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便乘坐步舆离开了乾清宫,并让亦失哈召郭资、黄福、金忠三人前往春和殿。
由于文华殿距离东宫比乾清宫更近,因此当朱高煦下步舆走入春和殿的时候,郭资、黄福、金忠三人已经在殿内等候。
“殿下千岁……”
“赐座!”
见朱高煦走入殿内,三人躬身作揖,朱高煦也回应一声赐座,而后脱下身上的狐裘大衣,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
待他坐下,三人也才先后入座。
“召你们前来,主要就是和你们讨论一些事情。”
“太学的蒸汽机车,你们昨日应该已经与亦失哈去看过了吧,有何感想?”三人分别掌管户部、工部、兵部,与朱高煦所需的钱、人、兵马都有关系,因此他们三人昨日看完火车后,经过亦失哈稍微提点,心里早就有了猜测。
“殿下是准备,提前铺设铁路?”
黄福作揖询问,朱高煦颔首道:“朝廷要迁都,但并非说皇帝就要定在一处地方不能行动,两京铁路可以将南方物资源源不断运往北方,重要性不言而喻。”
“倘若七八年后火车可以日行六七百里,那从南京前往北京也不过三日时间罢了。”
“铺设铁路需要勘察地形,还要囤积铁料,制造铁轨,并且还要派兵保护,因此我才召你们前来。”
话音落下,朱高煦对黄福道:“国朝官营铁场,每年产铁几何,能囤多少?”
“约五万七千吨,若是不铸造火炮,每年可囤两万吨。”
黄福不假思索的回应,朱高煦闻言算了算两京铁路大概需要的铁料。
两京铁路从北京与通州之间作为起点,以长江北部的江浦为终点,其它的与后世清朝的“津浦铁路”路线差不多,全程约一千七百里。
以每里需要九十吨铁料来算,这条铁路最少需要十五万三千吨铁料,是大明朝两年半还多的总产,每年囤两万吨,最少需要七年半。
这么算下来,只要不生产军工,那似乎七年半就能修建好这条铁路。
但对于朱高煦来说,这条铁路只是开始,加上蒸汽机的抽水功能已经能满足矿场的需求,因此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煤炭、铁矿的扩大生产。
“工部和都督府商量,将蒸汽抽水机拿去矿场实验,看看它能让矿场效率提升多少。”
“除此之外,北直隶、山西、河南、山东、南直隶等地的煤矿、铁矿和火药场扩大生产,要保证每年最少增加一万吨铁料的产能。”
朱高煦只是说出个大概,黄福便皱眉道:“若是如此,起码要再招募两万工人,每年开支不会少于三十万贯,户部那边……”
黄福一开口,郭资便尴尬起身作揖道:“殿下,虽说下东洋舰队返回,可黄金不能流通市场,东洲货物则是没有太多市场,这次获利的也不过二百八十余万贯。”
“臣昨日返回府中便算了铁路的造价,每里约三千四百贯,若是按照两京一千七百里路算,起码六百三十万贯。”
“若是再算上扩大铁料募工的工价,即便按照七年竣工来看,朝廷七年间也需要投入近一千四百万贯,每年不低于二百万贯。”
“以户部当下情况,着实难以负担……”
郭资说出困境,朱高煦却道:“户部增加的大头,主要就是工价和铁料价格,虽然投入七百余万贯,但七年后朝廷产铁能达到十二万吨。”
“届时,我便不会再继续扩大产能,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朱高煦给出保证,十二万吨铁料的产能,已经足够大明应付日后的铁路建设了,至少在他有生之年足够。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兵部尚书金忠:“两京铁路一千七百里,按照每里设一小旗,起码需要一万七千人才能保证铁路安全。”
“这一万七千人你可以慢慢招募,哪里先铺设铁路,哪里就设置岗哨,同时还要配马匹给他们夜间巡视。”
“臣领教令!”金忠倒没那么多话,兵部本来没有指挥权,只有调兵权。
自从节制天下兵马司后,兵部手中便有近二十万守城兵马司,现在增加一万七千铁道兵倒也没什么,反正不用他出钱。
“殿下,这些兵马军饷……”
郭资小心询问,朱高煦揉揉眉心:“按照十五贯发放。”
郭资一听,便知道又是二三十万贯的支出,心里不免觉得大明朝的户部尚书真是难当。
“你回去算好后,将朝廷的开支收入在正旦前交给我阅览,同时工部派人前往太学学习铁路知识,明年三月开始勘察选址,我会把路线告诉你们。”
“等铁路勘察差不多,届时再讨论动工的事情。”
朱高煦话音落下,便示意三人可以离开了。
三人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作揖离开,而户部的文册也没有让朱高煦等太久。
赶在除夕前,郭资将朝廷的开支、收入、库存,以及《黄册》、《鱼鳞图册》都交到了朱高煦的案头。
【是岁天下口数七千五百七十二万六千四百二十七,田亩六亿六千四百二十五万七千三百一十六亩七分】
【是岁田赋五千二百五十四万六千七百石余七十二斤五两三钱,金银矿课及商税、关税、杂项折色后共入八百七十六万九千二百四十七贯八分】
【是岁……】
简单看了看人口和田亩、财政情况,朱高煦便心里有了大概的底气。
过去两年时间里,朝廷开销一直没降下来,反倒是吃了不少老朱留下的老本。
当下户部还有库存的二百余万两黄金,以及一千七百多万贯新钱和待铸新钱,各地常平仓和粮仓内储存粮食已经不足三千万石。
刨除不能动用的黄金,将新钱和粮食折色后,大概还有二千九百余万贯。
这看似很多,但对于大明朝如今的体系来说,却根本不够看。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明年的开支是梳理黄河、吴淞江、黄浦江、运河的二百万贯,以及广西战事的百万贯,还有军队饷银、官吏、教习俸禄、工人工钱的二千六百余万贯。
当然,五军都督府还有军屯籽粮,但经过改革,现在军屯籽粮每年折色后价值不过三百万贯,大明收入合计三千二百万贯。
也就是说,明年的固定开支就已经达到了二千九百万贯,只要稍微有些动作,朝廷就得寅吃卯粮了。
翻看了文册后,朱高煦不免揉了揉眉头,旁边的亦失哈也开口道:
“若是郑和他们赶回来及时,兴许可以缓解燃眉之急。”
“话是如此……”朱高煦颔首,随后又摇头道:
“他们与南国的战事不知道进行如何,万一被拖住,那就有些糟糕了。”
“看样子,明年不能有什么大动静,起码要攒下三百万贯来应对后年的浙江新政,铁路修建。”
“此外,云南的改土归流也得看情况往后推迟……”
将财政情况梳理过后,朱高煦不得不放慢了自己的步调。
他拿起黄册看了看,其中工人单独开了一页,天下官营工匠合计六十四万七千余人,匠籍二百六十七万余人。
可以说,大明的工人比例已经突破了人口总数的4%,但如果算上隐匿人口,估计还在3%左右徘徊。
这倒也不奇怪,大明朝还没有进入工业时代,需要的工人并不算多。
只不过随着蒸汽机开始走向矿场,以及火车开始沟通地方,再加上太学的一些新产品不断提供新需求,最后在农业又得以突破的话,大明未来几十年就能走完历史上几百年的路程。
朱高煦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接下来的几十年就是按部就班就足够。
想到这里,他合上了文册,起身走出了春和殿。
亦失哈跟上了他的脚步,双方穿梭在东宫之中,也碰到了放学回来,带着弟弟妹妹们玩耍的朱瞻壑。
朱高煦没有打扰,只是隔着远远地看了会,便走到了东宫的一处长廊坐下。
他坐在这里发呆,同时放松精神。
只是不等他放松一会,急促的脚步声便在不远处响起,胡纶脸色难看的从远处快走而来。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有发生了大事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朱高煦隔着老远便见到了他的表情,但依旧稳重坐在原地,等待胡纶走到了他的面前才开口:“不用行礼了,说事吧。”
“是!”胡纶作揖回礼,脸色铁青的开口道:
“殿下,臣看守不力,那解缙……”
“怎么了?”朱高煦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却见胡纶低下头:
“刚才被人发现死在了诏狱外的积雪中,那纪纲说是解缙接受不了流配交趾充军的结局,自己找地方冻死的……”
胡纶的话,让朱高煦缓缓攥紧了手。
他并不是因为解缙的死而生气,而是为了自己的教令被人违背而生气。
解缙该死,就连朱高煦都向把他千刀万剐,可问题他不应该现在死,至少现在他在朱高煦这里还有价值。
况且将他发配交趾充为军户,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羞辱,而今解缙死在了雪堆里,这就代表有人对自己的教令不服,毕竟以解缙的胆量,他根本不可能自杀。
“有的人不听话,那就好好查查,给他点教训,好教他知道,什么是君臣父子……”
朱高煦起身瞥了一眼胡纶,胡纶闻言连忙作揖:“臣明白!”
“殿下,若是现在动手,那浙西……”亦失哈迟疑开口。
“浙西暂时不用管,他们已经不成气候,暂时打压一下纪纲,稍后再让他与浙西厮杀也不错。”
朱高煦解释过后,便对胡纶交代道:“给他点教训就行,他还有用。”
“臣领教!”胡纶应下,朱高煦见状便转身向春和殿走去。
亦失哈跟上了他的脚步,胡纶则是站在原地,直到朱高煦走远,他才阴沉着脸走出东宫……
第448章 迁都北京
时光流逝,只是一眨眼,便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财政上的不足,让大明在永乐十三年的动作收敛了许多。
除了维持江西新政和广西改土归流、河道疏通外,便只有铁路勘查比较麻烦。
当然,这些都是经济和政治类的事情,若说民生,那便要以太学农学院的新作物育种为主。
经历两年的时间,由东洲带回的新作物经过培育挑选,最终选出了一些没有什么问题的良种。
南京麒麟门以东的广袤耕地被划给了农学院,这块土地上播种了土豆、番薯、玉米、西红柿、辣椒、花生等十余种农作物。
除此之外,橡胶、木薯、地薯、金鸡纳树等热带植物和作物则是被广泛种植到了交趾、吕宋、旧港、广东、福建和琉球府的部分地区。
在这些种植热带作物的地区里,大部分都是有汉人踪迹的,唯有琉球府的汉人踪迹并不算久。
从永乐八年朱高煦设置琉球府,置基隆港、基隆县开始,琉球府被汉人所实控的时间不过五年。
前四年由于疟疾、瘴气存在,驻扎基隆港的琉球卫并不敢深入,基本是通过每年运送琉球的长山蛮来开荒。
不过自从金鸡纳树皮传入大明后,琉球卫的开拓速度也开始加快,并且福建、浙江移民琉球的政策也开始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