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朝武承嗣笑道:“你在南城工地上遵循的就是长安那一套管理办法,出现了问题解决问题就是了,事后,再考虑责任到底在谁就是了。
天枢工地上考虑的不是工程进程,而是责任在谁。
洛阳那边的工部,大匠非要说是长安这边的工部,大匠们的错,长安这边的自然不肯承担,说是洛阳那边的错。
大家吵来吵去的就没空理睬铜柱本身了。”
武三思怒道:“他们这是在找死。”
云初嘿嘿笑道:“现如今,我们就等洛阳来人分出一个黑白来,再继续动工。”
武承嗣起身朝云初插手道:“皇后将处理天枢工地的权柄交给了我们兄弟,还请郡公助我们兄弟完成此事,事后,我们兄弟定然不敢忘记郡公大恩。”
云初想了一下道:“你们真的愿意听我的?”
武承嗣大义凛然的道:“只要与国有利,武氏兄弟愿为马前卒。”
云初点点头道:“好,既然你们有这个心思,那么,不论是你们兄弟,还是我,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铜柱插进基座里,其余的万事不理。”
武三思瞅着云初的眼睛道:“我们兄弟只想为皇后出力,其余的事情也不是我们兄弟该管的。”
跟武氏兄弟达成统一意见之后,天枢工地也就再一次动弹了起来。
所有的事情出乎了鲁王李灵夔的预料,皇后委托的武氏兄弟并没有责问铜柱倾倒的事情,一接手,就为明天竖立铜柱做准备。
严令一道道的下,工地在经过一天一夜的准备后,终于重新启动了。
这一次,武氏兄弟没有召集任何人前来观礼,就他们兄弟跟云初三个站在台子上,眼看着数千工匠驱赶着上千头牛,缓慢而平稳的将大唐万国颂德天枢稳稳当当插进基座里,工匠们用百十根胳膊粗细的烧红的铆钉将铜柱与基座底部连接到一起之后,无数的石头,无数的砂浆填进基座缝隙之后,一尊略微向东南方向弯曲的铜柱就真正的竖立在皇城前面了。
眼看着铜柱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的模样,云初笑着对武承嗣道:“这才是他娘的功业。”
武承嗣朝云初施礼道:“郡公之恩,武承嗣没齿难忘。”
武三思则故意把头转到别处,假装没看见。
这两兄弟,一个伪君子,一个真小人,看的云初忍不住要发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决定等时机和实力,再揍他们兄弟一顿。
他们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恭敬,客气,都是伪装出来的,等再挨一通狠揍之后,他们表现出来的模样,应该才是真的。
就在云初以为武氏兄弟开始变聪明了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却开始跋扈起来,在铜柱被竖起来的第二天,就派百骑司的人将洛阳工部,大匠,长安工部,大匠统统给抓起来了不说,还亲自带着百骑司的人来云初公署质问,要求云初将那一天跟他们兄弟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
看着云初惊愕的模样,武承嗣得意的道:“郡公,公事公办而已。”
云初叹息一声,对同样志得意满的武三思道:“你们真是一点都不长记心啊。”
武三思冷笑道:“要是仅仅把柱子插回去这点事,我们兄弟岂不是白白领这一趟差事了?”
云初道:“你们还是喜欢手握生杀大权是吧?”
武承嗣笑道:“我们兄弟也不能总当工地的监……”
话没有说完,武承嗣就觉得胸口一痛,身子跟着飞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
武承嗣的身体撞在官廨墙壁上,整个房间似乎都抖动了一下。
武三思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胸口,胯下却传来一阵剧痛,身体被云初一脚踢得向上攒起来三尺高,下意识地去捂下体,胸口上立刻如遭重锤,身体还是向后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墙壁上,震的窗棂哗啦啦作响。
两个百骑司军官见状飞身穿出窗户,就见云初面目阴沉的关闭了窗户跟门。
听到这边的动静,无数的官廨窗户齐齐打开,目光全盯在县尊的官廨上。
只见县尊的官廨有密集的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诡异的是,却听不到武氏兄弟的惨叫声。
对于县尊无故殴打武氏兄弟这件事,在县衙里也算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就连站在门口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百骑司军官也不敢进去阻拦。
人人都知晓,县尊殴打武氏兄弟,一定是这对兄弟犯错,或者惹怒了县尊才会发生,平日里武氏兄弟兢兢业业干活的时候,县尊何曾殴打过他。
更不要说这一次把铜柱插回去,根本就是在帮助武氏兄弟,还是无私的帮助。
虽然县尊殴打武氏兄弟算不得一个事情,大家还是询问了这对兄弟挨揍的原因。
在得知是这对兄弟恩将仇报的带着百骑司的人来审讯县尊之后,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关上窗户,对县尊公廨里传来的巨大震动声假装听不见。
百骑司军官听动静听的心惊胆颤,忍不住高声道:“郡公,手下留情啊。”
云初冰冷的声音从屋子里的传来:“不打不长记性。”
就在云初说话的功夫,武三思一头撞破窗户,将上半身趴在窗口,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嘴上勒着一根绳子,根本就喊不出声。
不等武三思呜咽出声,一只大手就抓着他散乱的长发把他揪回去,马上,屋子里又传来一阵阵小狗挨打后的哭泣声。
这一次,云初整整殴打了这对兄弟小半个时辰,才把他们从屋子里踢出去。
百骑司军官立刻检查武氏兄弟的身体,先是试探了鼻息,虽然虚弱却还是有的,再上下摸索一下各处大骨头,还好,骨头也是完整的。
等他们扯开武氏兄弟的衣衫,即便是心如铁石的百骑司军官看了之后,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对兄弟全身上下布满了淤痕,就像是被几十匹马转着圈踩踏过的一般。
云初抱着茶壶从屋子里出来,对百骑司军官道:“没下重手,就是一些皮外伤,去太医院用三棱针放血就好了一半。”
百骑司军官朝云初拱手道:“郡公,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云初吸溜一口茶水道:“直接报给皇后便是。”
百骑司军官瞅一下武氏兄弟拉的老长的下巴,这明显是被打的脱环了,单手捏住他们的下巴,猛地向上一推,武氏兄弟杀猪般的惨叫声就响彻了整个万年县县衙。
云初烦躁的走过去,又是两脚,重新把下巴踢的脱环,对百骑司军官道:“快点拉走,晚了会得溶血症,那就死定了。”
云初不在乎武氏兄弟的性命,百骑司军官们却不敢有这个念想,一人抱起一个,快步跑出了万年县衙门。
云初瞅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很是高兴。
如果武氏兄弟真的听话了,他这里就很难办了,而且,他看的出来,这段时间在南城改造工程上,这对兄弟的进步其实挺快的。
假如这一次他们兄弟还是很听话,将柱子插好之后,就万事不理的重新回到南城工地上,他们兄弟这一次的行为,一定会让武媚刮眼相看的。
以后说不得会将更重的担子压在他们兄弟身上。
只可惜,小人终究是小人,得志便猖狂,没有激流勇退的心思,只想着从天枢工地上多捞一些功劳出来呢,他们不知道的是,天枢工地上的功劳早就分派给刘仁轨了,哪里有他们兄弟的份。
武氏兄弟住进了太医院……
长安人都来看这根朝东南弯曲的柱子。
柱子很高,很多人仰头看的帽子都掉了。
不管是谁,只要看到这根柱子,都会说原本好好的一根直溜溜的柱子,硬是被官府里的一群蠢货给弄弯了。
百姓间这样不满的风潮声很大。
长安御史言官,希望刘仁轨控制一下这些言论。
没想到刘仁轨淡淡的道:“天皇,天后在东南,天枢不向东南倾,向那里倾呢?”
刘仁轨的一句话,就让全天下人对这根柱子的不满之言,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啊,皇帝在东南,大唐万国颂德天枢,颂的不就是皇帝的仁德吗?不朝东南弯腰,又该向哪里弯腰呢?
那一股导致柱子倾倒的邪风,根本就不是什么邪风,而是天帝见柱子直溜溜的朝天不妥,他承受不住,这才刮了一道邪风让柱子倾倒,变弯,恢复了这根天枢柱子的谦卑本色。
至于死了一个工部大匠的事情,纯属活该,就是他想把一根直溜溜的毫无谦卑之意的柱子插在皇城门口,才导致天帝发怒,把他送进铁链口生生的磨成肉泥。
李治听了这样的宣传,志得意满,觉得刘仁轨此人虽然方正,却并非是不知变通的迂腐之辈,办事历来靠谱不说,还每每能想到皇家的威严。
“唉,云初又殴打武承嗣,武三思兄弟了。”
武媚放下百骑司的奏疏,叹口气对皇帝道。
李治抱着巨熊肥厚的脚掌道:“这一次又是为啥?”
武媚道:“这一次就连妾身也无话可说。”
李治转过头看一眼武媚道:“怎么,这一次不偏袒他们兄弟两个了?”
武媚道:“画蛇添足,该打。”
听武媚这样说,李治立刻来了兴致,急急道:“说说。”
武媚道:“妾身派遣武氏兄弟问计于云初,云初阐明了可以继续整体提升铜柱的理由跟办法,而后积极帮助武氏兄弟将柱子插回了基座,基本上完成了大唐万国颂德天枢的安装。
他们事先约定,把活干了,洛阳工部与长安工部的纷争不作评判,谁是谁非,交付给后面去的判官去决断。”
听到这里,李治嗤的嘲笑一声道:“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
武媚道:“他们积极于王事,也不算错,只是不该带着百骑司的人,故意去为难云初,这顿打挨得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李治听皇后这样说,忍不住道:“你想让云初教导武氏兄弟?”
武媚点头道:“有这个意思,云初也确实没有为难他们,甚至在某些时候是真的在教导,比如这一次立柱子的事情,可谓是真正的在为他们兄弟着想。
现在好了,旧怨未了,又添新仇。”
李治道:“云初之所以喜欢打武氏兄弟,这是他讨厌蠢货的缘故,如果这两兄弟不是跟你有关的话,他恐怕连理睬这一对蠢货的心思都没有,殴打,不过是他教导蠢货的一种方式而已。
既然这对兄弟不可教,那就别让云初教导了,他们也少挨两顿殴打。”
武媚那里听不出李治话语里的讥讽之意,随即就对皇帝道:“您的爱子雍王贤门牙被铁铆钉打掉了三颗,整日里不敢张嘴说话,难道说以后就只能当一个闭嘴王爷吗?”
李治叹口气道:“这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怎么都要想想办法,要不然,李贤以后只能变成大唐皇族的一个大笑话了。”
武媚道:“臣妾问过匠作,匠作说,曾经听说过有练气士可以用银箔、白锡、水银等物制成银牙,而金牙则由金箔、黄铜、水银制成。
只不过,因为里面有水银,陛下也是知晓的,水银与砒霜同源,早就从皇家药物里剔除了。
该不该用,还要看陛下同意不同意了。”
李治瞅着武媚的眼睛道:“若是弘儿缺齿,你会用这个办法吗?”
武媚摇头道:“那自然是不行,缺齿虽然有碍观瞻,却无中毒之忧。”
李治皱眉道:“若是因为缺齿,影响弘儿继位那又如何?”
武媚笑道:“没人敢因为弘儿缺齿就反对他,一个都不会有。”
李治盯着武媚看了许久,才对身边的宦官道:“传旨给云初,朕要他想办法补齐雍王贤的缺齿,且不得用水银。”
武媚瞅着领命而去的宦官,捂着嘴巴咯咯笑道:“武氏兄弟虽然愚蠢,也是本宫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怎可安然无事呢?”
李治道:“云初若是能成事,朕就会答应他一件与国事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