快要成熟的麦子,在手里揉碎之后,吹去麦壳子,自顾自地吃着香甜的青麦子。
吃了几口之后,李治可能觉得不合胃口,就让瑞春搬来一个红泥小炉子,摘一些麦穗过来,放在小火炉上烤着吃。
这东西亲自动手才有味道,于是,吃了一会烤青麦之后,李治的嘴巴难免会变黑。
云初刻意的观察了一下,没有一个人笑话李治的幼稚举动,着实是一个都没有。
李治自己吃的差不多了,还会把烤好的青麦子赏赐给附近的大臣,云初也有幸分到了四五穗,于是就有一些人也因为吃烤的青麦子,吃的嘴唇发黑,比李治的嘴巴还要黑。
看到这一幕,云初终于理解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自信心爆棚的人才不在意礼仪。
就像当年太宗一边抓脚气,一边跟大臣们商讨如何发起剿灭东突厥的大事一样,都是信心十足的表现。
好不容易等到宦官瑞春大喊一声退朝,李治就立刻爬起来,召唤来守在远处的巨熊,就一头钻进了麦田附近的一座杏林,虽然刚刚进入五月,树梢上的一些杏子已经变黄了。
直到下朝,云初都没有弄明白鸿胪寺他们争吵的结果是啥,但是看鸿胪寺的人一副笑逐颜开地模样,这一场争论,应该是他们占据了上风。
离开皇帝宿卫们守卫的圈子,就算是离开了皇帝的内宫,云初抬眼就看到披着甲胄笔直的站在路旁的李承修。
跟罚站一样的李承修比起来,李思,云瑾,温欢,狄光嗣就显得无赖多了,他们四个人并排坐在一个粗大的栅栏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腿。
路过的文臣武将们都会瞅一眼他们,只是不说话,就走了。
不是这几个孩子不通礼仪,而是因为有李思这个公主在,上去见礼的话,不知道该谁给谁先见礼,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要上前了。
所以,群臣们看的最多的是李思,然后才是云瑾,温欢,狄光嗣这三个孩子,至于一身甲胄罚站一样的李承修他们是不看的,总觉得这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护卫。
云初抱着笏板出来的时候,来到李承修面前道:“做事情要讲究方式方法,一味的将决定权交付他人之手并非良策。”
李承修咬着牙道:“尊卑有别。”
云初笑道:“人性相通。”
李承修抱拳施礼道:“请先生指一条明路。”
云初回头看看不远处的杏子林道:“偶遇即可。”
李承修闻言立刻回头看向李思。
李思得意的从栅栏上跳下来,来到李承修面前道:“喊一声老大,带你去杏子林摘杏子。”
李承修看看似笑非笑地云初,果断地朝李思施礼道;“请老大行一个方便。”
李思抬手拍拍李承修的胸口道:“快把这甲胄卸掉,别把自己弄得跟一个刺客一样。”
见李思答应了,云初就抱着笏板汇入下朝队伍走了。
李绩站在远处看了一阵子,见李思一群人围着李承修走了,就对过来的云初道:“他知道曲中求了吗?”
云初道:“直钩钓鱼成功的只有姜子牙一个,确实不宜推广。”
李绩烦躁的道:“老夫说的是直中取与曲中求,没说钓鱼。”
云初道:“我也没说钓鱼啊,君子与小人之间的区别,孔子讲得很详尽。如果设定了目标,而目标又是友善的,以达成目标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