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招呼院里弟兄上菜,同时丢给两少年一小吊钱,大约几十文,引得两人笑得龇牙咧嘴,连忙跟着帮忙。
没费多少力气,三张桌子上就各摆上了十道菜,鸡鸭牛羊鱼虾蔬菜尽有,每桌花费数百文,因此酒楼还送了十斤米酒。
离去前,那两个少年人还告知朱高煦已经将存在酒楼的钱花了个七八。
朱高煦也不含糊,让杨展回屋里取了十贯钱给他们二人。
那沉甸甸的铜钱让两个少年人两眼放光,告谢过后便带着钱出了院子。
恰巧此时王俭他们也带着酒回来了,朱高煦便招呼众人坐下吃饭。
王俭还想把剩下的七百多文钱还给朱高煦,却被朱高煦以“下次酒不够还需你买”的借口给搪塞了过去。
不多时,众人便都坐下,三张桌子上摆满了酒肉饭菜,一旁的石桌上则是放着一个大大的木蒸桶,煮好了三十几斤米饭供大伙吃。
见所有人都入座,朱高煦也拿起倒满酒的陶碗,起身招呼道:
“我朱高煦虽是宗室子弟,但与兄弟们却并无不同。”
“入京以来,得诸位兄弟的照顾,才得以走到今日,这碗酒,我先干了!”
“好!”
说罢,朱高煦将碗中的金盆露水一饮而尽,引得一片喝彩声。
待他喝完回味,这金盆露水的味道倒是与姜汤没太大区别,虽然有酒精,但充其量也就是四五度的模样。
“殿下!我敬您!”
“俺也是!”
“还有俺!”
“俺也一样……”
见朱高煦喝完,戌字百户的弟兄们便在王俭的带领下起身对朱高煦敬酒,王瑄与杨展也喜笑颜开的跟着起身。
众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便在朱高煦的招呼声中坐下,开始大口吃肉喝酒。
对于洪武年间的军户们来说,吃肉喝酒并不少见,只是吃得如此丰盛的宴席,那还是逢年过节才能尝到的,所以大伙即便畅聊,手中动作却也没慢下来。
从辰时开始准备的这顿饭,总算在辰时三刻吃上,而这一吃便是一整天。
午时时分,朱高煦又让林五六等人去那酒楼加菜,似乎要与众人吃到天黑。
林五六出去后,朱高煦酒意上头的坐在位置上,脸上满是笑容。
望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不由的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不过相比较前世退伍前的那顿饭,这顿饭的自己却多少有几分‘不干净’了。
朱高煦端起一碗酒与杨展等人喝起了起来,同时脑中也不断自嘲。
他请王俭等人吃饭,自然不是为了吃饭而吃饭,而是为了促进众人情感,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日后的他要去北方,没有自己的嫡系和班底可不成。
杨展和王瑄年纪小,还没经历过战事,但是王俭与戌字百户的兄弟可都是上直精锐,不管是个头还是体质,都要比一般的卫所兵强上许多。
如果朱高煦能在日后北上时说动戌字百户的大部分人与自己前往北方,那他完全可以凭着戌字百户的这一百人扩军一千。
他想尽可能的不借助燕府力量,避免被老爹朱棣在自己军中安插人手,所以只能借助外力,尤其是王俭他们这种小人物。
刘邦凭着沛县这百里之地成了汉太祖高皇帝,老朱凭着一个淮西之地成为了明太祖高皇帝……
他朱高煦不要求一个开国班底,只要一省班底,他就能逐步将自己的计划实现。
想到这里,酒意上头的朱高煦也高兴的加入了王俭等人的聊天中。
他们聊天时的段子很多,丝毫不输后世,甚至在酒桌的游戏上也是千奇百怪。
到林五六回来时,他们已经开始玩起了角抵。
朱高煦年纪虽小,但力气与个头却是众人之中最大,角抵之中即便三五人上前连续和他摔跤,却也被他轻松丢到了一旁地上。
摔的人大笑,被摔的也认输笑着起身。
这一刻,这小院子仿佛成为了府军前卫坊内最开心的院子。
如果不是暮鼓声将众人打断,恐怕他们还在玩闹。
朱高煦醉酒后被杨展送入卧房休息,他与王瑄注意着自己酒量,因此到最后便只有他们二人还算清醒。
杨展招呼王瑄去羽林左卫坊叫其它有事的戌字百户兄弟,赶在暮鼓敲响一百通前回到了府军前卫坊。
十余人一番收拾,随后喊来了几辆驴车,拉着醉酒的王俭等人便回了羽林左卫坊。
待深夜朱高煦酒醒起床时,他倒是并未觉得头疼,而是觉得神清气爽。
他翻身引起了声响,卧房外立马响起了杨展的声音:“殿下,您醒了啊?”
“醒了!”朱高煦回了一声,便看到屋外出现了火光。
没等他穿鞋起床,杨展便穿着中衣,披着外衣打开卧房房门。
他提着一个灯笼,见到朱高煦神清气爽的模样松了口气,同时也解释道:
“您前番醉了,院里的事情我和老王都收拾好了。”
“另外昨夜亥时时分宫里来人,说是昨夜陛下与太孙等人住在大教场一夜,因此今日放您沐休一日。”
“好消息……”听到老朱又给自己放假,朱高煦松了一口气,起身与杨展走出院子,打了几口井水润了润嗓子后,他才抬头看了一眼夜色。
见他举动,杨展也说道:“如今是寅时四刻,再过四刻钟便是卯时了。”
“卯时……”朱高煦伸了个懒腰,又闻见自己身上一股酒味,不由往厨房走去。
只是他刚走进厨房,便见厨房内已经有一锅冒烟而无波澜的温水了。
“我就知道殿下您起床后要洗漱,早早备着了。”
杨展开口解惑,随后却又笑道:“今日前来帮忙的戌字百户兄弟们还说,殿下您住的地方一点都不符合您的身份,连几个婢女都没有。”
“我不太需要那些……”朱高煦摇摇头,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可以享福的时候。
老朱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从现在算起,也不过只有四年半不到的时间罢了。
想用四年半拉出一个班底来加入靖难,这难度对于朱高煦来说还是太大了,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
“你回去休息吧。”朱高煦看到了杨展眼中的血丝,拍拍他示意他去休息。
杨展也不客套,作揖交代了一番后便退出厨房,往耳房睡觉去了。
在他走后,朱高煦也回屋里拿了干净衣裳,将温水和井水装桶拎去后院的沐屋。
一刻钟后,他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了卧房,准备等头发干后再挽成发髻。
一个人生活了半年之久,这些生活技能他早就烂熟于心,这也是他没有选择找婢女的原因。
当然,他之所以不找不婢女,还是因为不信任外来人。
杨展和王瑄是自己在军营里物色的人,那个时候老朱也不太可能注意到自己,因此他们俩人还算安全。
但是自从他回了内城,他便觉得身边之人都与锦衣卫有关。
他身上的秘密有很多,现在还不是找一个贴身人的时候。
第94章 朝夕祸福
“铛…铛…铛……”清晨、在朱高煦躺着的时候,南京城的晨钟声在城池内外缓缓响起。
与此同时,大教场内的朱尚炳与朱济熺也先后起床,按照昨日老朱交代的话,率领各自的王府护卫前往大教场内各卫兵马的营地检阅兵马。
秦晋二府没有那么多利益矛盾,因此朱尚炳与朱济熺可以和睦的在营地检阅兵马。
他们二人身着一绯一青两种颜色的圆领袍,肩头披着白色披风,带着两府护卫在营内行走。
两府护卫敲锣打鼓的通知营中兵卒起床操练,朱尚炳与朱济熺也自顾自打量着那些起床的兵卒,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意兵卒的举动,他们只当这种检阅是露脸的场面。
“这检阅兵马和练兵并不算难,寻两个会练兵的将领就足够了。”
秦世子朱尚炳侃侃而谈,旁边的晋世子朱济熺也点头附和,同时看向了不远处的另一处军营。
在那处军营里,许多士卒虽然起床了,却在忙着吃早饭,根本没有人通知他们操练。
瞧着这场景,朱济熺不由笑道:“我看朱高炽那厮是睡过头了,也对,他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早起的人。”
“确实”朱尚炳也跟着笑了出来,不过笑着笑着他就收敛起了笑容:“比起他,那朱高煦倒是举止抢眼。”
“呵呵……”朱济熺轻笑几声:“人家现在可是爷爷跟前的红人,你我可比不得。”
“红人?”朱尚炳疑惑看过来,朱济熺也轻嗤道:
“听闻他有看山点矿的本事,在云南点出了六处矿山,产量巨大。”
“正因云南出了许多金银矿,朝廷才会宣布今岁苏松二府以钞抵税。”
“虽然弄不清楚其中关联,但是这消息早已在皇城四周传开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传遍江南。”
“以钞抵税?”朱济熺的话让朱尚炳略感吃惊,毕竟苏松二府占据天下一成赋税,这二府若是以钞抵税,那明年大明朝的岁入恐怕会减少许多,毕竟眼下一贯宝钞才能抵二百五十钱,但交上去的税却是按照一贯收取的。
“那消息一传开,便有许多苏松商人购入宝钞,眼下一贯宝钞价格已经涨至三百钱了。”
朱济熺提醒着朱尚炳:“你府中收了那么多宫里赏赐的宝钞,瞅准个时机,将那宝钞也都抛出去。”
“这倒是个赚钱的好门路。”朱尚炳眼睛一转,显然想到了发财的路子。
只是不等他想好,旁边的朱济熺却以幸灾乐祸的口吻对他说道:“你瞧,他这会儿才来。”
“嗯?”朱尚炳顺着朱济熺的目光看去,随后便看到了带着燕府护卫不紧不慢赶往军营的朱高炽。
“两刻钟都过去了他才来,等会有他好受的。”
朱尚炳轻嘲朱高炽,而后便与朱济熺一起催促军营将士前往大教场演武。
大约过了一刻钟,由他们检阅的两卫上万士卒在大教场上集合,他们二人也上了高台准备等朱元璋和朱允炆前来。
只是他们没等到二人,只等到了前来传话的随身太监。
“二位殿下……”
随身太监上了高台,对二人作揖,二人也没按耐住,直接询问:“皇爷爷和太孙何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