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误会吗?”孔彦缙见胡纶的笑容,立马就意识到了不妙。
“这堂侄动程汇元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什么背景吗?”
胡纶气极反笑:“他父亲是当年渤海王府的护卫,战死鸡西关,而且他家两代都是单传,你说误会?”
“这句话……你和陛下说去吧!”
只是一句话,孔彦缙便大脑瞬间空白,他压根想不到,自家堂侄会对这样的人下手,更想不到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跑到一個村里担任吏员。
“这……这……这……”
孔彦缙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这时西厂的力士却找打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伯爷,找到了!”
一道声音从孔彦缙书房传出,孔彦缙愣了愣,忽的猛然回头。
当他看到两名力士带着一块石刻走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这……这是误……”
“衍圣公,你自己和陛下去解释吧!”胡纶不想再和这个腐儒扯皮,如今拿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他也就可以静待陛下敕令了。
“来人,调济宁卫将衍圣公府包围,按照族谱与账本包围其余旁系。”
“没有我的手书,任何人不得出入衍圣公府!”
胡纶冷脸下令,孔彦缙见状还想上前贿赂,却被力士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胡纶走远。
“完了……我的富贵……彻底完了……”
随着胡纶背影消失,孔彦缙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地,好似失去了精气神般。
不多时,衍圣公府被军队包围,而针对孔府嫡系、旁系、姻亲宅院的包围也随之展开。
“陛下,衍圣公府毕竟是圣人之后,不可轻怠啊!”
“陛下,此事应只论罪首,不该波及整个孔府啊!”
“陛下,若是牵连整个孔府,那天下读书人必然会不平,望陛下三思啊!”
十月初,程汇元被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庙堂,而衍圣公府被胡纶调兵包围,孔府嫡系、旁系及姻亲等人府邸被包围的消息也很快发酵。
数百名官员跪在武英殿前的广场上,不断为孔府做出开脱。
面对他们的话,武英殿内的朱高煦充耳不闻。
武英门阴凉处则是站着两个前来看戏的家伙,而能在皇宫之中看戏的人,除了朱高炽和朱高燧,恐怕也没别人了。
“老大,你说陛下真的要牵连整个孔府啊?”
坐在甬道阴凉处的马札上,朱高燧瞧着远处哭喊一片的文官,不由询问了身旁的朱高炽。
对此,朱高炽也表情有些复杂,他和朱允炆一样比较依赖儒家,如果是他的话,即便发生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会牵连整个孔府,顶多就是处置那个叫做孔笙的人。
只是现在位置上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那个总是喜欢把事情搞大的朱高煦。
“估计是悬了……”
沉吟片刻,朱高炽这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对此,朱高燧啧啧几声,随后问道:“你说爹会不会同意?”
“他们现在应该快到喜峰口了吧,最多三四天就能赶回来。”
“不知道,老爷子应该不会管这事。”朱高炽摇摇头。
“那……”朱高燧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密集的急促脚步声。
他们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上百名武官气势汹汹的走入武英门的甬道里。
“汉王殿下、赵王殿下……”
武官们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在路过时对二人作揖。
朱高炽和朱高燧被这一幕弄楞了,一眼扫去,这群武官没有一个低于正三品。
不管是实权还是散阶,能出动那么多正三品,而且还都是四十多岁的武官,想来事情都不会小。
“你们这是……”
朱高炽还能稍微镇静点,不由得开口询问,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程汇元的背景已经庙堂皆知,这群人估计是来帮忙的。
“喊冤!”
人群之中,刚刚从西南回北京述职的长春侯徐晟对朱高炽解释。
在这队伍中,朱高炽还看到了肇州侯陈昶,以及李赤、李贺等渤海一系的勋臣。
这一群人里,光是获爵的就有七人,其余即便没有获爵,也基本上是正三品及以上的散阶和武勋。
瞧着他们离去,朱高炽立马就觉察到了不妙。
果然,瞧见他们到来,原本哭喊的文官们纷纷闭上了嘴,而陈昶与徐晟俩人则是为首先下跪。
在他们下跪后,其余武官纷纷下跪,众人抬手作揖,按照约定好的喊起了冤。
“陛下,程汇元此事实在万古难冤,不严惩孔府,世人如何看待清官廉吏,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大明朝啊!!”
作为平日里就能异口同声高唱军歌的人,此刻的武官们异口同声,声音洪亮。
虽然他们的人数只有文官的四分之一,但真正喊出声音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比先前文官们的规模大上了好几倍,整个武英殿广场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他们重复不断的喊冤,便是殿内的朱高煦都感到了烦躁,更不用提在他们身旁的那数百文官了。
“陛下,孔府乃圣人子弟……”
“陛下,程汇元此事……”
一时间,两方似乎在比谁的声音大,似乎谁的声音大,谁就有道理一般。
两方之间在呼喊中渐渐有了火气,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总之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了。
“完了,老三我们走远点,别被牵扯进去!”
朱高炽一看文武官员的口角之争发展为拳脚之争,当即便拉着朱高燧要躲远点。
双方互殴的场景十分混乱,渤海派的武官年纪普遍在四十五到六十左右,数量只有文官的四分之一。
由于明初的科举都要考校骑射拳脚,故此双方刚开始打起来的时候,文官还能隐隐占据上风。
只是随着武官们反应过来开始结阵,当下他们就拿着手中笏板充作兵器,对着文官左右开弓。
数百名文官被上百名武官分割包抄,一顿乱打,整个武英殿广场似乎成为了角斗场。
笏板打断了就用皮带,皮带断了就用拳头、用牙。
渐渐地,广场上的文官们开始朝着殿门和宫门处的大汉将军喊话。
“你们站着干什么?”
“还不快来……诶唷!”
话还没说完,一名御史脸上就挨了徐晟一拳。
双方渐渐从互殴变成武官有组织的对文官殴打,站在殿门的大汉将军们眼观鼻鼻观心,压根没有出手的意思。
武英殿内,亦失哈站在窗口瞧着这一幕不免咋舌:“陛下,若是您再不出去,恐怕要闹出人命了。”“这群夯货……”
放下朱笔,朱高煦发了一句牢骚便站了起来。
虽然是牢骚,但就他坐了半天不动来看,他心里还是偏向自己人的。
走到武英殿门前,朱高煦便瞧见了整个广场上是上百名武官结军阵追着数百名文官在打,地上散落着断裂的笏板、皮带,被踩得不成样子的乌纱帽和残缺的官袍。
“打净鞭!”
朱高煦对殿门的大汉将军开口,闻言两名大汉将军立马取下腰间的净鞭,上前来到台前挥打净鞭。
“啪!”
空气中净鞭的炸响传遍了整个广场,但除了少部分人停下,其余人依旧在穷追猛打,亦或者亡命奔逃。
直到少部分人把大部分人拉住叫醒,他们才停下了单方面殴打的举动。
“陛下……”
前一秒还在打架的群臣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模样,鼻青脸肿的跪下作揖。
“打啊,怎么不打了?!”
朱高煦走下武英殿的第三重高台,来到二重高台看着众人。
“你们把这里当什么?菜市口吗?”
他呵斥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
“尤其是你,徐晟!”
朱高煦忽然叫到徐晟的名字,徐晟吓得缩了缩脖子。
“净鞭都响了三轮,你那拳头还能挥出五轮,打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力气?!”
朱高煦冷着脸呵斥,徐晟闻言当即作揖道:
“殿下,是他们先动手欺负我们的……”
徐晟这句话说出,许多文官对他怒目而视,但他却依旧厚着脸皮道:
“他们是瞧您出来了,这才假装被我们追着打,实际上之前都是他们在打我们。”
“够了,我问你这些了吗?!”
朱高煦呵斥一声,徐晟只能无奈低下头。
倒是陈昶听出了朱高煦的意思,立马起身作揖道:
“陛下,我等也只是为程汇元鸣不平罢了。”
“程家两代单传,他父亲血战鸡西关而死,原本他能袭正四品散阶,可他并没有,而是想凭借科举来报效家国。”
“他在青川村任职二载,周围数十里谁不知道他的贤名,而他也在积极备考科举。”
“若是他能科举高中,那我大明朝必然会出一个清官。”
“现如今,这清官被人密谋害死,程家也因此绝嗣,只留下程母一人孤苦无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