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经过提醒后,倒是成长了许多,或许是感受到了压力,所以不成长不行。
当然,他的那些小心思在朱高煦眼底显得十分滑稽,毕竟就连群臣都能被他手拿把掐,更别提眼前这小子了。
“这个月,下面京察查抄了四百多万贯的钱粮,你觉得应该如何使用?”
朱高煦端起茶杯吹了吹,心不在焉的询问朱瞻壑。
“儿臣以为,这笔钱可以放在国库之中,亦或者让户部拿来做生意。”
放在以前,朱瞻壑一定会回答修建新的铁路,亦或者是拿来充作军费。
可现在朱瞻壑已经知道自家父亲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因此他的回答十分保守。
对于他的回答,朱高煦没有表露出太多的表情变化,就如杨士奇等人觉得的一样,朱瞻壑也觉得自己根本看不透自家父亲,自己根本不懂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反倒是自己坐在他面前时,总觉得有一种浑身不自在,仿佛整个人被脱光的感觉。
“希望你言行一致。”
朱高煦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拍拍身旁的矮几:“坐在旁边帮忙理政吧。”
“儿臣领旨……”
朱瞻壑按压住了心里的激动,假装冷静的坐到了自己父亲身旁的位置,并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本奏疏。
亦失哈为他准备了一支朱笔,朱瞻壑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随后拿起奏疏批阅。
这是他处理的第一份奏疏,但这份奏疏的份量却不轻。
这份奏疏的内容是北征将士的封赏,而封赏这种事情,历来是很得罪人的事情。
如果处理的人是皇帝,那诸将倒也无话可说,但如果是监国太子,那就很容易让人埋怨了。
按照自己这次的经历,朱瞻壑对诸将纷别评功,其中由于孟瑛、孟懋、王戎等人都有爵位在身,加上并不是首功,所以朱瞻壑对他们主要以赏赐为主。
至于其它的五官,没有世袭散阶的就奖励可以余荫子孙的散阶,有散阶的就赏赐。
整体册封下来,朱瞻壑自己十分满意,并将其递给了自己父亲。
朱高煦接过一目十行看完,随后便放在了一旁,那意思显然是通过了。
通过一份后,朱瞻壑也来了精神,开始不断地处理奏疏。
在处理奏疏时,他也根据自家父亲的表情而知道了自家父亲的思路。
遇到一些不容易处理的奏疏,他便斟酌着以自己父亲的思路来处理。
总体来说就是百姓赈灾为第一,处理贪官污吏为第二,工程细节为第三。
尽管从洪武年间开始,大明朝就不间断地为各地修建水利设施,但人口的膨胀和土地的开垦也让地方曾经的水利设施变得老旧。
天下水利设施每年的维护费用便不低于二百万贯,而这笔钱必须得掏。
大明朝几十年没有遭遇黄河决堤,主要就是束水冲沙和堤坝修建的十分得力,所以朱瞻壑也不敢怠慢,不懂的就询问朱高煦再处理。
只是一天的时间,朱瞻壑便觉得有些上手了。
与朱高煦吃过晚膳后,他在乾清宫等待并见到了自家母亲,寒暄继续后才返回了春和宫。
只不过在他返回春和宫后,却得知自家父亲没把先走一步的朱祁钺送到春和宫,而是送到了大明宫。
对此朱瞻壑也只能无奈耸肩,休息一夜养足了精神后,第二天趁天色未亮就前往了乾清宫理政。
在他们父子二人理政的时候,地方上的事情却此起彼伏,根本停不下来。
除了国内,国外的局势也可以用变化万千来形容。
自洪熙大阅兵后,南洋除满者伯夷外,其余诸国纷纷改换回曾经的佛教信仰,虽说饮食还没有产生变化,但服饰上的变化已经开始改变。
贵族们开始束发穿大明的成衣,而下面的平民也有样学样。
大明朝在南洋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一百六十余万汉口,而整个南洋诸国的人口即便算上中南半岛的各国,也不过一千五百余万。
可以说,汉人在南洋的比例已经很高了,而许多汉人在当地娶妻生子更是让当地汉人比例一年一个变化。
其中为代表的,无疑是旧港宣慰司的治所巨港府。
曾经的巨港府有七十余万百姓,但其中六十多万是当地的马来人。
近二十年的变化,让当地的汉人数量达到了五十七万之多,而马来人反倒减少到了四十五万。
这并非是汉人对马来人做了什么,而是许多马来女子都嫁给了汉人,渐渐被汉化。
不仅仅是马来女子如此,马来的男子也因为束发穿着大明成衣,在当地的官学学习而处处像一个汉人。
虽说从外貌上还能看出他们并非汉人,但许多学有所成的马来人想娶一个南下讨生活的汉人女子也不是难事。
近二十年时间,如果没有人解释,那即便是大明本土奔赴此地的汉人,也分辨不出这里与本土有什么区别。
整洁的水泥路,以及沿街道路那一座座岭南风格的院落,还有街道上轻薄的汉家成衣打扮。
这里的一切,都在向着大明本土靠拢,而作为南洋都司的掌权人,崔均的话在南洋与圣旨毫无二异。
南洋诸国都需要仰仗他的鼻息而生活,与旧港接壤的苏门答腊国正是因为崔均的给予的压力才选择改回佛教并接受汉化。
曾经的三佛齐王宫已经被改造的偏向江南风建筑,由于面积太小,崔均还将其扩大到了一百四十亩的程度。
整个南洋都司衙门分南北中三个部分,北为住宅,主要是崔均在居住,修建有各种亭台水榭,并人工引水开辟了一个占地数亩的小湖泊,并建有几座观景的阁楼。
中部为都司衙门各级高官的住所,虽然不如崔均居住的地方繁华,但也有湖泊和园林来供官员们散心游玩。
南部则是作为衙门的办公区域,每天有二百余名官员和一千多名吏员穿梭其中。
作为实际控制南洋的掌权者,崔均虽然生活比较奢靡,但却并未滋生出什么不该有的野心。
此刻的他站在自己崔府的观水楼上眺望眼前的湖泊与亭台水榭,手里拿着一份下面人送来的书信。
四十多岁的他早已开始蓄须,如今留着一尺多长的乌黑长须,长须旁亦是长髯。
由于常年在衙门内休息,所以他肤色比较当地人也算白皙,故此旁人也称他为美髯公。
对于这些虚名他不在意,他现在在意的是自己手中的书信。
南杨北王的风波还是波及到了远在南洋的他,他在南直隶老家购置了不少别墅宅院与田产,这些东西现在正被王回与杨士奇追查。
尽管崔均不太认为陛下会对自己下手,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写了一份奏疏。
“你亲自走一趟,将这份奏疏送给陛下,另外让老二派人提醒提醒西边的那群家伙,别以为这是文官的事情就和我们无关。”
崔均看向身旁的青年,那是他的长子崔浚,如今担任巨港府知府。
“爹,我们手里那么多金银田亩,陛下要是知道,会不会……”
崔浚十分担心,甚至感受到了害怕,但是对此,崔均却冷静道:
“我们和他们不同,只要别太过分,陛下也不会刻意苛责我们的。”
“这次入京你也可以好好表现,我不指望你们几兄弟能达到我在南洋的地位,但起码我崔家要在南洋站得住脚!”
崔均的目光凌厉,崔浚见状也连忙作揖应下,惴惴不安的走出了观水楼。
瞧着他的背影,崔均眉头紧皱,只觉得自己的这几个儿子都有些过于怯懦了。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抽不开身,自己理应前往北京向陛下表一表忠心才对。
“忙完这次南洋汉化的事情,说什么也得去一趟北京了。”
崔均吐出一口浊气,其实他心里又何尝不害怕当今陛下呢,只不过是在儿孙们面前强撑罢了……
第515章 天家无情
“都走开!兵马司办案!”寒冬间,在数以百计织工前来交绫罗绸缎的时候,二百名兵马强行将他们分开,将一座富丽堂皇的衙门直接包围。
数百名织工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怀里的绫罗绸缎,即便跌倒也避免怀里的绫罗绸缎沾到地面的灰。
这一幕被衙门的官员看见,当即起身走出衙门,站在衙门的台阶上呵斥起来。
“这里是织造局,不是谁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谁给你们兵马司来这里干扰织造局差事的权力?!”
一名年轻走出呵斥,他虽然年轻,但却身穿正五品的官袍。
眼看兵马司的人还不停下,他当即看向织造局的护卫:“看着干嘛,动手啊!”
不等他话音落下,便有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看谁敢动手!”
青年官员看先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同样身着正五品官袍的短须威严男人走来。
“你是何人?”青年质问这个同是正五品的中年官员,这官员也直接作揖,不卑不亢道:“殿阁大学士兼京察巡抚王回。”
“我当是谁呢……”青年闻言轻嗤,背负双手摆出官架子道:
“王惟中,你要京察就京察,可这里是织造局,是为了朝廷产绫罗绸缎及粗布的地方,容不得你带人来撒野!”
“要是耽误了收取绫罗绸缎,导致出海的绫罗绸缎不够,贸易不足,这个罪……你担得起吗?!”
“我自然担得起!”王回眼见着青年官员拔高嗓音呵斥自己,他旋即也拔高嗓音怼了回去。
不等青年继续开口,王回立马走上去正面硬怼道:“我负责京察,自然就要京察江南一切。”
“织造局总管江南二十余万织机和织工,每年产出的绫罗绸缎及白布价值数百万贯,如果这里面出现一些贪官污吏,那损失的就是朝廷的钱粮!”
“你是说我贪污了朝廷的钱粮?!”
“谁贪污了我说谁!”
青年官员怒而发问,王回更是直接欺身上前,目光凌厉的压过了这青年的气势。
青年不免心虚,但随着目光扫视那群织工,他立马低声与面前的王回威逼道:“王惟中,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四川一个小小县官拔擢到六科的,你吃我们颜家的饭,还想砸我们颜家的锅?”
“颜家?”王回眼神微眯,面露不屑:“你不过是仗着你老子,你老子不过就是比我王回早出生几年,赶上了陛下南下的好时候。”
“你们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说我吃你们家的饭,砸你们家的锅!”
“怎么,这庙堂是你们颜家的吗?”
“我没说过,你别想污蔑我?!”颜渭激动之下抓住了王回的衣袖,王回却用力挣开,反抓住了他手臂。
“你没说过?那你刚才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怎么……敢说不敢认?!”
用力将颜渭推开,王回直接对跟随兵马司而来的官吏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