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从也先不花没有强行突围开始,他这部兵马就已经开始想着如何投降的事情了。
他们的家人在南疆,而自己却留下了家人要向北疆逃遁,甚至还要逃亡河中。
与其逃亡河中,不如直接投降明军。
正因如此,也先不花二人的兵马从一开始的两万多不断下降,到如今已经不足一万五了。
好在他们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莫贺城峡口距离他们已经不足十里。
只要走过这十里,再渡过那不足二十里的长狭河谷,他们就能抵达北疆,前往娄曾母短暂休整。
然而,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娄曾母,他们却见到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羽奴思部众的哨骑在峡口南边游荡,这说明他们还没有攻破峡口。
“完了……”
此刻,所有人的脑中都出现了这两个字,而哨骑发现他们后,也连忙将消息送往了答应。
“大汗,也先不花和布卡别克他们出现在了南边,不过他们的兵马看样子并没有全部带来,亦或者是……”
前来回报的万户脸色不太好看,这让悠悠转醒的羽奴思感到了不妙。
“带他们来见我!”
羽奴思厉声开口,万户连忙退下。
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随着也先不花带着本部兵马进入峡口,他这才知道了峡口的战事居然僵持了三天。
尽管万户告诉他,他们明日便能攻破峡口。
可是对于也先不花来说,如果现在无法从峡口突围,那他们根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正因如此,当他和布卡别克被万户带到羽奴思大帐的时候,也先不花立马开口道:“我们必须现在立马攻破峡口,明军的主力已经距离这里不到三十里了!”
“你说什么?!”
羽奴思震惊了,他虽然有想过也先不花是战败逃往这里,但他没想到明军也跟着来到了这么近的距离。
“三万明军就在路上,如果你不想我们被全歼,现在就立马开始攻峡!”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带人自己去攻峡!”
也先不花双目赤红,这两天他就没能睡一个好觉。
饶是如此,他却也十分清楚,如果今天能冲过峡口,那他往后还能睡觉,但如果今天冲不过去,那他恐怕就得长眠此处了。
“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这个丧家之犬!”
羽奴思对也先不花对自己发号施令十分不爽,也先不花闻言也勃然大怒:“你个狗崽子,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现在最应该解决的事情是突破峡口。”
布卡别克出面打圆场,同时对羽奴思询问道:“峡口的明军还有多少?”
“大约还有四千多人吧。”羽奴思还需要借助布卡别克的实力,所以对他态度还算不错。
“好,那我们现在趁夜进攻!”
布卡别克果断点头,目光询问羽奴思与也先不花。
二人虽然争吵,却也知道如果不快速通过峡口,那他们将全部葬身此处。
很快,许多熟睡中的兵卒都被叫起,他们趁夜对峡口发起了进攻。
“哔哔——”
“哔哔——”
“果然!”被哨声惊醒的陈懋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清楚不管是陛下还是太上皇,亦或者是朱能,他们不可能因为也先不花那点人马而迟到。
说好了三日,便是三日。
“全军戒备,我军援军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五十里,撑到天亮就是胜利!”
“吼!!”
陈懋亲自走上前线,骑马在夯土墙后来回鼓舞士气,朱祁钺他们都加入到了战斗。
由于北边塘骑没有消息传回,故此他们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峡口以南的敌人上。
“嗡隆隆——”
马群的声音响起,上万骑兵跟在几十辆特格尔车的背后出现,一眼看不到边。
几十辆特格尔车开始推动,明军则是等待陈懋的军令扣动扳机。
“预备……”
声音响起,所有人纷纷紧握长枪。
“放!”
“噼噼啪啪——”
硝烟升腾,无数铅弹被打出,但均被特格尔车上的帐篷包阻碍。
一个套一个的帐篷包有着很强的韧性,如果是火炮,哪怕是最轻的野战炮,也能一炮打碎一辆车。
可如果是铅弹,那特格尔车就显得有些无解了。
除了打车轮和推车的胡兵,他们没有任何应对的手段。
饶是如此,吉林卫也没有后退的可能,他们将在这里将所有胡兵拦下,配合主力将东察合台汗国的主力全歼于此!
“咻——”
“轰轰轰!!”
“什么!”
“明军追上来了!”
“大明万胜!!”
夜空中,礼花在峡谷后方作响,也先不花与羽奴思等人瞪大了眼睛,而明军阵线则是响起了山呼海啸的万胜之声。
塘骑从后方疾驰而来,他们冲入阵中,来不及喘气,便对羽奴思等人作揖道:
“大汗,明军从后方追来了,先头的骑兵大概两万,后续似乎还有!”
“大军速速进攻!”
羽奴思反应过来后迅速下令,此刻哪怕是下层的兵卒也知道了战事岌岌可危,如果他们再不能突破峡口,他们将会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卯足了勇气开始冲杀。
接替特格尔车的兵卒一个接一个,特格尔车被人推动往夯土墙冲来。
“放!”
“噼噼啪啪——”
硝烟弥漫,陈懋激动挥刀:“守到天亮,觅个军功光宗耀祖!”
“自汉唐而来,开西域第一支兵马便是我们!”
“筑铜柱,勒功名!”
对于传统的军队而言,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西域的历史,更不清楚重开西域代表什么。
但是对于自永乐年间成长起来的吉林卫兵卒们来说,接受过教育的他们很清楚这代表什么。
正因如此,此时此刻他们决不能后退一步,必须守住这里。
只要守住这里,重开西域第一功就是他们的,就是吉林卫的!
完成这件事,他们都将成为光宗耀祖的人物,战后也将得到拔擢。
足够的名利,让众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
“噼噼啪啪——”
他们毫不顾忌的扣动扳机,换枪,扣动扳机……
弹药打光了,就拔出钝器等待迎敌,总之不能让胡兵越过此地一步!
“杀虏!!”
“杀!!”
羽奴思等人脸色铁青,战事开打半个时辰,他们迟迟没有进展,而后方的明军却一直在不断放烟花。
眼看后方夜空的烟花越来越近,越来越慢明亮,最终他们的后军也与明军的前军发生了冲突。
“报!明军前军数千骑兵已经与我军后军在峡口下马鏖战!”
“也先不花,你带你的人去驰援!”
布卡别克清楚羽奴思下令的话,也先不花不一定去,所以他率先下令。
下令过后,他又看向了羽奴思:“你带你的人和我的人一起,强攻拿下峡口的这几千明军。
“好!”
也先不花与羽奴思一前一后答应,双方开始率领军队对前后的明军一攻一守。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深夜到天色微微明亮,吉林卫的弹药已经打光,现在的他们已经在和胡虏短兵相交。
刺刀配合钝兵,颇有一种长枪配合刀牌手的感觉。
依靠勇气和战法,他们利用倒塌的夯土墙土堆来与胡兵焦灼。
“杀!!”
朱祁钺也加入了战线,尽管只有十四岁,但他的勇武并不比郭登和其它千户官差,甚至隐隐超出。
左右两个三斤重的金瓜锤被他拿在手里,将那些试图突围的胡兵给砸翻在地。
只是砸翻五六个人,朱祁钺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郭登在他身旁也累得不轻,只觉得喉咙像火烧一样难受。
二人的呼吸就像是风箱,可风箱都来不及拉动几下,便又得憋着一口气去击退那些即将突围的胡人。
天色渐渐亮了,从天空俯瞰,后方旗帜鲜明的两万明军骑兵早已下马步战,一点点的压缩西虏的活动空间。
北边迟迟无法突破,倒下的吉林卫越来越多,战线上的人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