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方都精疲力尽的时候,峡谷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首东察合台汗国的民谣。
“真理之光在闪耀,孝敬母亲头一条。”
“养育之恩永不忘,人生大义要记牢。”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脐带沾血人间来……”
一首以东察合台汗国蒙古语歌唱的民谣突然响起,许许多多西虏纷纷抬头。
只见在崖壁上方,百余人正在齐声歌唱,而这歌声立马让也先不花手下的蒙古人想到了被自己抛弃在南疆的亲人。
“你舍弃父母向北离开,可曾想过父母应该怎么办。”
“放下兵器返回家乡,在自己的牧场养育父母,安葬家乡……”
歌词针对也先不花麾下部众,许多人纷纷动摇。
“都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是骗人的!”
也先不花气急败坏的叫嚷,然而这时南边的明军突然停止了进攻。
前番掉队的许许多多蒙古人出现在了阵前:“投降吧,大明的皇帝已经来了,这场仗我们已经输了,皇帝承诺会让我们带着父母回家,会分给我们草场……”
“哈哈哈哈,这种话你们也会相信吗?”
也先不花怒而发笑,可突然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在太阳升起的时刻,明军之中忽然升起了一面高大的大纛。
朱高煦穿上了多年未曾穿着的甲胄出现在阵前的一辆鼓车上,身后便是用汉蒙语言写着的高大大纛。
也先不花曾经见过朱高煦,所以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是见到了鬼一般。
这时,数百名投降的东察合台汗国蒙古人齐齐开口。
“大明皇帝,大明博格达彻辰汗已经许诺,投降的人可以留下兵器,跟随大明的军队回家。”
“大明的军队不会伤害我们的家乡,会将贵族的牧场与牛羊分给我们。”
“兄弟们,你们为什么要为那些让你们舍弃父母的贵族拼命,将兵器丢下投降吧……”
数百人的声音在峡谷之中回响,渐渐地,不少南疆的蒙古人纷纷丢下兵器跪在了地上。
一首《母亲》让他们思念起了故乡,而大明皇帝,蒙古人的博格达彻辰汗对他们的承诺则是彻底击垮了他们这两昼夜都没能休息好的心理防线。
看着自己的部众一个个跪在地上,也先不花直愣愣的看着那面迎着阳光高悬的大纛,似乎到此都不敢相信,朱高煦会出现在战场上。
不过他相不相信已经没有关系,因此此刻他麾下的大部分部众已经跪下。
现在留给朱高煦需要收拾的,只剩下了北边的羽奴思……
第569章 安西北庭
“杀!!”“嘭——”
莫贺城峡口,随着弹药耗尽,战斗陷入短兵相接的阶段,明军的死伤开始逐渐变多。
朱祁钺被吉林卫的兵卒所拥簇,所以他并未受到什么伤,可他的虎口依旧因为使用金瓜锤锤杀敌人而开裂,疼痛异常。
“杀!!”
“前面顶住!”
眼看着前方胡兵不断把己方向北挤去,朱祁钺知道一旦天亮不久,北边娄曾母的胡骑就会南下,届时他们会腹背受敌。
喊杀声和血腥的画面充斥着大脑,最终让第一次上战场的朱祁钺绷不住了。
“援军什么时候到!”
他朝着郭登怒吼着询问,郭登有口难言,只能奋力挥动手中金瓜锤。
“援军什么时候到!”
眼看着自己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朱祁钺赤红着双眼大吼质问。
此刻他没有了平日的冷静,他从未想过战争是如此残酷。
相比较使用火器将几十步外的敌人击毙,这种短兵相接的场面别说朱高煦这等身份的人,便是一些老卒都忍不住的心里发慌。
比较一颗子弹取人性命,那种需要将人活活砸死,亦或者开膛破肚的画面带给人冲击感更大,精神更容易崩溃。
朱祁钺还有人簇拥保护,可许多保护他的人却被胡兵挥动铁骨朵砸翻在地。
哪怕明军即便短兵也能以一敌二,可这里的胡兵数量远远超过了他们倍数。
栽倒之人不断,呼喊求救声和喊杀声充斥耳边,让人几近崩溃。
陈懋虽然六十多岁,可如今的他依旧与兵卒们并肩作战。
他脸上依旧沉着,可心中也渐渐没了底气。
“快!全部顶上,马上就能脱困了!”
羽奴思咆哮着,脸上露出了看到希望的高兴,身旁的布卡别克也悬着一口气,死死盯着步步后退的吉林卫。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刻钟时间,吉林卫倒下百余人,而胡骑倒下数百人。
但是相比较他们庞大的群体,这点倒下的数量根本不算什么。
“哔哔——”
忽的,刺耳的木哨声响起,羽奴思脸色大变向后看去,布卡别克脸色瞬间惨白。
峡口的后方没有出现任何存在,但那刺耳的木哨声毫无疑问是明军专属。
“怎么回事?也先不花那个蠢材呢!”
“怎么……”
“哔哔——”
羽奴思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刺耳的哨声再度响起。
不仅如此,为他所关注的峡口也出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一群人。
“杀虏!!”
“嗡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与喊杀声率先传来,而后便是冒头的明军骑兵。
他们数十上百上千的从峡口拐角处涌出,向着羽奴思他们的后方袭击而来。
“塘骑呢!”
羽奴思声嘶力竭,然而此刻没有人敢于回应他。
“快!冲出去!”
布卡别克可不认为自己能阻挡明军主力的兵锋,他带着身旁休息差不多的骑兵加入了前方的战事,奋力突围。
反应过来后的羽奴思也抖动马缰冲了上去,一时间前方的吉林卫遭遇了沉重的压力。
可即便如此,现在的他们却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即便他们看不到后方的情况,可那熟悉的官话从峡口深处传来,这证明他们等待已久的援兵终于出现。
“杀!!”
哪怕是先前慌了神的朱祁钺,此刻也感到了虎口伤势疼痛暂缓,奋勇上前锤翻了一个胡兵。
“下马!”
峡口之中,朱勇与毛忠翻身下马。
此刻他们所率的并非是骑兵,而是朱高煦精心准备的那一万马步兵。
无须言语,下马的马步兵纷纷开始结成列阵。
一些胡骑以为有了机会,结群百余人向后方杀去。
“噼噼啪啪——”
装药、举枪、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随着硝烟升起,一轮又一轮的排枪一边前进,一边作响。
他们踩着那些倒下的胡骑尸体前进,不断的收割。
“降者不杀!”
一些蒙古人大声叫嚷着,然而这样的叫嚷并没有唤醒羽奴思和布卡别克的兵马。
他们与也先不花的兵马不同,也先不花的兵马家眷都在南疆,往北疆逃跑等于抛弃家人。
可他们的家人在北疆、在河谷,只要能突围,他们就能回家!
回家,只是简单的两個字,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可饶是如此,在面对一排排明军马步兵下马排枪的时候,他们也无法以血肉之躯硬抗铅弹。
渐渐地,随着后方的明军不断推进,前方吉林卫遭遇的压力开始越来越小。
一字时、两字时、三字时……
随着时间推移,这群人终于有了主动放下兵器投降的人。
这样的人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从第一个丢弃兵器投降开始,不到一刻钟时间,峡口之内的上万胡骑纷纷丢下了兵器投降。
压力骤然减弱,朱祁钺脸上露出笑容,却在笑容露出过后感到了力气褪去,瞬间向后倒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起伏,加上有人搀扶他,兴许郭登他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殿下!”
郭登着急抖动他,生怕他此刻已经是弥留之际。
“没死……”
朱祁钺深吸一口气后回应一句,最后露出一道不是滋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