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家里今晚的伙食,云初就朝守卫这里的不良人招手,弄来一辆车,一刀解脱了那头可怜的牛,砍断了被绞盘扣住的牛蹄,让不良人将这上好的黄牛肉送回家。
至于别的牛肉,上面爬满了苍蝇,眼看着是没办法吃了。
老神仙惯爱吃牛肉,云初就分出来一半的牛肉送到纪王府孝敬这个早上还朝他吐口水的老小孩。
“曹王可是真可怜啊,太医院的大夫硬是割开他的肚子把两颗铆钉给拿出来了,听切割他肚腩的大夫说,铆钉镶嵌在肥肉里,没伤到内腑,就是足足四指的黄色肥膘,让大夫大吃一惊。
哦,比你送来的牛肉肥多了。”
铜柱子倒了,纪王李慎兴奋的不像个样子。
就是老神仙瞅着半只死牛,惋惜的不成,不过,还是告诉李慎把这些牛肉统统制作成牛肉酱,而且还严令李慎不得偷食。
李慎笑吟吟地保证了,送云初离开的时候咧着嘴笑道:“孤堂堂亲王,锦衣玉食的,会偷食吗?”
云初道:“任何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规定背后,一定有一段惨不忍睹的实例作为规定的支撑。”
李慎哈哈笑道:“谁让老神仙长生不老呢,我总是忍不住想尝尝老神仙的饭食,看看能不能像老神仙一样长生不老。”
云初停下脚步道:“你叔叔李灵夔是怎么回事?”
李慎道:“他想当宗令。”
云初又道:“谁才是他担任宗令的最大对手?”
李慎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孤!”
云初点点头道:“那就要小心了,这一次柱子倒塌的事情说不得要攀诬到你。”
李慎笑道:“他攀污不到我身上。”
“这么自信?”
李慎笑道:“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当什么宗令,这件事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我要是想当,两年前我就是了。”
云初深深的看了李慎一眼道:“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没事。”
李慎笑着挥挥手送别道:“我知道,我知道。”
从纪王府出来之后,云初就已经非常肯定的认为,这一次铜柱倾倒一事,必定跟纪王李慎有关。
如果让云初去找证据,说不定就能找到证据。
不过,云初不想去找什么证据去证明李慎有罪。
李家的人大部分都是变态,你根本就没办法用常人的心思去揣摩他们的想法,云初甚至认为,李慎这一次之所以会破坏铜柱,唯一的原因,就是想看一场热闹,一场由他自己制造的热闹。
百骑司的人像受惊的驴子一般开始拷问工程上的人。
听说,鲁王李灵夔已经上奏了,用不了几天,洛阳那边就会派人过来探查此事。
对于这些,云初是不管的,他需要的仅仅是制造这根柱子的铜,以及将来要在上面镶嵌的各种奇珍异宝,如果铜柱变弯了,云初觉得不影响铜本身的价值。
这根柱子说是万国捐赠,实际上,大唐自己也出了好多的铜,所谓的万国不过是一个口号而已。
回到家的时候云初听虞修容说娜哈因为那根柱子的事情,导致胃口不好。
跟以往一样,虞修容让厨子弄了一盆羊肉面片让云初送过去。
云初端着一个硕大的红色漆盘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人挤在娜哈的房间,为娜哈不吃饭的事情发愁。
所谓的一群人只有云锦跟云倌倌两个人,不过,只要她们两个在,就相当于是一群人。
娜哈见哥哥回来了,就松开紧皱的眉头可怜兮兮的瞅着哥哥道:“柱子倒了,阿罗憾他们都非常的害怕,他们担心会受到皇帝的惩罚。”
云初道:“这关你们的屁事,以至于愁的连饭都不吃?”
娜哈听哥哥这样说,眼睛一亮道:“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情吗?”
云初肯定的道:“不关你们的事情,皇帝那边说不得要下旨安慰你们呢。”
云锦立刻对娜哈道:“姑姑,可以问那些土王要一些钱,就说要拿钱去疏通关系。”
娜哈不解的道:“不是说不关我们的事情吗?”
云锦道:“我阿耶说了,姑姑才明白不关你们的事情,姑姑知道,那些土王们可不知道,所以,收他们一点钱,安定一下他们惶恐的心思,有什么不对的吗?”
娜哈学云初微微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对云锦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云倌倌则瞪大了自己圆溜溜的眼睛,一会看看云初,一会看看娜哈,再看看云锦,终于憋出来一句话:“就说钱是太子要的。”
云初闻言,立刻放下硕大的漆盘就离开了,他觉得自家的孩子不该是这副恶心样子。
才出门,就听到屋子里娜哈的叫声:“给我留一点啊。”
温欢今天也错过了饭点,云初看一眼温欢,发现他的神色泱泱的没什么精神,就问道:“怎么,没有打过姚崇?”
温欢摇头道:“不是打不过,就是不好控制下手的力道,打轻了没什么作用,打重了又怕打跑了他,让我阿耶失望。”
云初头都不抬的道:“打重一些。”
温欢道:“不会被打跑吗?”
云初吃一口面条瞅着温欢道:“光嗣已经把他打的很重了,他已经熬过了光嗣的殴打,对他这样的聪明人来说,如果跑了,前面受的罪就白受了。”
温欢点点头道:“是的,我应该继续增加他的沉没成本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喜怒无常云宇初
最近的日子过的挺好的。
自己的妹妹,女儿,养女在谋算那些土王手里不多的钱。
长子,正带着一大群烧窑的窑工,以及制瓷的老工匠们盘算怎么才能把泥土烧的好看,可以卖一个大价钱。
两弟子正在帮助兄弟温柔拿下姚崇这个天才。
自己的部下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南城改造工程,就等着在某一个节点上立刻开启南城改造工程的烂尾计划呢。
老上司正准备迎接洛阳来的酷吏们,好把眼高手低,惯会说大话的洛阳大匠们统统撵走,独吞竖立万国颂德天枢的功劳。
每个人都有事情干,这就是很忙碌却也很充实的日子。
夏收时节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这个对长安原本非常重要的时节,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云初还记得自己曾经带着所有的官员们去农田表演夏收的样子,很假,很隆重,也很重要。
现在不一样了,长安不多的一些农田里的产出对长安已经没多少意义了,种出来的粮食不足以养活长安城里的人,种出来的蔬菜,也似乎不够长安这座城吞噬的,就连以前生命线一般的棉花,现在,官府的态度也是爱种不种。
附近有八条河水在环绕长安,有的能通航,有的不能通航,即便是不能通航漂竹筏还是没问题的,所以长安远处的地方的菜蔬,肉禽蛋一类的东西也能进长安,而且,价格明显比长安周边农田里出产的便宜很多,质量好像更好一些。
长安附近的田地里,目前只有一些离不开土地的老人在耕种,年轻人们都进了长安城,不管是在城里干啥活计,一年到头,都不是种田能比的。
长安的粮食价格已经平稳了很多年,粮食的来源地就是陇右,一整年的时间里,从陇右来长安的官道上,运粮车从未断绝过。
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太子李弘的农场。
他在陇右有大大小小两百一十七个农场,里面用的各种罪犯,各种来源的奴隶人数,超过了十万人。
用罪囚,降兵,以及破国的奴隶们生产粮食的成本很低,这对稳定长安粮价非常的有利。
同时,这也是太子李弘暗中控制长安的一种手段。
就是这种多重控制,才造就了云初牧守长安十五年这一奇迹。
皇帝控制长安兵事,太子控制长安粮道,唯有皇后对长安束手无策,这就是皇后努力的加大自己对长安影响力的原因。
就目前的局面来看,得长安者得天下,已经不再是文人墨客口中的一句闲话,而是现实。
对长安来说,一根柱子插不进去,立不起来,实在是算不上大事,在经历了流水牌子爆炸这么恐怖的事情之后,柱子的事情就不算啥了,百姓们最多嘟囔一声——官员都是蠢货,换上他们,分分钟就把柱子插进基座里,如果需要,可以多插几次。
这种事情难道能难得过新婚敦伦?
那些蠢货官员,一看就是没经过人事的生瓜蛋子。
眼看着铜柱在弯曲。
洛阳来的工匠们这才着急起来了。
损失了牛,损失了绞盘,原本可以在一夜间补齐的,现在不成立,自从洛阳来的人希望长安人背黑锅之后,长安工部,匠作,就不愿意再支持这些人了。
没有了他们的支持,这根柱子估计还要更弯一些才成。
“下官武承嗣,武三思拜见郡公。”
随着云初一声“准”武承嗣兄弟就推门而入。
正在奋笔疾书的云初朝红泥炉子上的茶壶努努嘴,武承嗣就主动提起茶壶给云初的茶杯续水,再给他们自己弄好了茶水,就坐在红泥炉子边上等云初忙完。
云初继续写完了自己的公文,就拉扯一根绳子,很快就有一个小吏走了进来,云初一边用火漆封印信函,一边对小吏道:“走兵部驿递发往洛阳。”
等小吏拿走了文书,这才松一口气,抱着自己的小茶壶来到武氏兄弟跟前道:“你们历来是无事不登门,说吧,啥事情。”
武承嗣拱手道:“皇后来信,要我们兄弟向郡公请教,大唐万国颂德天枢的事情的始末。”
云初坐下来对武承嗣道:“你们如今也在做工程,对于把一百八十万斤,长达一百四十尺的一个铜柱,拉起来,再移动二十尺的距离的难度应该有一个认识吧?”
武承嗣道:“难!”
武三思道:“极难。”
云初点点头道:“这种难度的工程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成,现在,就是有一群蠢货,非要在皇后面前说,他们一定可以。
丙丁两号绞盘受力太大,铆钉崩飞,中间能有多大力气你们兄弟应该也是了解的吧?”
武三思道:“南城改造工地上的提拉石料的绳索断裂,受力的绳子腰斩了一个民夫,这是某家亲眼所见,天枢绞盘受力千百倍于提拉石料的绞盘,铆钉崩飞伤人,情理之中。”
云初点点头道:“所以,这就是一个天灾事故。”
武承嗣道:“既然只是一个天灾事故,为何不立刻重新修整,继续天枢工地进程呢?”
云初呵呵笑道:“原本,只需一夜的功夫,就能重新安置新的绞盘,两个不够,那就增加两个便是了,然后继续将铜柱插进基座便算完工。
至于死伤的官员,该上报朝廷的就上报朝廷,该抚恤的就抚恤,就等铜柱彻底完工之后,普天同庆就好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武三思瞅着云初道:“是这个道理,可是,铜柱被挂在皇城门口已经六天了,而且铜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弯,却无人理睬,这是何故?”
云初摊摊手道:“因为大家伙现在都在想办法推卸责任呢,没人关心铜柱怎么样了。”
武承嗣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以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