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去世,朱祁镇也懒得留下杨稷,依律处斩。
历史上杨士奇对杨稷只有溺爱,因此只要杨士奇的溺爱不改,杨稷的性格也很难有变化。
正因如此,从杨稷着手来拿捏杨士奇,才是朱高煦想做的事情。
他并不想把杨士奇弄死,因为杨士奇毕竟能干事情,只不过干的事情不是他想干的事情。
不过要是能抓住杨稷的把柄,杨士奇也就只能帮自己做事情了。
想到这里,朱高煦也不免想到了只懂得指点,而难有建议的解缙。
杨士奇还有几分作用,可解缙就没什么大用了。
让他多活几年,也不过就是多几篇文章罢了,可大明朝不需要那么多文章,也不需要那么多解缙。
“继续监视这厮,再给他些时间,等他把自己玩没了,到时候即便是江左那群官员,也不会有脸面去为他求情的。”
朱高煦轻笑将奏疏丢在桌上,他就是要江左这群官员看着他们亲手捧起来的大才子在他们面前丢脸,狠狠打压一下这群家伙的气焰。
“是!”胡纶作揖应下,同时也开口作揖道:
“殿下,山东那边有了消息,主要是孔府那边。”
“说!”听到山东孔府的消息,朱高煦眯了眯眼睛,胡纶也连忙说道:
“他们确实老实隐忍了多年,但去年主家子弟中也开始出现侵吞百姓田地,强买强卖的事情。”
“消息刚刚禀报上来,臣也刚刚得知,前来禀报。”
胡纶说罢,朱高煦摸摸八字胡:“不要打草惊蛇,一個主家子弟能牵连的人有限,并非我想要的结果。”
“继续放纵放纵他们,到时候我要让他们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另外……”朱高煦想到了衢州的南孔,不免询问道:“衢州的南孔,与北孔如何?”
“南孔……”胡纶闻言当场开始解释,毕竟他要调查北孔,自然也会调查南孔。
不过相比较北孔,南孔着实没有什么可调查的东西。
南孔主要由北宋灭亡时南渡的孔氏子弟所组成,由于扈跸有功,被宋高宗赐居衢州,同时为他们修建家庙。
此后的南宋皇帝,也会偶尔赏赐南孔,日子过的也十分滋润。
不过在孔洙让爵后,南宗开始中衰,恰逢元末兵革,南孔日子也渐渐衰败起来。
至正年间,朱元璋率军攻取衢州等地后,这才命衢州军民修葺孔府家庙。
朱棣即位后,也常有人上疏说南孔封爵未复,祭田仍纳官粮,因此无力自行修葺家庙,因此南孔家庙逐渐落败。
由于那时恰逢徐皇后病重,所以朱棣并未处理这件事,而是一直拖到了现在。
现在经胡纶解释,朱高煦也差不多了解了南孔的遭遇。
然而在他看来,不管是如日中天的北孔,还是已经衰败的南孔都和大明朝没什么关系。
南宋对他们好,起码还是因为他们随赵构南渡。
可南北孔对于朱高煦来说,从未对他们父子二人有过支持,自己又何必要扶持他们?
平白无故扶持一个家族,然后让他们土地兼并,拒纳官粮?
别开玩笑了,燕府诸将和渤海诸将已经投降的建文诸将都曾经或未来能为大明朝做出贡献,因此朱高煦才会不吝赏赐。
对于南北孔,朱高煦可没心思去扶持他们,更别说帮修家庙了。
“北孔盯紧了,等到累罪足够,一并论罪处刑。”
朱高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胡纶也连忙应下。
“你先下去吧,让亦失哈进来。”
“是!”
胡纶回礼退下,不多时亦失哈走入殿内朝朱高煦作揖。
不过朱高煦没有安排什么事情,只是让他陪着自己处理起了奏疏。
治大国如烹小鲜,当然只要路线定好了,盯紧脚步快慢就足够,没有必要事无巨细。
当然,对于朱高煦和亦失哈他们这群站在金字塔尖的当权者来说,似乎除了影响政策之外的事情,其它所有事情都是小事。
不过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朝廷的政策便决定了他们未来的前途和道路。
“噼里啪啦!!”
三月初一,伴随着鞭炮声在吕宋高山镇响起,高山镇小学门口,身材清瘦的陆愈无疑成为了此刻全镇的焦点。
辛卯科童试已然在吕宋揭榜,此次参与辛卯科童试的吕宋学子数量仅有四百四十六名,高中生员者不过十二人,而陆愈便是其中一人。
当着众人的面,年纪三旬的吕宋县教谕方政笑呵呵的为陆愈佩戴上了大红花,同时将他高中生员的凭证交给了他。
“宣慰使大人听闻尔等为吕宋扬名,特意下令嘉奖钱三十贯,免家中三年田赋,赐宣纸一刀,上等毛笔十支,苏墨十条。”
方政笑呵呵的说出吕宋宣慰使许柴佬给出陆愈他们这批生员的嘉奖,在四周羡慕的目光中,陆愈毕恭毕敬的作揖:
“小子感激教谕与宣慰使恩赏,没齿难忘!”
“呵呵,好好好……”方政笑着点头,随后说道:“我与宣慰使听闻你十六岁才就读小学,如今不过三年级,便已经取得了生员的资格,真是后生可畏……”
“宣慰使开口,这次的科举你不用着急参加,但永乐十三年的科举,希望你能为吕宋宣慰司挣一份脸面。”
“若是能考中举人,宣慰司衙门便会在吕宋城为你置办宅院,还会赏赐其它丰厚的东西。”
方政笑着说出想法,如果只是一个生员,那是万万不可能让他亲自来看陆愈的,他看上的是陆愈学习不过三年就能考中生员的本事。
十八岁考中生员的人并不罕见,但学习三年就能考中生员的人,便是天下学子中万里挑一的存在了。
吕宋宣慰司设置至今,考中举人的人不过三个人,而下陆愈很有可能成为第四个。
“学生一定会努力学习,为吕宋争光!”
陆愈不卑不亢的说完,方政也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双臂,随后一番寒暄,这才离开了高山镇。
在他离开之后,高山镇中稍微有些实力的富户纷纷向陆愈抛出橄榄枝,不过他们的橄榄枝着实有些寒酸。
“陆秀才,我家中有一套不错的硬木家具,你看看……”
“陆秀才,我家在镇东开辟了二亩水田,离家太远,不知道……”
高山镇富户的出手与内地相比着实寒酸,毕竟能来吕宋讨生活的,大多都家境不算太好。
这些所谓的富户,也不过是因为提前几年来高山镇安家,借着当时吕宋人口少,战俘多,多拿了一些耕地,雇了些讨日子的匠人,开了一些小作坊罢了。
尽管当下的生员已经没有了洪武年间那些优越的待遇,可谁又知道陆愈会不会在两年后考中举人,甚至更高一层的进士呢?
当下大明开疆拓土的速度并不慢,尤其是朱高煦还追求实控,因此以往数量足够的官员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但凡考中一个举人,也不愁没有官做。
至于生员,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有了这层身份,即便没有什么特殊待遇,但平日里也能保护家人不受胥吏侵害,部分年轻才高的秀才,更是与县官平起平坐,出入公堂,结交官府,几家富户竞相求婚。
好在高山镇的富户们也有认知,没人提出要与陆愈求婚的话。
不过他们有认知,不代表谁都有。
一些平日里与陆愈都不曾来往的妇女,当下便七嘴八舌的将陆愈团团包围了起来,拼命介绍着自家姑娘如何如何。不过她们的下场,无不是被小学门口的门丁给挥舞大棒威吓驱赶,陆愈也借机逃回了小学之中,朝着自家小学的院正作揖。
“让钱院正笑话了……”
“哪里的话?”年纪三旬的钱院正羡慕的看着陆愈:“我七岁蒙学,直至二十四岁才考中生员,之后蹉跎数年才在官学之中学习五年,得了这吕宋高山镇小学院正的身份。”
“你蒙学太晚,若是能提早五年,兴许现在都已经出任一方了。”
“钱院正谬赞了……”陆愈汗颜,他还准备在这里读完剩下的两年半呢,可不敢因为考中生员就骄傲。
他的家庭,不允许他骄傲,唯有脚踏实地的一步步走上那高台,他才能扬眉吐气的回头俯瞰台阶。
“好了,准许你告假五日,回去家中与家人说说这喜讯吧。”
钱院正见陆愈如此谦卑,心里不免佩服起来。
要知道他当初二十四岁考中生员,那尾巴几乎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似乎用不了几年就会考中举人,乃至进士,出任一方为官。
现如今看来,自己二十四岁的心性差了十八岁的陆愈一大截。
如果自己也有陆愈的心性,那兴许自己也不会蹉跎那么多年。
钱院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陆愈也回礼作揖后返回了宿舍。
由于县里来人时还在上课,因此现在他的同窗们大多都在教室里学习,倒也没有人与他寒暄。
他收拾了一下行囊,便走出小学准备步行回家。
在走出小学时,平日里对他态度较好的两位门丁也投来笑脸,却有几分平日里未有的心虚,好似凭空矮了陆愈一头。
门口的那些富户已经不见了,陆愈见状担心被人看到自己走出小学,因此连忙绕道从镇子外围走向东河屯。
只是当他走到镇外驿道时,却已经有七八人牵着驴骡在等待,见到他到来,纷纷献媚的将缰绳递过去。
“我是镇上木料铺的王及,这是我家的驴,赠予陆秀才使用了。”
“我是……”
七八人七嘴八舌的送来缰绳,陆愈见状只能接过一头驴的缰绳这才后退朝众人作揖感谢,随后翻身上了驴背,朝着家中的东河屯踏上归途。
四个时辰过去,他本以为消息不会传回的那么快,但当他看到东河屯的时候,东河屯门口已经张灯结彩,十余个大灯笼挂在了东河屯的牌坊下,虽是白天,却点上了蜡烛,驿道上还有在清扫街道的许多村民。
“陆秀才,您回来啊!”
“陆秀才,我这嘴巴臭,以前对您说话不经头脑,您别和我一般见识啊。”
“陆秀才……陆秀才……”
驿道上扫地的数十名村民纷纷围了上来,不断为当年的嘴臭而道歉。
陆愈虽然心里极为舒坦,可依旧谦卑道:“都是街坊邻居,我不会在意的,劳烦让一让,我得回家与我弟弟妹妹们说事情了。”
“好好好!快让一让让一让!别耽误陆秀才回家!”
见陆愈这么说,四周人立马成为了开道的先锋,簇拥着陆愈走入村内。
一时间,整个东河屯的百姓都走到了街道上,夹道欢迎着回家的陆愈。
许许多多见过的、没见过的、相熟的、不相熟的……纷纷上前来混个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