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刻,他们几乎能看清楚天子旌旗上的绘图,十分精美。
只是不等他们感叹,明军本阵骑兵开始调转马头,左右奔走而去。
“溃……”
也先孛罗想说明军溃逃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在明军骑兵撤退后,他们的后方暴露出了一辆辆板车,上面还架着看不清的东西。
“是火炮……”
也先孛罗心里一紧,连忙放慢自己的马速度。
作为阿鲁台的次子,他自然知道火炮是什么,不过他也知道,火炮顶多打四五百步,如此近距离下放铅弹的话,顶多打死前排的数百骑兵罢了。
只要等它们打完,那明军本阵的天子旌旗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他后退,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罢了……
“放!”
本阵之中,朱棣横刀立马火炮之后,王戎挥动手中令旗,刺耳哨声在本阵响起。
不分先后,所有炮手点燃了本阵之中火炮引线。
也是同一时间,左右两军的王聪、陈昶等四千骑兵出阵,向着矮丘的阿鲁台出击。
“就凭这点人也想挡住我?”
明军动向在也先孛罗眼中,他以为王聪和陈昶两部四千骑兵是准备在炮击过后阻击自己,可他失算了。
当火炮引线燃尽,王义所率四千骑兵也撤到了火炮本阵两侧,而鞑靼骑兵冲入了五十步以内。
鞑靼骑兵张弓放箭,数以千计的箭矢如骤雨落下,然而几乎同一时间,火炮引线燃尽……
“轰轰轰——”
宛若暴雷落地,火炮本阵四周爆发一阵浓烈烟雾,数以万计的铅弹从浓烟之中打出。
鞑靼骑兵刚刚射出箭矢,切换手中长枪短刀准备短兵夺旗,但方寸之间,他们便觉得天旋地转,连人带马的坠落在地。
“嘶~嘶!”
战马哀鸣,霰弹的弹雨几乎笼罩了鞑靼的前排所有骑兵,坠马者不下千计。
他们的死伤对于整体来说不算什么,可他们栽倒的尸体却成为了大军冲锋路上的绊脚石。
就好似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被倒下马匹和骑兵所牵连的马匹与骑兵数以百计,而那震耳欲聋的火炮轰鸣声更是让鞑靼骑兵胯下的马匹受惊,不受控制的乱窜。
一时间,战马的哀鸣与人类的惨叫声络绎不绝,整个战场被浓浓的硫磺味道弥漫。
“冲啊!”
马背上,也先孛罗的马匹与所有人的马匹一样受到了惊吓,不受控制的带着他乱窜。
即便他挥动马鞭,用力打在马臀上,可所带来的恐惧已经让马匹无法再上前一步。
只是一轮炮击,便把整個队伍都深深打击了。
骑兵纷纷失去控制,无论是骑手还是战马都倒下了。
毕竟是数万人的规模,很快就有成千上万的骑兵倒下。
这座喧闹的河谷平原,此刻却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片安静。
近两万骑兵止步不前的画面,与那沉闷的炮声传到了后方阿鲁台的眼内,他紧张攥紧了马鞭,因为他看到了发起冲锋的四千明军骑兵。
就当他以为这四千骑兵即将分割自己麾下两万骑兵的时候,却不想那两万骑兵居然朝着自己冲杀而来。
“先前骑兵的溃逃是佯装的,他们的目标是我,让也先孛罗带骑兵撤回!”
阿鲁台心知己方阵型一乱,冲击的态势便已经无法保持,而先前徐增寿所部的万余骑兵溃逃也不过是佯装。
眼下他们要做的不是在傻傻等待战马恢复正常,而是应该借助马匹的受惊迅速撤回矮丘,不然等徐增寿骑兵整阵冲击,那两万骑兵都要交代在前方,更别谈明军那隐藏火炮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后继续炮击。
在阿鲁台的指挥下,鸣金之声从矮丘传出,并且由骑兵一路鸣金,一路奔向也先孛罗本阵。
“火绳枪,趁他病,要他命!”
当浓烟散去,在朱棣的吩咐下,两千炮手已经架起了大号火绳枪。
他们以两人辅助,一人射击的方式将火绳枪架在炮车上,蹲下开始扣动扳机。
“啪啪啪啪——”
不过六十余步的距离,面对这群乌压压的鞑靼骑兵,明军火枪手完全不需要瞄准。
宛若炒豆子的声音在战场上伴随着浓烈的硝烟响起,不断收割阵型溃散的鞑靼本部骑兵。
与此同时,调整阵型的徐增寿、李远、丘福等人也率领前军上万骑兵,对阵型溃散的鞑靼骑兵发起了冲击。
这一刻,双方角色互换。
“杀!”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杀虏!”
上万名明军骑兵倾巢出动,向着不远处这近两万的溃散鞑靼骑兵发起了冲锋。
也先孛罗眼看己方不断栽倒,连忙吹响木哨下令全军撤退。
此时此刻他已经顾全不了所有人,他从未经过这样的战事。
以往与瓦剌部厮杀时,他们从未遭遇过一开战就被打死上千乃至数千人的情况,更鲜有所有战马全部受惊的情况。现在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影响,尽量带领大军撤退回矮丘。
河谷平原的风吹起,原本绿意盎然的草地,此刻因为被大批骑兵践踏而变得丑陋。
明军骑兵勇往直前,他们的战马蹄跟在这丑陋草地上砸出了深深的脚印,似乎想要将这片草原彻底踩碎。
“后军准……”
坐在本阵马背上,朱棣用望远镜将整个战场大致不差的看了个大概,正准备调动后军的朱能,实施对阿鲁台的彻底包围时,后方也传来了马蹄声。
一队塘骑策马而来,在来到朱棣面前时连忙翻身下马,躬身作揖:
“陛下,后军遭遇胡骑袭扰,无法脱身。”
“告诉朱能,让他吃掉后军的胡骑,俺马上就能吃掉阿鲁台,让他拖住。”
见无法调动后军,朱棣便在吩咐一声后对不远处的王义之子王戎吩咐道:“全军突击,炮车也跟上,找到合适的位置就给我炮击阿鲁台本部!”
“臣领命!”王戎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回应了朱棣。
“全军突击!”
朱棣拔出腰间的佩剑,带着身边的王彦与数百骑兵就向着前方追击而去。
此刻,左右两军的王聪与陈昶已经率领骑兵先一步靠近了矮丘的阿鲁台本部。
他们虽然只有四千人,但目标很明确,就是左右迂回堵上阿鲁台北逃的口子。
阿鲁台和瓦剌交手那么多年,对于骑兵怎么运用,如何趁势而进无比了解。
眼看两部骑兵没有向着自己攻来,他便连忙调转马头:“全军向北坳口撤退,坚守北坳口!”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鞑靼骑兵舍弃矮丘,开始向着北边二三里外的北坳口撤退。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朱棣留意,因此当朱棣通过望远镜看到了鞑靼本阵动向后,他立马对旁边王彦吩咐。
“让允恭和丘福他们不要恋战,直奔北边的坳口,别让阿鲁台跑了!”
“是!”
乱阵之中,王彦率领数百骑兵掩护朱棣,不断截杀试图杀向朱棣的小股鞑靼骑兵。
不得不说,相较于一触即溃的兀良哈骑兵,鞑靼骑兵的素质要高上不少。
即便全军折损超过一成,可也先孛罗还是率领万余骑兵撤回了矮丘本阵,只有数千鞑靼骑兵因为撤退不及时而被徐增寿、丘福截击。
“直娘贼!”
“来啊!继续追啊!”
乱阵之中,王义、丘福、李远、徐增寿等人所率领的前军、中军一万四千骑兵将那数千无法撤退的鞑靼骑兵给包围,步步逼近的冲杀。
王戎按照朱棣吩咐的,向着战场侧翼迂回,准备寻找合适地方炮击阿鲁台。
眼看阿鲁台撤出矮丘,王戎连忙带着本部两千骑兵驱赶马炮车前往矮丘。
在这个河谷平原上,没有比阿鲁台先前所占据矮丘更适合炮击的地方了。
“投降不杀!”
得到朱棣的军令,王义开始改为招抚被围鞑靼骑兵,而不少人听到后也纷纷放下兵器。
此刻,他们四周都是明军的铁骑,想要活命,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李赤你看住他们,其余人跟我向北坳口进发!”
王义的目光从不在眼前的战场,朱棣的军令还没传达,他就已经根据阿鲁台撤出矮丘的举动得知了阿鲁台想要坚守北边坳口的想法。
正因如此,在徐增寿、丘福、李远他们还在等待朱棣军令的时候,王义便已经吩咐本部李赤看住降兵,自己带着剩余三千余骑向北边追去。
他的突然脱离让徐增寿等人有些慌乱,好在这数千鞑靼骑兵已经没有了再作战的想法,不然恐怕会造成不小死伤。
“陛下传令,留下部分骑兵继续包围,其余兵马向北边进军!”
在徐增寿等人刚刚稳住阵脚的同时,朱棣派来的塘骑也传来了消息,这时他们才知道王义脱离包围圈的原因。
有了朱棣的吩咐,徐增寿主动率领三千骑兵留下,丘福和李远则是率领前军剩余六千多骑兵跟随向北逐去。
由于朱棣的提前安排,明军的左、右军前进速度最快,提前阿鲁台一步占领了北边的坳口。
“下马列阵,火绳枪准备!”
北边的坳口比南坳口要宽,足有三百来步,很适合明军这四千骑兵用上线列战术,因此当队伍抵达此地时,陈昶不假思索的开始下令。
只是他的下令遭到了王聪、王忠等人的质疑:“火枪兵没有防御手段,如果胡骑硬要冲击,我们挡不住!”
“让他们先抗住线列排枪再说!”火烧眉毛的陈昶难得拔高声音,而王聪与王忠见状只能皱眉:“若是被突围……”
“我们自己承担!”
陈昶还没开口,李失这个暴脾气就率先回应,并迅速开始安排骑兵下马线列。
几乎在他们抵达坳口的呼吸间,阿鲁台已经率领骑兵逼近,双方距离不过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