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征明军的高级军官质量较低,除了朱棣、王义和朱能、孟章四人外,其余人能否指挥万余骑兵需要打一个问号。
正因如此,朱棣亲自领前军,让朱能领后军,王义最稳妥领中军。
“我们居高临下,看看朱棣想怎么打。”
鞑靼本阵,阿鲁台自信开口,其余贵族也纷纷看向明军,面露讥笑。
“既以被山而处,必为鸟云之陈。鸟云之陈,阴阳皆备,或屯其阴,或屯其阳。处山之阳,备山之阴;处山之阴,备山之阳;处山之左,备山之右;处山之右,备山之左。其山敌所能陵者,兵备其表,衢道通谷,绝以武车。高置旌旗,谨敕三军,无使敌人知我之情,是谓山城。行列已定,士卒已陈,法令已行,奇正已设,各置冲陈于山之表,便兵所处,乃分车骑为鸟云之陈,三军疾战,敌人虽众,其将可擒。”
这是古代兵书《六韬》对于军队在山地里要如何进行作战的描述,翻译成现代文就是:
“驻扎在山的南面,要戒备山的北面;驻扎在山的北面,要戒备山的南面;驻扎在山的左面,要戒备山的右面;驻扎在山的右面,要戒备山的左面。凡是该山敌人所能攀登的地方,都要派兵守备,交通要道和能通行的谷地,要用战车加以阻绝。高挂旗帜,以便联络;整饬三军,严阵以待,不要让敌人察知我军情况,这样就成了一座山城。”
一支利用山势布阵的军队,必然要在四面八方都设置好防御。
要向这样一支军队发起攻击,不布置多个攻击方向是无法将其攻破的。
此时阿鲁台所部战兵规模在三万,而明军的规模与他们相当。
如果算上断绝他们退路的阿力台一万骑兵,那阿鲁台无疑得到了天地人三和之中的人和。
正因如此,类似历史上永谢布十部头人的争论没有出现,他们都在想着如何解决朱棣,生擒这支南边的真龙。
此时此刻,双方进入了对峙的状态。
朱棣眼见阿鲁台没有搞什么南北埋伏之类的手段,确定了鞑靼本部只有这三四万人后,他随即主动开口:
“前军行军五十步,做出冲锋的架势。”
朱棣一开口,身边的徐增寿和朱权就对视了一眼,作揖道:“陛下,不先上火炮吗?”
“先用火炮的话,阿鲁台见识了野战炮的威力后一定会逃跑。”朱棣洞察了蒙古人因为人口不足而欺软怕硬的想法。
即便已经包围明军,并且掌握人数更多的军队,可阿鲁台依旧没有主动出击。
在朱棣看来,这是因为阿鲁台担心主动出击而导致明军下马结阵。
明军的长枪兵,作为阿速卫出身的阿鲁台可深有体会,万一明军的前军是伪装成骑兵的长枪兵,那他贸然出击,很有可能会遭到重创。
他要等,等明军自己出击,以此来判断前军到底是伪装成骑兵的长枪马步兵,还是货真价实的骑兵。
如果是长枪马步兵,他会选择围而不攻,慢慢消耗明军。
如果是骑兵,他则是可以在挫明军前军锐气后发动突袭,扩大战果。
洞察他的心思后,朱棣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冲上去,不要用全力,连战三合就撤回来,如果他们追击,也不要回击,老实撤回来就行,期间用弓箭对敌,别用火绳枪。”
“是!”徐增寿和李远闻言,当即率领前军万余骑兵发起冲锋,所有人都换上了骑弓箭矢,张弓搭箭。
“是骑兵!”见到明军前军解放双手,且马背上没有长枪后,永谢布的一些贵族们开始激动开口,阿鲁台也嘴角上扬。
“不急,我们换步弓准备。”
阿鲁台不紧不慢的下令,很快一些蒙古骑兵翻身下马,换上了步弓。
他们张弓搭箭,在明军冲锋路上,提前他们二十步射出箭矢。
“额啊!”
“嘶嘶鸣……”
前军数千支箭矢如骤雨落下,射中不少马匹的同时,马背上的明军也一头栽下马去,坠马者百余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坠马,可谓九死一生。
然而即便如此,明军前军骑兵依旧策马合纵,箭矢如骤雨落入鞑靼军中。
鞑靼前军的马匹被提前牵走,落下的箭矢丁零当啷的落在甲胄身上,对鞑靼骑兵没有造成太大伤亡。
这样的一幕,与先前明军坠马的一幕形成鲜明对比。
见此情况,永谢布十部的贵族们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阿鲁台也有了底气。
“是骑兵……”他笑着眯了眯眼睛:“前军继续放箭,左右两军钳形夹击这部骑兵,一旦他们撤退就立马追击!”
“是!”在阿鲁台的吩咐下,两名贵族骑马下了矮丘,同时明军与鞑靼前军箭矢交织三阵后开始露出了退意。
阿鲁台敏锐察觉到这阵退意,厉声道:“左右两军和中军齐上阵,别让他们跑了!”
“呜呜呜——”
号角声吹响,左右两军和中军的近两万骑兵开始出阵,而明军见状也好似“丧家犬”般撤退奔逃。
他们奔逃的越快,三阵齐出的鞑靼骑兵也就越兴奋。
与他们一样兴奋的,还有用望远镜观摩战场的朱棣。
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咧嘴一笑:
“王戎,野战炮霰弹准备!”
第364章
“王聪、王忠,你们率中军两千骑兵向北边迂回前往矮丘北边,尽量断绝阿鲁台退路!”
“陈昶、李失,你们率中军两千骑兵往南边迂回前往矮丘北边,配合王聪和王忠。”
“王义,四千中军骑兵向前列横阵。”
“王戎,一百门野战炮填装霰弹,列阵在王义之后。”
“待胡骑抵近,王义你率骑兵左右散开,王戎霰弹炮击胡骑!”
北山壑的河谷平原之上,朱棣镇定自若的下达各项军令。
诸将纷纷领命,按照他的吩咐分兵准备。
与此同时,徐增寿和李远所率万余骑兵也按照朱棣所说的,在鞑靼两万骑兵出动后开始边战边逃。
“让允恭和李远往北边撤退,暴露中军本阵!”
眼看两军距离不断拉近,朱棣让人挥舞旌旗,传递旗语。
一时间,上万明军骑兵且战且退,而负责追击的阿鲁台次子,也先孛罗也正在与诸多贵族们率领两万骑兵追击徐增寿等人。
箭如雨下,明军骑兵战马臀部有裙甲庇护,中箭不多,即便中箭也因为裙甲遮蔽而致使箭矢无法对战马造成惊吓和重伤。
万余骑兵虽然在撤退,但阵型已经严整,这让朱棣皱眉,继续传令:“这是在溃退,别注意阵型!”
“是!”一旁的王彦点头,连忙让兵卒打出旗语。
旗语被前军的旗兵用望远镜察觉,连忙将军令传达给了旁边的徐增寿等人。
“娘地,这是在溃退!你们他娘的都给老子散开点!”
当局者迷,身处大军之中的李远无法察觉全军撤退严整,得到朱棣军令后连忙大骂。
徐增寿在接到军令也连忙让大军散开些,避免给阿鲁台察觉的机会。
很快,在军令传达之下,前军撤退的阵型开始松散,而这一幕被矮丘之上的阿鲁台看到,不免笑道:
“南人花费十五年训练的骑兵,居然连撤退时阵型严整都做不到,看来是我高看朱棣了。”
“让也先孛罗吹响号角,给阿力台传去消息!”
“是!”旁边万户行礼,很快派出塘骑追向己方前军和中军的两万骑兵。
虽然是追击,但鞑靼本部这两万骑兵依旧在追击时保持着阵型严整,不给明军一点回手反击的机会。
也先孛罗得到消息,一边策马追击,一边让人吹响号角。
“呜呜呜——”
当数以千计的号角开始吹响,整个河谷之中几乎回荡着这号角声,并渐渐向远方传去。
声音越过了明军,传达到了明军进入北山壑的坳口。
不同的是,这不足二百步宽的坳口,此时被上万鞑靼骑兵堵的严丝合缝,并且他们还企图垒石阻挡即将战败的明军。
“全军冲锋的号角声?”
本阵之中,阿力台一脸诧异,他没想到明军如此不堪一击。
按照以往他们之间的配合,这种声势浩大的号角声,都发生在敌军溃乱的前提下。
现在号角响起,那就代表自己应该率军突袭朱棣后军了。
“阿勒台,你率两千人继续在这里垒石备敌,其余人随我袭扰南人后军!”
虽然没想到朱棣如此不堪一击,但阿力台依旧按照经验做出稳妥安排。
在他的率领下,两千骑兵留下备敌,其余八千骑兵跟随他向着河谷平原突击而去。
“嗡嗡……”
河谷平原上,身着戎装的明军与骑着蒙古马的鞑靼数万骑兵在平原上奔驰呐喊,尘土飞扬,豪气冲天。
从空中俯瞰,万余明军骑兵阵型溃散,甚至连逃回本阵都做不到,只能向北边宽阔处奔逃。
他们胯下骏马是河曲马与大食马混杂出的军马,耐力不算太好,但速度极快,好像洪流般涌向北边。
眼见无法追上他们,阿鲁台之子的也先孛罗也没有贪恋他们的首级,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明军本阵之中。
至少在他的目光中,明军中军已经暴露且不提,更愚蠢的是中军一万余骑兵被分成了三个部分。
眺望远处迎风招展的天子旌旗,也先孛罗带着深深的敌意,嘶吼道:“斩杀南兵,随我擒龙!”
“吼!吼!”
也没有片刻的犹豫,鞑靼本部骑兵在也先孛罗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朝着朱棣的天子旌旗冲击而去。
他们有两万余人,明军中军本阵被分置三部,拱卫天子旌旗的不过四五千人,他们没有道理需要惧怕他们。
十九年前,明军在南边的捕鱼儿海击破了王庭,还俘虏了乌萨哈尔汗的妻子和乌萨哈尔汗的妻子、次子,以及王公大臣等近三千人。
十九年后的今天,他们也将在距离捕鱼儿海不足五百里外的此处,生擒南人的皇帝,用他来做一个好筹码,说不定能拿回漠东和漠南。
“擒龙!!”
无数的鞑靼骑兵手持弓箭,在进入明军本阵不足百步时张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