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扩大汉人的生存空间,基隆卫向南方进军,最后在琉球北部设置琉球县(台北)。
琉球县刚刚修建不到三个月,但此时已经修建起了周长四里,高二丈,厚一丈六尺的城墙。
城外,数万长山蛮在砍伐树木,削剪枝丫。
他们将木料通过滚道抛入河中,随后便放火将地上的杂草、灌木和削剪的枝丫焚烧。
在数万人的工作下,琉球县四周的丛林以每天后退数十步的速度在不断后退。
燃烧几个时辰后,这些草木灰被收集起来,运往了河道上的马船,并通过这些马船运往松江府和苏州府。
那些木料也大差不多,基本都运往了浙江和江东这些需要木料的地方。
若是雇工来做这些事情,那一定会亏本,可长山蛮是战败被俘的劳改犯,他们需要劳改十年才能获得自由身。
在劳改期间,他们每日工钱是三文,伙食是海鱼、蔬菜和两斤粗粮。
按照当下的进度,只要他们能活到劳改结束,那基本上能攒下十一贯,并且在琉球府安顿下来。
当然,琉球府的开荒并非是太平无事的,哪怕连生活在交趾长山之中的他们,也会没有征兆的患上疟疾和瘴气。
因此在过去五年时间里,当初的六万长山蛮只有不到两万存活下来,后续运送过来的十二万长山蛮,也只活下来不到七万。
九万长山蛮,这就是当下琉球府能迅速扩张的资本,而金鸡纳树皮的出现,也让许多长山蛮浮躁的心情变得安定下来。
在开荒的路上,他们用不熟练的官话讨论着一些以前的趣事,但仔细讨论后,却还是觉得现在的日子不错。
虽然每日都干活,但自从金鸡纳树皮出现,他们干活也不用担惊受怕,而且这种能吃饱的日子也渐渐让他们生出懒惰。
现在的他们,只想把接下来的六年时间渡过,然后在琉球府安家生活。
相较于他们,琉球县城内的汉人百姓便生活的十分舒服。
数百福建移民走入城中,被吏员带着前往分配居所。
吕观是这次移民之中的一人,他孑然一身从福建南平府而来,除了一身衣服和当初分家所得的两贯钱,他身上便再没有任何东西。
“这是你的院子,稍许自己写个木牌挂在门口就行。”
推开院门,一名二十来岁的吏员对吕观说着,同时交给他一块木牌。
木牌长一尺,宽一掌,上书长河巷第八弄。
“会写字吧?”
吏员看着吕观尴尬模样,特意询问一声,吕观则是尴尬道:“不会,没读过书……”
“嗯,我帮你写,这是你的姓名,你若是日后想读书写字,可以去县里的小学读书,不过以你的年纪,每年估计要交五百文学杂费。”
吏员帮吕观写上了他的名字,并将木牌挂了起来。
他带着吕观往院内走去,边走边介绍道:“在琉球府,屋子只按户数计算,不按口数,所以你算是捡到便宜了。”
“你的这处院子和其它院子一样,二进出,占地五分,有主屋一间,侧卧两间,耳房两间,柴房和厕所各一间,倒座房四间,马厩猪圈一处,水井一口。”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这是钥匙。”
吏员带着吕观在院内参观一番,最后将钥匙递给了吕观。
院内的“繁华”让吕观看傻了眼,不由得指了指自己:“就我一個人住?”
“嗯,一个人住。”吏员说罢,对吕观继续道:
“明日会带你们去分田,不过分田是按照人头分的,你家只有你一个人,所以只能分到五亩,不过五亩都是水田,你也不用担心不够吃。”
“如果种不过来,可以去衙门招募长山蛮,每天五文工钱。”
“我的话说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吏员用南平闽南语询问吕观,吕观则是点点头:“没问题了,没问题了。”
“行!”吏员点头,最后提醒道:“琉球县的两条主干道分别是桃园街和琉球街,街道上都有卖东西的,你缺少的锅碗瓢盆和被褥什么的都可以去买,不过价格会比在福建贵许多。”
话音落下,吏员转身便离开了吕观的家,而吕观则是在吏员走后立马关上门,转身看着自己的二进出院子,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
“嘿嘿,都说琉球会死人,原来都是骗人的……这么大个院子都是我的,就是镇上的财主也没我住的院子好。”
感叹着院子的干净整洁,对于前十八年一直住土屋的吕观来说,他这辈子哪里想过自己能住这种好像用石头垒砌的院子啊。
他这里走走,那里摸摸,对整个院子十分满意,恨不得分出几个分身,把院子住满。
磨磨蹭蹭一个多时辰,吕观才装着兜里“沉甸甸”的两贯钱出了院子,并小心记忆着巷子的信息。
走了几十步,他便来到了主干道上。
由于不识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条街,总之来到街上就看到了许多卖锅碗瓢盆的杂货铺,以及卖菜和肉的菜贩子,肉铺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吕观向来干活勤快,如果不是大哥结婚,必须腾出院子分家,他兴许也不会被父母叫离身边。
只是现在他反倒庆幸自己被分家,如果没有分家,他就不会报名迁徙,也就不会住上大院子,更不会得到城外的五亩水田。
事实证明吏员的提醒没错,琉球县的物价确实要比福建还贵,买了一套被褥,十几对碗筷,两口铁锅和一些蔬菜后,吕观怀里的两贯钱便只剩下了一贯四百多文。
资产瞬间缩水后,吕观不免得有些牙疼,但转念一下自己还有五亩地,他便兴高采烈的回家,给自己好好做了一顿饭。
两斤米饭,一盘加了油盐的炒白菜,这便是吕观庆祝自己乔迁的喜宴。
这盘白菜他放了“许多”油盐,吃起来格外香甜,更庆幸自己来到了琉球。
要是没分家,他每天做饭便只敢用猪皮刷一下锅底,然后就得炒菜,根本不敢放那么多油盐。
“分家好啊……”
吃饱躺在床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吕观脸上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这一日,他激动得直到半夜才睡着,而第二日的分地中,他也分到了五亩距离琉球县西门不足二百步远的水田。
琉球的气候可以全年耕种,因此得到了水田后,他便立马给自己的田做好了标记,前往衙门招募长山蛮,同时购买了稻种。
琉球县的百姓只有二百多户,一千多人,因此长山蛮的数量足够他们招募,只是排队要耗费不少时间罢了。
排到吕观时,他大手一挥便招募了十个长山蛮,不过由于他不懂官话,长山蛮的官话也说的不算好,因此衙门的吏员询问了他的想法后,便与十个长山蛮交代了起来。
一路上十个长山蛮与他没有任何对话,只是用吕观昨日买的农具就开始为水田松土、放水。
十个人的效率很快,不过几日就把五亩水田料理好,而吕观也遣散了他们,花费一个月时间育苗,最后招募几个长山蛮帮他把秧苗播种到其它四亩地上。
忙完这一切,吕观便只剩不到一贯钱了。
距离水稻成熟还有四个月,这四个月他只能节衣缩食,先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等水稻成熟收割,届时他就可以留下自己要吃的粮食,剩余的粮食全数卖出去了。
这些日子里,每隔半个月就有几百人来到琉球县定居,不过相较于这样的迁徙速度,长山蛮的开荒速度更快,因此琉球县衙手中有许多开荒过后的熟地。
这些熟地价格便宜,每亩只需要一贯,而吕观现在的想法就是在粮食收割卖出后,攒钱买地,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如果可以,他想在几年后回家乡娶个媳妇,然后带着他们来琉球好好生活。
自己不识字不要紧,未来的儿子肯定得识字,他们老吕家也得在琉球繁衍生息,日渐壮大。
想到这里,站在自家田埂上的吕观脸上露出了对未来畅想的美好笑容。
类似他这样的人,放眼整个大明来说并不算少数,从琉球、交趾、吕宋、旧港到锡兰,这些得到政策扶持的地方,无疑是当下最适合贫民摆脱阶级的最好机会。只是这样的机会,往往只有少数人能抓到,大部分人都在观望中失去了先机。
至于政策的走向,则是靠春和殿内的朱高煦决策而出,不过如今的朱高煦却没有在春和殿,而是站在了江东门的城楼上。
“慢点慢点!”
“前方的船只避让!”
江东门码头上,此刻的这里人满为患,充斥着大量拖家带口北上的人。
自元宵开始,南京大量官员便随着北京不断完善而不断北迁。
元宵之前,南京有文官三千八百余名,武官四千三百余名,吏员三万四千余名,人口七十六万五千余。
至如今五月,南京文官骤降到两千六百余名,武官二千九百余名,吏员不足两万六千,人口六十二万三千余。
一个迁都的举动,便给北京带去了十三万余的人口,而南京的繁华也因此下降许多。
“这些官员迁徙后,北京的繁华会更上一个台阶,不过随之而来的也有物价上涨的各类局面。”
站在城门楼上,朱高煦俯视码头的迁徙队伍,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交代。
站在他身后的,是户部尚书郭资及礼部尚书夏原吉,以及工部尚书黄福。
“当下北直隶人口数量多少了,耕地几何?”
朱高煦询问郭资,郭资稍微思考便汇报道:“人口大约三百六十万,耕地三千二百余万亩。”
“还不错,起码几十年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朱高煦颔首,但随即又评价道:
“不过,当下北方边军所需粮草耗费不浅,仅靠漕粮肯定不足,东北三地可以维持吗?”
东北三地即辽东、渤海、大宁,作为朱高煦的基本盘,当地的开发不用多说。
“当下三地有四百二十六万余口,二千七百六十五万余亩,就是亩产不如关内,每年税粮二百二十万石左右,朝廷能从市面买到的粮食不能多余二百万石。”
朱高煦闻言不假思索道:“也就是说,东北三地可以供给边军四百万石左右?”
“差不多是这个情况……”郭资点头,朱高煦也继续道:
“当下维持甘肃、陕西、山西、北平、大宁等边军,日常口粮耗费几何?”
郭资还在思考,旁边的夏原吉却不假思索道:
“北边边军合计三十个卫,北边各都司腹地兵马算上渤海和辽东则是二十四个卫,合计五十四个卫,三十万二千四百兵马。”
“在腹地的二十四个卫还好说,基本可以在驻地购买粮食,耗费最多八十万石。”
“最大的问题,是驻扎在边塞的三十个边军卫,虽然只有十六万八千人,可算上路上的损耗,每人每年平均却需要消耗十二石,每年基本需要起运二百万石才能满足他们的口粮。”
“不过除了需要保障他们,他们的亲眷也需要保障,他们的亲眷大约在五十万人左右,每年每年消耗稍低,却也需要十石,算上边军消耗,合计七百万石。”
夏原吉说完了全部,朱高煦颔首,对当前的情况十分满意。
当下明军对蒙古人已经形成了碾压,相比较历史上动辄六七十万军队的九边,大明即便把北方沿边都司兵马全部算上,也不过才三十万二千四百余兵马。
六七十万军队的九边,身后便是三四百万的家眷,他们每年消耗的粮食是数以千万计的,而当下的十六万边军及其家眷却只需要七百万石。
武器更迭和战力让明军可以用少量军队驻守北方边塞,所消耗的粮食也就呈几何的下降。
七百万边军粮食,光东北就能满足四百万石,北平、山西、陕西、甘肃就更不用说了。
朱高煦算了算,正统年间以后的九边军费支出,基本占据大明财政的五成,而当下不足两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