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身份不一般,你看!”王文佐扯开尸体的胸衣,露出一块挂在胸口的玉璧来:“找个活口过来,确认一下这老者的身份”
几分钟后,王文佐的怀疑被验证了,这个被贺拔雍反杀的持戟老人乃是高句丽国顺奴部的皂衣使者,这顺奴部乃是高句丽五部之一,而泉盖苏文世代是该部的首领,高句丽虽然已经实行王制,但部落贵族制的残余很重,五部首领都有权力建立宗庙,收揽家臣,拥有自己的军队、居城,与高句丽王相仿佛,而皂衣使者便是家臣的一种,类似于汉代天子的郎官。而从俘虏口中,王文佐还得到了另外一个惊人的消息,泉盖苏文的长子泉渊男生昨夜巡视防务,留宿在朱蒙山城之中,而这个皂衣使者正是在连夜通过甬道返回平壤城的途中遭遇唐军的袭击,才命丧人手的。
“三郎!”贺拔雍的声音有些颤抖,朱蒙山城的一面临江,两面与唐军对峙,深深楔入唐军的防区,这条甬道便是通往平壤城唯一有保证的联系,而如今已经被唐军切断,如果可以借机攻下朱蒙山城,将泉盖苏文的长子掌握在手中,无疑是增添了一个极有分量的筹码。
“贺拔,你立刻回营,把尸体和俘虏带上,把这件事情向上头禀告!”王文佐的眼睛闪着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第136章 生俘
朱蒙山城。
“什么?甬道被切断了?”泉渊男生手中的勺子坠落,就仿佛他的心,他突然觉得桌子上的早餐变得毫无味道。
“是的,就是拂晓的事情!”城守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他身上铁甲上还有未曾融化的白霜,显然他是刚刚从城头回来:“唐人同时从三处对甬道发起进攻,其中有一处被守军击退,其余两路都得手了。”
“那山城这边呢?”
“还没发现唐人,不过从旗帜看唐人正在调动兵力!”
泉渊男生猛地推开桌子,站起身来,敌人的行动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不禁有些后悔昨天夜里在这里留宿:“你认为唐人的目标是这里?”
“现在还不清楚!”城守压低了声音:“也许是这里,也有可能是引诱援兵前来,然后打击别的地方!”
“你说得对!”泉渊男生捂了一下额头:“那你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
“您尽快返回平壤城,那儿才是您的位置!”城守的语调很平静,仿佛是在说早饭要两个还是三个鸡蛋,光影照在他的削瘦的脸上,有种青铜的质感:“至于我这里您可以放心,除非唐人的尸体高过城墙,否则他们是进不来的!”
“我明白了!”泉渊男生被城守的镇定感染了,他用力拍了拍部下的肩膀:“一切都交给你了!”
城门洞里一片漆黑,泉渊男生坐在马上,坐骑打着响鼻,耳朵竖起,马蹄不时敲打着地面,这是焦躁不安的表现,他抚摸鬃毛,安抚自己的战马,直到城门打开,阳光射进城门洞,照在自己的身上。
一行人走出城门洞,刺眼的目光射入眼帘,让泉渊男生不得不眯起眼睛,无人的旷野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平壤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臂高声道:“出发!”
下山的道路十分陡峭,泉渊男生不得不下马步行,直到到达平地,方才上马。虽然心中焦虑,但他并不希望部下觉得自己恐惧,因此他故意放慢马速,背脊挺立,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泉渊男生下意识的俯下身体,随即他听到自己的战马发出绝望的嘶鸣,然后他就觉得天旋地转,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上呀,上呀!”贺拔雍丢下发射完箭矢的强弩,挺起长枪大声吼叫,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伏击战,唐军士兵们匍匐在道旁的洼地,披风上盖着散雪和泥土,打了路过的高句丽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无人逃走,只要是还能动弹的高句丽人都向泉渊男生靠拢,形成了一个圆阵。
“主人,快,快上马,冲出去!”护卫首领几乎是把泉渊男生抬上自己的马,几乎是同时,伏兵便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枪矛对戳,盾牌撞击,不断有人倒下,但后继者立刻补上,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转眼便被倒下的尸体压碎。
随着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圆阵开始变得越来越小,矛尖也距离马上的泉渊男生越来越近了,他数次企图冲出,但都被奋不顾身的唐军挡了回去——泉渊男生身上的盔甲实在是太显眼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的身份不一般,眼见得已经突围无望,泉渊男生突然用生硬的汉语喊道:“住手,不要打了!”
没人理会他,战斗依旧在继续,泉渊男生只得高声道:“我是泉渊男生,大莫离支的长子,放下武器,带我去见你们的将军!”说罢,他丢下手中的佩刀。
贺拔雍举起右手,围攻者后退了几步,但依旧平端着长矛,矛尖闪着寒光,包围圈中的高句丽人剧烈的喘息着,不少人都用武器拄着地,身形摇晃,显然他们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泉渊男生对他们喊了两声,刀矛稀稀拉拉掉在地上。
“请!”贺拔雍膝盖微曲,但右手却紧握刀柄,眼前的男人虽然是敌人,但其身份摆在那儿,大唐天子是慷慨的,像这种有着雄厚实力的敌国贵族,只要肯屈膝下跪,是绝不会吝啬赐予官爵俸禄,犯不着在这里解下冤仇。
泉渊男生跳下马来,他能够感觉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复杂视线,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些,挺起胸脯,向前走去。
唐军帅帐。
“王校尉,你可真是一个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的人呀!”苏定方看着躬身行礼的王文佐,感叹道。
“末将不敢当!”王文佐没有抬头:“这都是大总管的筹划和将士们用命,末将不过是有点运气罢了!”
“能够在敌人的尸体中发现皂衣使者,从俘虏口中问出线索,然后立即设伏,这可不仅仅是有点运气吧?”苏定方目光转向一旁的金仁问:“仁寿兄,若是在贵国,当如何赏罚呢?”
“回禀大总管!”金仁问笑道:“若是在鄙国,此功足以升为一城之主,赏家奴三百,金帛若干!”
“呵呵呵,王校尉你听到没有!”苏定方笑了起来:“可惜你是在大唐,不是在新罗!”
“新罗也是大唐的属国嘛,大总管又何必强分你我呢!”金仁问不动声色的将话茬接了过去。
“仁寿兄说的是!”苏定方笑了笑,目光转向王文佐:“王校尉,不知你尚有余勇可贾?”
王文佐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苏定方这是询问自己是否有再战之力,赶忙沉声应道:“末将尚有余勇,任凭大总管驱使!”
“好,好!”苏定方捻须笑道:“兵锋不可轻用,本总管便贷汝余勇,将养气力,以待再用。来人,传令下去赏王文佐绢五百匹,金铤五十,令军吏录其功勋,以为迁转之资!”
走出军帐,王文佐才觉得背心一片冰凉,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不禁摇头叹道:“真是飞来横祸呀!”方才在军帐中虽然苏定方的主要矛头对的是金仁问,自己不过是承受其余波,其压力已经有些让人吃不消了,虽然还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但是蝼蚁一般的自己,还是不要掺和到上层的角斗中为上,否则自己的生死也不过是上头大人物一念之间的事情。
第137章 急转
“校尉!”外头等待已久的贺拔雍迎了上来:“这等大功,大总管肯定会重赏,少说也要有个六七转的勋功吧?”
“记功之事还要等军吏转录,估计明日才有结果!”王文佐疲倦的摇了摇头:“大总管有赏些金帛下来,待会领了你拿三成,其余分给有功军士吧!”
“那三郎你自己呢?”贺拔雍闻言一愣问道。
“我眼下孤身一人,要金帛又有何用?”王文佐笑道:“还是分给军士们,激励士气的好!”
“那可不成,三郎你忘记当初找那个曹野那借的债了?那些钱可都是为了大伙借的,照我看这金帛就拿出三分之一分赏将士就够了,其余充入公库用来还债。”
“也好!”王文佐稍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我有些倦了,要回去歇息,其余的事情就由你和崔弘度商量着办吧!”
高句丽,蛇水。
“我的儿子在他们手上!”泉盖苏文说。
“是的,大莫离支!”信使的声音因疲惫而干涩,他低垂着头,避免与泉盖苏文对视,低垂的指尖微微颤抖。
大哥已经回不来了,泉渊男建、泉渊男产兄弟二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闪过同样的念头,他们下意识的相互看了一眼,又立即移开目光,以避免让对方看出自己眼中的喜悦。
泉盖苏文抬起手,四周的将领们纷纷安静下来,听信使称述整个事情的经过,屋子里只有炉火中的木柴在噼啪作响。
泉渊男建挺直腰杆,在过去的半月里,泉盖苏文的足迹遍布高句丽在辽东、朝鲜半岛北部的诸多城塞,征集军队,筹集粮食,相比起战场上厮杀,这种无休止的行军更加让人难以忍受,每天早上泉渊男建离开军营,都会在路旁的大树上看到随风摇动的悬尸,那些都是晚上当逃兵的家伙,说实话,泉渊男建怀疑自己某天也会步这些人后尘。
“真是糟糕透了!”一名将领呻吟道:“唐人可以从泉渊男生口中知道一切,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是呀!刚刚在鸭绿水丢了三万人,现在又把自己给弄丢了!”另外一人低声嘟囔,泉渊男建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弟弟泉渊男产的岳父,他目光闪动,转向泉渊男产,果然发现弟弟面露喜色。
“泉渊男建!”泉盖苏文的声音响起,屋内顿时静了下来,泉渊男建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挺起胸脯。
“你立刻返回平壤,顶替你哥哥的位置,记住一切照旧,不许泄露我不在平壤城的消息!”
“是!”泉渊男建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与大唐一样,留守京城在高句丽也都是储君的责任,父亲让自己去平壤留守,无疑是已经把大哥当成死人了。
当次子的身影从房屋门口消失,泉盖苏文站起身来,他魁梧的身材立即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他走到火炉旁,用铁钎撩拨了两下,火焰立刻变得旺盛起来。
“我的长子,我的长子现在已经落入唐人手中!”泉盖苏文重复了一遍,他转过身来,目光闪动,仿佛炉火在他的眼睛里燃烧,屋内的众人无不低下头,避免与他对视。
“泉渊男生是我的儿子,他不会向唐人屈膝的,但唐人迟早会发现我不在平壤城!”泉盖苏文目光炯炯:“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您的意思是要回师平壤?”泉渊男产问道。
泉盖苏文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唇线扭曲了下,露出了轻蔑的表情,他走到地图旁:“现在是冬天,唐人的北路分屯五营,而且没有骑兵,而且被蛇水分隔开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只要打垮一营,他们剩下的就必须退兵,而北路一旦撤兵,平壤城下的南路也就不攻自破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选择哪个目标!”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还是选庞孝泰吧!”
“父亲,为什么选择他?”泉渊男产小心的问道。
“根据情报,这个人原本是唐国南方的豪强,他的士兵也是来自南方,那儿的冬天要比高句丽暖和的多,想必他的士兵现在连弓弦都上不去吧?”泉盖苏文稍微停顿了下:“我原本还想再等几日,等靺鞨各部的兵力赶到后再进攻,现在看来不能拖下去了!”
唐军大营,帅帐。
走进帐篷的时候,王文佐下意识的放轻脚步,他并不知道为何自己深夜被召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末将宣节校尉……”“进来吧,不必多礼!”帐内传出的声音打断了王文佐的自报姓名,他愣了一下,决定照命行事。
帐内只有灯光昏暗,苏定方坐在罗床上,只穿着一件圆领短袍的他看上去苍老而又疲惫,王文佐不敢多看,垂手站在下首。
“你知道吗?前天夜里,泉盖苏文在蛇水大败我军,沃沮道行军总管庞孝泰全军覆没,庞孝泰和十三个儿子全部战死,我军死伤过万!”
王文佐愣住了,竭力在脑子里把苏定方话中的信息转变成形势图,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情况很糟糕,非常糟糕!”苏定方缓慢的摇着头:“先是漠北铁勒作乱,契苾何力被调走,然后是庞孝泰全军覆没,难道是天不亡高句丽?”
此时王文佐也反应过来了:“泉盖苏文?难道他眼下不在平壤城中?”
“不错!”苏定方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文佐一眼:“他不在平壤城中,我们围城的这段时间他应该在四处奔走,调集靺鞨人和辽东诸部的兵马,留守平壤城的应该是他的长子泉渊男生,就是刚刚被你俘虏的那个人!”
“这个——这个……”追悔莫及,语无伦次就是王文佐此时的写照,胜利已经被自己的指尖触及,而又脱手而去,这种感觉让他已经忘记了在苏定方面前保持礼节了。
“是的,我能体会你此时的感受,眼看要赢了,却一转眼就输了,很难受吧?但这就是战争!”苏定方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如果你要继续从军,往后肯定还有很多类似的体验的。现在收拾完心情了吗?时间很紧迫,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第138章 重任
王文佐点了点头,钦佩的看着罗床上的老人,他肩膀上的担子可比自己重多了,十万人的头颅,帝国的命运,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我打算撤军,不,只能撤军!”苏定方从罗床上站起,来回踱步:“庞孝泰已经完了,北路军士气低沉,泉盖苏文应该正在追击他们,我们必须趁他回来前撤兵!可是撤退比进攻要难多了!”
“总管说的是,退却是最复杂的作战,只有最出色的将领和最精锐的军队才能完成!”
“嗯,说得好,说得好!”苏定方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王文佐,对方的遣词造句虽然有些怪异,但细想却是十分精到。
在远征百济之前,苏定方的主要军事生涯都是在西北方向,敌人是西突厥、吐蕃等,作战区域人烟稀少、土地荒芜、气候变化无常,补给困难,所以唐军的战术通常是速进疾战,直扑敌人核心,不给其调集兵力的机会。
而一旦进攻受挫,撤退就成了最大的麻烦,沿途得不到补给,没有城塞可以坚守,距离始发地有几百甚至上千里路,士兵的行囊里又塞满了战利品,战马也没膘,大军行动迟缓。
而对手的游骑会不断袭击,纵火焚烧道路两旁的村落牧草,堵塞泉眼,士兵们往往没有死于胡骑的刀箭之下,而是渴死、饿死、累死,最后不战自溃。多少壮士出塞时旗鼓飘扬,有擒拿单于之志,最后匹马不还,埋骨异乡,王文佐说的这绝对是内行话。
“不过这次我们倒是不用担心高句丽人追击!只要上船出海就没事了!”苏定方笑道:“而问题就在这里,高句丽人不会坐视我们上船的,须得有一支殿军!”
“难道是要让我来当殿军?”王文佐心中微动,但旋即便否定了这个猜想:拜当代诸多影视文学作品所赐,很多人都想当然的认为殿后的都是准备抛弃的杂牌军,但在真实的历史中,水准以上的将领都会把值得信赖的精锐承担殿军,甚至亲自领军断后。
因为撤退过程中的军队是非常脆弱的,一旦殿军被冲破,很可能全军还在行军状态下,来不及展开就被击溃。所以古代史书里对勇将常有“进则先登,退则殿后”的说法。王文佐虽然对自己那营兵战斗力颇有信心,但毕竟自己不是苏定方使老了的,若是自己易地而处,也肯定不会把殿军这样的重任交给一个还不了解的“新人”的。
“其实新罗人就是最好的殿军!”苏定方沉声道:“毕竟他们也不需要上船!”
“新罗人当殿军?”
这一次王文佐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的错愕,新罗人的确用不着上船,但这不等于他们会乖乖的替唐军当殿军,新罗人虽然言辞谦卑,嘴巴上时时以大唐属国自居,但行动中可是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王文佐可没有忘记当初征讨百济的故事,依照双方的约定,唐军走海路,新罗人从走陆路,南北夹击百济。
而开打之后,新罗人在北境面对百济人的偏师行动迟缓,直到苏定方指挥的唐军打垮了百济主力,杀入泗沘城外郭,迫使百济投降之后,新罗军才赶到姗姗来迟,谁也不知道新罗人是真的实力有限,还是故意保存实力坐观成败。因此当时两军的关系还很不好,起了一些冲突,只不过苏定方急着回国,事情才没有闹大。
“怎么了?你觉得新罗人不适合当殿军?”
“属下官职卑微,殿军之事非属下可以置喙的!”王文佐咬了咬牙,大着胆子说:“不过圣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殿军关乎全军安危,属下以为还是小心为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苏定方重复了一遍王文佐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错,新罗人着实不可信,你能够这么想很好。不过这次不一样,因为这次是金仁问,他肯定会全力做好殿军的,但仅凭他一人不够,我希望你留在他身边!”
王文佐心思如电,已经跟上了苏定方的思路,因为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原因,金仁问已经获得了苏定方的绝对信任,但他对新罗人可并不信任,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必须在给金仁问身边留上一队人马,以备不时之需,那就是自己了。
“我?”
“不错,就是你!”苏定方说:“金仁问是肯定会尽心竭力的,但其他的新罗人就未必了,为了避免他们搞事,金仁问身边必须有一队人马以备万一,他便开口要了你,而且你一直以来运气都不错,是员福将,这个时候我们太需要运气了。”
“末将遵命!”王文佐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自己还真是唯一的人选了,虽然前途凶险莫测,但另一条路也未必安全到哪里去,以当时的造船和航海技术,渡海也是九死一生。
“我听说金仁问说,来时路上他曾赠予你一把宝刀!”苏定方笑道:“这次若能事成,你便是一府折冲,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