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对那个跟着自己在队伍中乱窜的宦官道:“旅帅以上都处决了?”
宦官道:“只处决了中郎将,左右郎将以及兵曹参军,校尉至旅帅被囚禁,与旁人无关。”
云初道:“把校尉,旅帅都放出来吧,军心需要安抚。”
宦官抱拳道:“大将军,这不妥吧?”
云初淡漠的道:“皇城已经被长安府兵封死了,里面的事情我不管,金吾卫是不同的,他们在皇城外边,你们再这样苛待他们,引起无所谓的暴乱,你就死定了。”
宦官坚决的摇头道:“大将军,您答应大总管不参与十六卫事宜的。”
云初看一眼眼前的府兵,叹息一声道:“好,我不管,但是,无论如何不要把他们当成敌人来看待,该吃饱的一定要吃饱,他们现在是不想抵抗,如果他们想要抵抗,就凭你们几个人,说实话,还不配。”
宦官梗着脖子道:“大将军如果想要越权,先杀了某家。”
云初忍不住摸一摸腰畔的横刀,终究没有抽刀,长叹一声,就带人离开了。
人离开了,那些被云初安排去造饭的伙头军又被百骑司给撵回来了,盘膝坐在地上。
只是这一次,原本安静的府兵们,再看百骑司诸人的眼神,隐约带着杀意。
百骑司众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同,一个宦官对为首的宦官道:“快稳不住了。”
为首的百骑司首领道:“不要再触怒他们。”
云初离开永安坊之后,就对守在门口的鲁绣道:“现在,你们可以给金吾卫的府兵们送饭了。”
鲁绣点点头,就带着一大群百姓跟不良人抬着众多的胡饼,腌菜,以及海带蛋花汤走进了永安坊。
随在云初身边的卢照邻道:“县尊强行给府兵吃食也是可以的。”
云初道:“真正能安抚关中府兵的只有关中百姓。”
卢照邻道:“其实十六卫的驻地不同,也如法炮制吗?”
云初没有回答卢照邻的话,而是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安街道轻声道:“军官被杀,将士们为何袖手旁观?”
另一边略微懂一些兵事的杨炯道:“只能说上下离心了。”
云初点点头道:“军中的问题很大,瑞春,周兴他们的办事手段确实了得,也看透了军中的腐败,让将军们带着亲卫心腹进入皇城,他们关门打狗,再让百骑司进入营地,清剿一些无法号召全军的帮手……很了不起,应该盘算很久了,是一个大计划。
咱们确实不应该参与进来。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在于不能在杀人之后收拢军心,百骑司跟刑部其实不适合干这件事。”
卢照邻轻声道:“县尊可以收拢军心。”
杨炯摇头道:“不如让关中百姓去收拢军心。”
云初瞅着杨炯道:“你以后也不要总是喊“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屁话了,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就带着长安百姓去为长安收拢军心去吧。”
杨炯道:“没钱,没粮,没人,奈何?”
云初冷笑一声道:“我要是啥都有,还要你做什么?”
杨炯苦着脸道:“咱长安不能巧取豪夺啊。”
云初一脸苦涩的道:“咱们只是不能对一般人巧取豪夺,对于那些不一般的人没有这样的规定吧?”
杨炯四处瞅瞅,再次拱手道:“请县尊明言。”
云初怒喝一声道:“蠢材!”
说罢,举起马鞭,在马镫上敲击一下,战马就急匆匆的向前跑了。
杨炯瞅着没动弹的卢照邻道:“你不是蠢材?”
卢照邻点点头道:“不是。”
“为何不是?”
“我在回忆县尊刚才甩马鞭的动作。”
杨炯道:“没有什么不妥。”
卢照邻道:“右手拿马鞭敲击左边马镫实在是不怎么顺畅啊。”
杨炯身躯一震,转头向左边看去,只见平康坊的牌楼,正伫立在左边,上面的金字正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雪崩
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云初期待这场大雪崩已经很长时间了。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在云初以前的那个时代里是至理名言。
放到大唐也一样有效。
这就是至理名言的本事,上可追溯到五千年前,下可沉淀到万年后。
以前,晋昌坊每逢将士远征大胜或者大败归来,都会给将士们准备一顿丰盛可口的食物,还会有坊民自发的载歌载舞恭迎。
从那个时候,云初就已经在觊觎大唐的武装力量了。
只不过才做了几年,就被李绩等人察觉其中的不妥之处,最后胎死腹中。
以前,触碰兵权很容易死人。
现在,李绩死了,李治病重,朝堂上的人都忙着瓜分权力呢,云初准备再次祭出军民同心这一超级法宝。
至少要让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府兵们知晓,长安人最爱府兵。
世上最恐怖的灾难是兵灾。
如果说其余的灾难还有抵抗的办法,遇到兵灾之后,赤地千里都是轻的。
回万年县衙门的时候,卢照邻跟杨炯没有跟上来,云初就非常愉快的在自己的官廨里喝茶看书。
快到傍晚的时候主簿鲁绣回来了,一进门就兴奋的对云初说他是如何带着百姓们给金吾卫们送饭的,金吾卫将士们是如何心怀感激的吃了他们带去的饭食,用了他们带去的毯子御寒,并且一再的向他们保证,会乖乖的听上官的话,保证不出乱子。
“十六卫,八万兵马,你要是有本事将每一个卫的将士都安抚到,本官就敢开放长安宵禁,让长安恢复日常。”
云初对于鲁绣激动的模样假装看不到,反而对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县尊,耗费太大了……”鲁绣被云初的要求吓了一跳,最后尴尬的道。
见这位皇帝心腹起了畏难的心思,云初就鼓励道:“以后不要自己为难自己,要集思广益才好,要相信自己的部下,他们能在长安任职这么多年,自然有过人之处。”
鲁绣点点头,施礼之后退出云初的官廨,关好房门,就去召集幕僚们开会去了。
云初拿起放在火炉盖子上的馒头,馒头的底部已经烤的焦黄,掰下来就着茶水慢慢的吃着,等烤的焦黄的外皮吃完,就重新把馒头放在火上烤,这样烤一层,吃一层,最终,整个馒头都会以最美味的姿态进入他的肚子。
李慎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却发现自己越喝越是清醒,看一眼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们,他推开窗户,旋即,寒冷的空气瞬间就充满房间。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长安城不多的城墙上方寒雾涌动,像是要吞噬掉整座城池。
那其实就不是寒雾,是百姓家生火做饭冒出来的炊烟。
原本想着醉死的李慎,这一刻也不知道那里来的怒火,导致他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滚!
声音太大了,即便是喝醉的人都被吓得醒过来了,一群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就狼狈逃窜出门。
李慎从地上捡起一个酒壶,摇晃一下发现里面还有酒,就嘴对嘴的一口喝干,甩掉酒壶,从地上找到一面琵琶,抱在怀里,叮咚叮咚的弹奏起来。
一群青衣小帽的小吏从门外走进来,也不打扰李慎,只是将昨晚吃剩下的酒肉往一个竹筐里装。
昨晚的宴席非常的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不缺,那些人酒客们昨晚并未吃掉多少,整只整只的鸡鸭还有不少,大块的肴肉更是被推翻倒在地毯上。
“这里还有甜瓜……”
一个小吏对同伴道。
“要不我们吃了吧。”
随即,那两个小吏就坐在地毯上分食甜瓜。
李慎放下琵琶找了半壶酒递给小吏。
啃完甜瓜的小吏,将汁水淋漓的手在地毯上擦拭一下就接过来,把酒壶里的酒水倒进一个酒坛里。
三个人干活明显要比两个人快,很快,三人,就把硕大的大厅里的食物酒水全部收集到了一起。
见那两个小吏抬着筐子要走,李慎道:“你们不来抓我吗?”
小吏瞅着李慎摇头道:“我们收集这些残羹剩炙是要送去大食堂制作成大锅菜劳军的。”
李慎皱眉道:“劳军?”
小吏道:“是啊。”
“用这些残羹剩炙?”
“都是好东西,这里面有不少鸡鸭鱼肉呢,只要拿回去跟腌菜啥的烩一下,就是一顿好吃食。油水也足,比府兵们吃的猪食好多了。”
“府兵没有饭吃?”
“正在整顿门呢,好多上官都被百骑司的人给杀了,抓了,一大群府兵没人管,县尊命伙头军去煮饭,百骑司不让,我们主簿就发动百姓给府兵们捐赠吃食,我们兄弟觉得百姓家捐赠的吃食只有米面,就想着来这里给他们多搜刮一些油水。”
听闻百骑司的人在忙着杀十六卫的军官,李慎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颤声道:“百骑司没有去别的地方抓人?”
小吏道:“皇城里杀的血流成河的,哪有功夫管外边。”
李慎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递给小吏道:“皇城外谁在管?”
小吏拿着金瓜子呆滞的道:“自然是我家县尊。”
李慎闻言,立刻就把钱袋从袖子里的摸出来全放在小吏手上道:“你家县尊在哪里?”
小吏欢喜的道:“在县衙。”
看着两个小吏欢天喜地的走了,李慎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的他惨叫一声,然后就抱起琵琶抽风一样的弹奏起来,曲不成调,只为发泄。
直到两个头戴黑色高冠,身披猩红色斗篷,腰垮横刀的百骑司进入李慎眼帘,他手里的琵琶这才无力的从手里滑落,发出一声闷响……
百骑司的人走了,脸色煞白的李慎跌坐在地毯上,从地上摸到一个酒壶,想要喝口酒压压惊,却不料这个酒壶里的酒水已经被那两个小吏倒光了。
瘫坐在地上的李慎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的道:“如此说来,本王被百骑司勒索了?”
直到天黑,云初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官廨,事态紧急,他没有卸甲,就这样枯坐在官廨里,哪里都没有去,也没有见任何人。
事实上,在这一夜里,有很多人离开了长安城,他们抬着各种吃食,带着各种御寒东西,进入了十六卫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