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明军的长枪阵中是铜铳与弓箭,而渤海军的长枪阵中是手持火绳枪的火枪兵。
“耿都督与王指挥使准备好没有?!”
“还在出城,最少需要一刻钟……”
眼看前方战事焦灼,吴高再没了小心谨慎,而是对身旁指挥使质问。
然而马队出城并不算快,耿瓛与王献的骑兵队伍还没做好准备。
见状,吴高只能压住脾气,死死盯着战场。
他本以为凭借第一波的长枪阵冲击就能把渤海军冲垮,可他低估了车营与火炮结合后的防御力,更低估了火绳枪的威力。
明军迟迟拿不下渤海军,而那舟船却不断地在往南岸运送兵卒。
很快,一刻钟终于过去,但渤海军依旧死守本阵,长枪兵难以突入。
上万丈三长枪乱战一团,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管是渤海军还是明军,他们招招都往全身防御力最薄弱的脸部扎去,双方倒下的人太多。
车营限制了明军能进入的人数,致使他们无法破阵。
“所有火炮,尽数炮击!”
东岸火炮阵地上,朱高煦沉声下令,徐晟闻言不敢置信,连忙跪下:“殿下!孟章和弟兄们都在那!”
“炮击还有一线生机,不炮击就等死!”朱高煦严峻着脸下达军令。
徐晟还未回过神来,便见朱高煦亲自用北山女真语交代炮兵千户官。
很快,渤海军早早备好的火炮开始点燃火绳。
“轰轰轰——”
沉闷的炮声再次响起,但这次不是孟章,而是来自东岸的炮击。
上百枚炮弹落入密集的阵中,一时间被砸死的不只有明军,还有渤海军,但更多的还是明军。
“好狠!”
站在吴高身旁,一名指挥使忍不住开口,而吴高却平静反驳:“这是战争,不是儿戏,心好的人活不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了不断走出城中的骑兵。
渤海军越打越多,渐渐地他们夺回了车营的全部阵地,将明军挤出了车营外。
“长枪兵退下!”
吴高眼看长枪兵无法破阵,便知道最好的机会已经过去。
继续争斗下去,死伤只会扩大。
“铛…铛…铛…铛……”
鸣金声响起,明军长枪兵开始后撤,渤海军也并未追击,只是清理炮膛,为火枪填装弹药。
一字时后,耿瓛等人带着骑兵彻底出城,长枪兵也退出了战场。
吴高没有让他们继续投入战斗,而是让他们从两翼撤退,分别撤向北门与南门,入城休整。
从倒下的旌旗数量,他知道这两卫兵马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不宜再加入战斗。
事实也是如此,当他们撤退之后,留在渤海军营垒四周的,只剩下了无数尸体和许多哀嚎的伤兵。若是无人为他们救治,他们很快就会死在战场上。
这种时候,他们被渤海军束缚,丢到了运兵船上。
他们被运往了江北,而这一幕看的吴高脸色发寒。
他不怕朱高煦只知道争勇斗狠,但他唯独怕朱高煦能在争勇斗狠的期间保持清醒。
眼下这一幕,许多撤回来的兵马都看到了,那他们会怎么想?
往好的想,此后不少伤兵倒下后,恐怕会在面对渤海军救治时任其摆布。
往坏了想,许多兵卒兴许会直接佯装受伤,反正渤海军也不会杀俘,被俘过去就不用打仗了。
吴高不是在臆想,而是这种事情在元末战争中常有出现,朱元璋就下令过不要苛待俘虏,还要救治他们。
正因如此,在击垮陈友谅与张士诚后,才会有大批将领和兵卒投降朱元璋,而常遇春也因为杀俘一事常被朱元璋斥责。
“杀人诛心……”
看着三百步外那飘扬的红底黑边朱雀旗,吴高握住刀柄的关节发白。
朱高煦,此人有太多像太祖高皇帝了……
“娘嘞!你们杀老子弟兄,还得老子救你们。”
北岸,看着那一批批被运来的伤兵,负责接收伤兵的王义骂骂咧咧。
放眼望去,被运来的伤兵足有数百人之多,而他们被王义骂了之后也纷纷低下了头。
说到底,当兵吃粮不过是一份职业,况且这是内战,不是对胡人作战,没有必要不死不休。
话说回来,他们身为辽东都司的兵卒,多少都知道渤海郡王是个贤明的人。
他们以往运粮去渤海,渤海郡王也是杀羊捕鱼招待他们,眼下他们与之为敌,渤海郡王还愿意救治他们,这样的对待,让他们怎么好意思抬头,何况他们还知道渤海郡王造反也是被当今皇帝逼的,这就让他们更抬不起头来了。
王义毕竟是个汉人,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心里还是十分复杂的,摆摆手就让兵卒将他们抬下去给军医医治。
在他们医治伤兵的时候,吴高也冷着脸下令全军出城准备迎敌。
或许他知道今日自己无法战胜朱高煦,也无法守住铁岭城,因此他更改了军令,让前番撤退的长枪兵直接撤往城南。
他的意图很明显,众人都能感觉到。
铁岭守不住,而他们要撤退了。
只不过在撤退前,他们必须发起一次进攻来消耗渤海军实力。
一个时辰的时间缓缓过去,当两万明军步卒出城,城东的明军数量已然达到了两万四千之巨。
与他们相比,经过前后一个时辰运兵的渤海军也仅仅只有一万二千余人。
六千神机营与六千余长枪兵结阵驻守,等待着后方兵马不断上岸。
饶是已经组织起这样庞大的军队,他们却依旧没有发起进攻。
“吴高要守?可是为什么?”
望着全军出城却不主动进攻的吴高,东岸的朱高煦心生疑惑。
他可不相信吴高要结硬寨,打呆仗,因为那是优势在己才会使用的手段。
眼下优势都在自己这一边,吴高这么做等同是送死。
“渡河!”
朱高煦冷脸下令,自己骑上了一匹黄骠马渡河。
这次南下,他没有带赤驩,兴许是想到了唐太宗那八骏的下场,他不想让老朱送给自己的这匹马见证这场内战。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后,时间渐渐来到了巳时(9-11点)。
这时,朱高煦已经率军渡河,渤海军数量来到了一万八千。
六千神机营与一万二千步兵渡河,马匹留在了后方,这让他们无法发挥自己的优势。
眼看时机成熟,朱高煦也穿戴了双重甲胄,骑上了黄骠马指挥道:“击鼓进军!”
“咚…咚…咚……”
鼓声作响,一万八千渤海军开始推进。
一路上所遇的陷马坑与拒马枪、鹿角木、铁蒺藜等东西都被清理一空,这让他们很快靠近了拒马枪后的明军营盘。
两万明军步卒为中军,四千骑兵为左右两翼。
渤海军因为柴河而被抹平了优势,其引以为傲的马步兵和骑兵无法派上用场。
三百余步的距离在朱高煦的指挥下步步紧逼,吴高则是一言不发,只是安静打量朱高煦麾下兵马的行军情况。
“左右中军皆有结阵不密的情况……”
吴高判断着渤海军对这种规模作战的经验,最后得出渤海军并未万人以上作战经验,各部传令缓慢,行军迟缓混乱等现象。
“下令耿都督与王献准备左右绕后突袭敌军身后,两万大军结阵出兵!”
“是!”
“咚咚咚……”
伴随着吴高下令,明军两万余人的营盘也开始活动起来。
四十几门碗口铳与洪武铁炮被推到了最前面,这一幕也被朱高煦看见,朱高煦也下令开始炮火反击。
双方驻守,距离不过二百余步。
二百门野战炮率先开展炮击,沉闷的炮火声响起,二百枚石弹落入明军阵中,打死打伤无数。
出乎预料的是,吴高并未让明军火炮射击,显然是在欺骗朱高煦率先炮击。
“骑兵出击,准备扰乱渤海军阵。”
吴高眯着眼睛冷脸下令,同时下令全军再往前行军五十步。
二者距离开始靠近,耿瓛与王献的骑兵也开始冲锋。
“杀!!”
马蹄声与喊杀声响彻战场,四千骑兵从左右包抄渤海军,却因为渤海军外围的长枪兵而无处下嘴。
这时候,明军火炮开始发射了。
“嘭嘭嘭——”
不如明军火炮沉重的炮声响起,八十余枚石弹正面砸入阵中。
“这老家伙怎么知道我们左右中军的衔接处是哪?!”
孟章被吴高的判断吓了一跳,朱高煦却冷下了脸。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由于缺少只会大规模作战的经验,加上没有磨合时间,他们这群人没有指挥过上万人的作战,因此一旦遭遇这种程度的战事,军阵就很容易被行家看出端倪。
吴高显然看出了渤海军的情况,而下一秒朱高煦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