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完善能让土地粮食增产三成,而整个大明还有许多地方只能自己挑水种地。
像南京因为在天子脚下,水利设施已经建设起来,因此一年下来,一亩地产出也在二百斤到四百斤之间,不过大部分还是三百斤左右。
三百斤米在江南价格也就五百来文,而一个鸡蛋价格便三文。
算上米粉,朱高煦他们这一顿早饭估计在二十几文,相等于外城一个民夫一天半的劳力所得。
普通农户因为在洪武初年得到分田,因此一家五六口人通常有二十余亩地,交税过后,不算打工的话,他们的年收入也就在十两出头,勉强能养活一家五六口人。
照朱高煦他们这种吃法,仅早饭,他们三人一年就要吃去七两多,再算上午饭和晚饭,恐怕得二十两打底。
“王瑄,云南的军户生活如何?”
说起民生,朱高煦想起了大树营的三村百姓,因此问起了云南军户的生活。
对此,自小跟随父亲前往云南,并在当地成长起来的王瑄有着极大的发言权。
“别的地方咱不太知道,不过宜良的军户还算过活。”
王瑄一边吃着米粉,一边回答道:“陛下移民云南,去到云南的移民大部分都是军户。”
“这些年来,所里的军户将当年北虏撂荒的坝子田都开垦了回来。”
“按照都督府的规矩,每一军户受田五十亩为一分,给耕牛、农具,教树植。”
“不过,军屯田每顷要纳粮十二石,也就是每个军户分别出六石,并且还有三石率,缴率多的则有宝钞作赏,少的罚当地武官俸禄。”
“云南的坝子田贫瘠,五十亩能出五十石便算极佳了,正常产出也就四十余石,不过这些粮食都得全部上交所里。”
“全部上交所里?”朱高煦手头动作停顿,不敢相信军户过得那么惨,不由追问:“那军户吃什么?”
“还有月粮、行粮和余田啊”王瑄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朱高煦,似乎在想这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吗。
“余田?”朱高煦疑惑,杨展见状也为其解释道:
“卫所的军屯田都是卫所的,军屯田以外私人开垦的则是余田,属于军户自家的田,可以用卫所的耕牛开垦耕种,但每亩每年要交一斗二升粮作赋。”
“嗯……”王瑄点头附和,并继而解释起了月粮和行粮:
“云南卫所的子弟,每家每户都有十几二十亩余田,只需要交固定的田赋,其它的杂税则不需要缴纳。”
“除此之外,兵卒每个月有固定的月粮,每月初给发,正常是马军月支米二石,步军总旗一石五,小旗一石二,旗军一石。”
“与月粮同时发放的还有月盐,成了亲的二斤,没有的一斤。”
“不过,近年来也不发月盐,改发宝钞了。”
“行粮则是出卫所要发的粮食,正常都是每天一到两升。”
“除了这些,有的时候都督府还会不定期的发放冬装、布匹和棉花,军户日子还过得去。”
王瑄形容了一下云南军户的生活,在朱高煦听来,算不得好,但也不至于饿死人。
按照王瑄的形容,军户们屯田种出的粮食都归卫所,但同时卫所又会承担一定的口粮,额外还有十几二十亩余田产出,算下来每个军户一年能收入三、四十石左右,折算铜钱也就是十贯上下。
不过,军户要种六七十亩地,因此家里的人口必不可少,因此吃的也多。
因为需要劳动力,所以不停地生儿子,而儿子长大后,原本卫所定额的田地就不够产出一家人的吃食了。
朱高煦没有记错的话,前世自己在大学上课时学过,洪武年间的卫所逃户不在少数。
尤其是到了宣德、正统年间军户人口骤增后,军户所种屯田得出的粮食根本养不活自己,每年逃役的军户少则万许,多则数万。
从王瑄口中,朱高煦对卫所军户的生活和卫所制度有了一个见解。
总的来说,卫所制的一些缺点会随着军户人口增加而不断放大,除非大明能不断发新的屯田和余田给军户,不然军户逃亡是迟早的。
就这点来看,卫所制与南北隋唐时期的府兵制差不多,不过……
“笃笃!”
正在朱高煦想着卫所制的优缺点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20章 靖难战神曹国公
“笃笃!”
院门的敲门声打断了朱高煦的思绪,同时也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来了!”
王瑄嘴笨,因此多以行动来表现自己,在听到敲门声后,他立马放下碗筷,快步走到院门,将门打开。
不过,当院门打开,映入王瑄眼帘的则是一名身着太白长衫,佩戴白獭的中年男子,而他身后还跟随着一名太监,以及十余名兵卒。
“小子参见国公!”
看到来人穿着国公才能穿着佩戴的服饰,王瑄连忙躬身作揖,而院内的朱高煦等人也听到了“国公”二字。
“舅舅回来了?”听到王瑄喊出国公,朱高煦还以为是去浙江练兵的徐辉祖回来了,因此放下碗筷,带着杨展朝院门走去。
然而不等他走到院门,门口那张陌生的面孔就让他停住了脚步。
“这人是谁?”朱高煦脑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跟随男子的太监便对朱高煦作揖:
“殿下,这位是奉陛下口谕前来考校殿下的曹国公。”
“曹国公?”听到这三个字,朱高煦立马反应了过来,他往前走了几步,对男子作揖:
“小子在这见过曹国公了。”
“殿下不可!”见朱高煦对自己作揖,李景隆连忙上前打断他的作揖,同时笑道:
“我奉陛下口谕前来考校,考校完了便走,殿下不用太过在意我。”
“我能不在意你嘛……你好几次差点把我和我爹弄死……”
听着李景隆的话,朱高煦心里忍不住吐槽,同时也不忘抬头仔细打量起了李景隆。
他的穿着是国公日常的标配,而相比较徐辉祖身材高大,面冠如玉的外貌,李景隆的外貌也并不差。
他眉目疏秀,顾盼伟然,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儒将的气质,就连身材也比较高大,恐怕接近六尺。
作为未来的对手,就朱高煦在大教场这些日子的打听来说,诸多将帅没有诟病李景隆,反而是多以佩服。
至于李景隆的履历,朱高煦也差不多一清二楚。
洪武二十年,跟随征虏大将军冯胜的北伐部队讨伐纳哈楚。
洪武二十二年,与徐辉祖—同练兵于湖广,徐辉祖驻常德,李景隆驻安陆。
洪武二十四年,与徐辉祖—起往陕西等处备边。
洪武二十五年,跟随冯胜,傅友德,蓝玉等人往陕西,山西,河南检阅兵马。
期间,因为李景隆还被冯胜和傅友德委任整顿洮州,河州等五个卫所,平定试图叛乱的青海番人、河州羌人。
哪怕能与他一同被大教场兵卒称赞的徐辉祖,在履历上也远远逊色于他。
并且从他们二人在洪武年间的履历来看,朱高煦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朱元璋更看重李景隆,因此多次派他前往地方练兵,备边,锻炼他的个人能力,提升他在地方上的威望。
这样的安排,可见朱元璋对他个人能力的期待有多高,而且这么多次的任命李景隆都完成的不错,从没犯过什么错误。
就这些情况来看,朱高煦并没有轻视李景隆的资格。
尽管后世有人调侃他是卧底,调侃他能力不行,但在靖难之役中,李景隆确实指挥得当,没犯过什么大的错误。
至于后世所传北平彰义门险些攻破,然后被李景隆嫉妒而阻止的记载,朱高煦也记得是一条假消息。
真实情况是李景隆当时即将攻破内城门,因此令瞿能放弃外城门,转而带着大军联合进攻内城门。
期间李景隆也没有妒忌瞿能,而是在朱棣领兵出现在永平方向时,及时将攻城重任交给瞿能,自己带兵前去截击朱棣。
另外,如果朱高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景隆在北平被朱棣击败后,数十万大军的败军居然被他迅速收拢,而后退往德州休整,等待来年的白河沟大战。
朱棣也试图追击李景隆,但是并没有太多斩获,也就是说李景隆在很短时间里将败军整顿撤退。
仅这一条信息的存在,李景隆就能击败历史上九成的将领。
围点打援失败后,还能够收拢几十万大军,没有让败兵变为溃兵被敌军收割,这种事情整个历史上也是比较少见的。
之后的白沟河之战,李景隆指挥得当,几次差点让自家便宜老爹领盒饭。
如果不是历史上的朱高煦打了鸡血,披着九十斤重的双甲,带着本部孤军冲阵,同时阵斩当时大明猛将的瞿能,估计靖难之役已经平定了。正因为如此,朱高煦才一直担心自己的能力比不上前身。
如果他不能如历史上的朱高煦一般,披着九十斤双甲,带着本部凿穿十数万南军,将朱棣救出来,那靖难之役,恐怕就要变成建文平叛了。
想到这里,朱高煦瞧着李景隆的眼神都带着几丝同情。
在开国六国公已死,最能打的宋晟还不能上场的局面下,李景隆居然去对阵当时大明最能打的朱棣,结果没打赢还被文官描述成了一个草包和背锅侠,这位曹国公啊……
“嗯?”李景隆瞧着眼前朱高煦的眼神,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敢问国公,是现在就考校吗?”
察觉李景隆的眼神变化,朱高煦立马收回眼中的同情,毕恭毕敬的询问李景隆考校过程。
对此,李景隆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拿出一张考卷:
“这是陛下为殿下您出的考卷,应答过后,请殿下再回答我一个策题便可。”
说罢,李景隆将考卷递出,而朱高煦也双手接过,打开后简单看了看。
老朱出的考卷大概有三十来题,从军粮储备到行军消耗,再到行军路上的塘骑、步塘使用,营垒布置,以及两军对垒如何针对敌军布阵,如何以步击骑,如何安抚将士等等题目。
可以说,老朱的这三十来题专门用来应对中下层将领。
但凡能把这三十来题回答出结果,并且实战中尽数使用上,那答题者最少能独领一卫兵马。
“这么看来,我这皇爷爷倒是对我的起点估判很高……”
望着这份考卷,朱高煦心里有了几分底。
朱元璋这样的人不会无故放矢,他既然出这样的题,那看样子已经认为自己拥有镇守一方的潜力。
如果自己能把这份考卷答好,那或许能赶在年底前返回北方,与自家便宜老爹镇守边塞。
想到这里,朱高煦侧过身去,伸出手请道:“曹国公正厅稍坐片刻,待我在书房中回答完便出来。”
“好”李景隆微微颌首,向正厅走去,并随之坐下。
杨展和王瑄慌忙烧水备茶,而朱高煦则是去了书房,在里面不紧不慢的研磨,同时备好一张张白纸作为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