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他刚刚走进武英殿不久,便有班值太监拦住了亦失哈,在他身旁小声说了一些事情。
亦失哈听后走上前来,恭敬作揖道:“陛下,昆仑洲民营淘金区的杨善人,朝鲜及日本、南洋诸国在研制火枪,您看……”
“倒是不笨。”得到消息,朱高煦轻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只要日本这些国家不是傻子,那在见识了大明的武备后,自然会学习大明来研制火器。
不过火器的研制并不容易,这些国家的冶金技术连洪武年间的大明都比不上,更不用说来碰瓷洪熙年间的大明了。
大明之所以可以把大锅的出口价格卖出天价,说到底就是许多国家根本生产不了这么大的锅,也无法生产铸铁锅,不得不花高价从大明购买。
冶铁技术的进步代表铁制品的价格低廉,铁制品价格低廉就容易推广,因此单从民生就能看出一个国家的冶铁技术如何。
凡是冶金技术厉害的国家,其国百姓起码都会利用铁锅来制作美食。
西方在冶铁上走了好几千年的弯路,直到高炉的发明才搞懂究竟怎么冶铁,这直接导致了欧洲人和中东人不会炒菜,因为炒菜需要海量且廉价的铁锅。
日本和朝鲜等国虽然比现在的欧洲冶铁技术要先进,但想要以现在的技术来碰大明的冶铁技术还是太早了。
朝鲜花费了上百年时间才从大明得到了稍微先进的冶铁技术,日本则是在壬辰倭乱中才从掠走的朝鲜工匠手中得到了较为先进的冶铁技术。
即便他们现在不断在大明偷学,可就民间的技术而言,他们能制作个火绳枪已经十分不得了了。
至于火炮,那就不是民间能掌握的技术了。
等他们研究明白铸铁炮技术的时候,大明朝恐怕已经在向线膛炮稳步前进了。
“划线之后,这些国家的冲突怎么样?”
朱高煦一边处理奏疏,一边询问昆仑洲的情况。
“根据杨善人和西厂的消息,划线之后他们倒是老实了不少,但小摩擦依旧不断。”
“另外杨善人也说了一些民间商帮的消息……”亦失哈隐晦看了一眼朱高煦。
朱高煦注意到他的举动,当即停下朱笔等他开口。
见状,亦失哈这才说道:“民营商帮与海军勾搭上了,时常会以贿赂的手段,让海军帮忙抓捕一些土人……”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把这事情告诉杨展,让他派人去走一趟。”
朱高煦打断了亦失哈的话,将自己的敕令传达后,同时也继续道:
“如果这种现象比较普遍,那该换人换人,好教他们清楚,海军远洋的高额军饷可不是这么拿的。”
“奴婢领命。”亦失哈应下,转身便下去操办此事去了。
在他走后不久,朱高煦渐渐处理奏疏入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已经是黄昏了。
起身摆驾回乾清宫的他在抵达乾清宫后,便见到郭琰带着已经身为贵妃的张奉仪、朱瞻圻在宫门迎接他。
“说吧,遇到什么事情了?”
见郭琰和张贵妃一起出现,朱高煦便知道他们是为了朱瞻圻的事情而来。
见状,郭琰眼神示意朱瞻圻上前自己解释,十三岁的朱瞻圻只能上前作揖道:
“爹,儿臣觉得在中学学着没什么意思,想直接去南京的军校就读。”
朱瞻圻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依旧继承了朱高煦的基因,身高五尺四寸(173cm),看上去与一些十五六的少年人差不多。
只是对他的想法,朱高煦上前搂着他的肩膀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中学的知识看着没什么意思,但日后你就藩地方,其中许多知识你都能用得上。”
“军校的事情不急于一时,稍许你大哥回来,你与他沟通沟通就知道中学的知识有没有用了。”
朱瞻圻还是比较听话的,见朱高煦这么说,他即便再不耐烦,也只能点头应下。
张贵妃见状松了一口气,郭琰也笑着上前说道:
“稍许我让你大哥陪你说说,他这次北征虽然没遇到多少敌人,但也有一些心得。”
“况且你若是也喜欢打仗,那也应该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治理好地方,才能更好的打仗。”
郭琰没有立马教育朱瞻圻,而是等到朱高煦回来,借助朱高煦开头才紧跟教育。
如此一来,朱瞻圻倒也能听进去一些。
一家人入座,朱高煦在饭桌上吃着饭,时不时抬头看看朱瞻圻,略微唏嘘。
忙于政务的他,疏于亲子关系,尽管他很少把威严带到后宫,但朱瞻圻他们依旧惧怕自己,正如老头子惧怕自家爷爷一样。
“陛下,圻哥儿年纪也大了,一直居住后宫不太方便,不知……”
张贵妃鲜少开口,如今开口却居然是想让朱瞻圻出去住。
朱高煦听后摇头道:“我本就政务繁忙,与他们聚少离多,若是为了避嫌赶他们出宫,那关系必然更为平淡。”
“外廷那么多屋舍,难不成还容不下他几处院子吗?”
话音落下,朱高煦便让赶来的亦失哈将柔仪殿改为亲王府,又制定了亲王十六岁方能出宫,小学、中学、军学毕业方可就藩的相应政策……
第476章 大明银行
“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间一晃,两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
随着唱礼声响起,洪熙二年的正旦新春大朝会如期举行。
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孔府的嫡系、旁系、姻亲等相关之人,凡是屁股不干净的,基本都被西厂与山东都司联手缉拿归案。
文臣们除了不断上疏,似乎根本没有其它实质性阻止的举动。
这样的动员能力,让朱高煦看得眼皮发酸。
正因如此,朱高煦才想要刺激刺激他们,想看看有没有几个不长眼的跳出来,刚好滇南需要大量移民。
“朝会开始前,我想先说一说尔等眼中圣人之后的事情。”
穿戴冕服,朱高煦的目光在冕旒后扫视群臣,群臣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应对。
朱高煦见状,拿起桌上的一本文册开口道:
“西厂查抄金三万四千六百三十二两四分,银七十五万六千七百八十二两三钱,铜钱二百五十九万二千一百七十四贯三钱,宝钞一百七十五万六千四百二十七贯。”
“宅院别墅二百八十六座,田地二百四十三万六千四百二十七亩半,谷仓粮食七十七万六千四百二十七万石五十三斤二两。”
“古董字画二百四十六箱,牛马牲畜一万二千三百四十六……”
朱高煦缓缓将孔府及其姻亲查抄所得缓缓念出,群臣沉默无言。
瞧着他们这副模样,朱高煦将文册放在桌上:
“我记得,以孔府的俸禄和太祖高皇帝、太上皇赏赐的赐田,理应攒不下来那么多东西才对吧?”
孔府的财富积累确实很迅猛,嫡系与旁系和姻亲关系的二十几个家族,通过各种手段从洪武元年至今敛财如此。
朱高煦如果记得没错,朱元璋和朱棣赐给他们的赐田数量应该不超过十万亩,也就是说剩余耕地都是通过其它手段获得的。
不管这些田亩获得的手段是否干净,总之这些东西本质上都是朱高煦可以利用的存在,更何况孔府与山东地方官员确实有牵连。
“这份,是孔府行贿官吏的奏疏。”
朱高煦又拿出一份奏疏,摇晃了下,将其中内容读出。
简单来说,在百官们口中人畜无害的孔圣人之后,其在山东势力盘根交错,只是两個月时间,就从现任官吏中查到了六十五位官员,一千二百余名吏员与他们关系密切,私下礼物互有往来。
这些官吏尽数被抄家牵连,所获金银铜钱及宝钞数量就多达八十余万贯,府邸宅院和字画相加的话,突破百万也十分轻松,更别提还有三十多万亩田地了。
“对于牵连的人,别以为致仕后就能躲过去。”
朱高煦目光扫视群臣,语气铿锵有力:“朕会查出来,朕一定会查出来!”
他这番话,让群臣心中紧张,不等他们试图上疏,朱高煦便继续开口下令:
“下旨,剥夺孔彦缙衍圣公爵位,另没收查抄一切财货,另立孔庙。”
“无涉事的孔府子弟迁徙贵州定居,涉事孔府子弟及官吏亲眷发往云南车里、陇川府。”
“孔府查抄所获,皆刊登报纸,好教世人知道,圣人是圣人,但圣人的子孙后代却不一定圣贤!”
“另外,此次所获耕地,尽数均分给山东、河南、淮北的百姓,也要登报刊行!”
朱高煦目光扫视六部的夏原吉几人,夏原吉几人闻言纷纷在心底叹气。
在他们的视角来说,朱高煦这步棋确实不太好,甚至有些牵强。
可他是皇帝,他想剥夺孔府的一切,没有人能阻拦,但他这样的做法,只会使他在文人中的名声变差。
朱高煦不在乎名声,可他们并不想朱高煦被人污蔑。
一时间,夏原吉等人心底百感交集,朱高煦则是将孔府的事情搁置:“好了,朝会继续吧!”
“臣户部尚书郭资,有事起奏……”
朱高煦结束孔府话题,郭资便连忙改换话题。
在朱高煦的准奏下,郭资站出来开始说起了去年的财政情况。
“去岁,朝廷岁入田赋七千六百万石,布帛六十二万五千六百匹,丝绵二百三十万余斤,绵花绒二百万余斤。”
“杂项、商税、矿课、关税、盐引、茶引折色一千二百二十七万余贯,各项丝绢棉布折色三百五十六万七千余贯。”
“经户部计算,算上查抄所获,折色为五千四百六十余万贯。”
“去岁行政支出二千七百四十二万贯,六军都督府支出一千八百二十七万贯,政策支出六百八十万贯,合计五千二百四十九万余贯。”
“如今,国库及天下常平仓之中积存折色尚有三千余二十六万贯,另有不可动黄金四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二十七两六分四厘。”
郭资的汇报,让群臣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他,尤其是黄金的数量令人瞠目结舌。
如果黄金也能随意由户部支配,那国库的积存钱粮就在七千余万贯,这是何种概念?
要知道老朱积攒了三十三年,也不过才给朱允炆留下不到四千万贯的钱粮布匹罢了,而永乐、洪熙十九年间用兵不断,居然能攒下七千多万贯,而且大部分都还是真金白银。
别的暂且不提,光是这份敛财的手段,历史上能与朱高煦一较高低的皇帝就几乎没有。
哪怕是汉文帝,也只能望尘莫及,其它皇帝更不用多说。
尽管朱高煦将朱元璋时期的三十税一调整为十税一,但由于他大力整顿吏治,使得洪武年间的踢斛淋尖和各类隐藏杂税被彻底解决,故此百姓的负担不仅没有加重,反而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