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二郎听了,再不犹豫,拱手道:“员外既如此说,在下再推辞就不近人情了。”
钱员外听了大喜,手中的两个大核桃盘得吱吱作响。
第61章 水车
韩月娘手里拿了一把挂面,对杜中宵道:“自从制了这种面,周围的人家都买了来吃,说是清爽可口。现在天气热了,家里人吃不下饭,我们也下些来吃。”
杜中宵直着眼睛,看着韩月娘手里的面,过了好一会才道:“那么你要怎么下来吃?”
韩月娘道:“我见外面铺子里,都是在水里煮得熟了,而且加入肉汤,香美可口。我们家里没那么多时间煮肉,下了之后,从外面买两斤熟肉来,切了放进去。”
杜中宵道:“那么腻,怎么吃?我给你说个吃法,把面放进开水里煮熟,再用凉水冲。待到重新冲得凉了,炒个肉淋在上面,简单又味道好。”
韩月娘笑道:“这么是胡说!好不容易煮得熟了,再用水冲凉,哪里有这种吃法!”
杜中宵道:“你吃管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又不值什么钱,不好吃重新做过就是。”
韩月娘满脸不信,摇着头去进了厨房,吩咐照杜中宵说的做。
看着韩月娘离去,杜中宵不由得连连摇头。挂面哪里是什么好东西了,不过是简单,而且耐储存好运输,比较容易商品化罢了。论起好吃,哪里有擀得鲜面条好吃。
人之常情,一种新的东西出来,大家都吃个稀奇。挂面的价格不高,比白面贵不了多少,生产出来之后,衙门好多官吏家里买了吃。跟其他面食相比,挂面的做法简单多了,放水里煮熟,汤面捞面各种吃法都可以。不过这个年代吃面的花样少,倒是在衙门中很快流行起来。
工业不发达,任何工业方法制出来的商品都受欢迎。好似一种信仰一样,在百姓眼里,工业品天生比手工产品高端大气上档次。由于物流限制,再加上贫民获得货币困难,哪怕是挂面这种简单的商品,也只有城镇居民才能买得起,乡下人家是舍不得花那几个铜钱的。能不能用工业品,在前工业化时代,就是区别城里人和乡下人的标志,自带光环。
等到工业发达起来,到处充斥着工业品,风气又会换过来。大规模生产的工业品,成了低端的代名词。纯天然生长,纯手工制作,最好再带上浓浓的情怀,才称得上高端,才有档次。
哪怕像挂面这么简单,也要遵循这个规律。哪怕营田务卖的价格不高,推向市场之后,也是只有城里的小康人家,乡下的土财主才会买挂面吃,甚至拿来待客。就连自己家里都不难免俗。
杜中宵真想告诉韩月娘,下面的时候多下个鸡蛋,还能当病号饭呢。
吃过了饭,杜中宵到了前衙,跟苏颂喝了一会茶水,聊了一会闲话,道:“这些日子天旱,营田务下的各村,以前都是拉纤的纤夫,不知如何种田。听下面的人说,好多都坐视田里干枯,禾苗枯死,而不想办法浇水。我们下去巡视一番,教导乡民,不要偷一时懒,到了秋天后悔莫及。”
苏颂道:“说的是。虽然现在田地开垦出来,但乡民不知种田,委实让人头痛。”
杜中宵又道:“前两日我让十八郎制了一台水车,可以用骡马水井里汲水灌溉田地,用起来极是方便。一起去看一看,若是好用,推广到各村去。”
两人出了衙门,带了十三郎和一众随从,骑马到渡口过了河,走不多远便就到了最近的村里。
村人早得了消息,本村的狄都头带了村民,早早迎在村口。见到杜中宵一行,急忙迎进村里。
进了村,杜中宵对狄都头道:“趁着现在天不太热,我们去看一看那台新制的水车,好不好用。”
狄都头道:“回官人,那水车好用得很!用一头毛驴,一日可浇三亩地,用处可大了!”
杜中宵笑道:“好用就好。我们去看,你们若是用得好,便就也让其他村里开井。”
狄都头带着村民前头带路,向村南走不多远,就是一片菜园。此时已是初夏,菜园里青青一片,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以前拉纤,各家房前屋后也种菜,这些人的菜园比田地管理得好多了。
进了菜园,就见到一头毛驴蒙着眼罩,在那里不紧不慢地转圈。旁边两个半大孩子,坐在旁边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斗蛐蛐。
狄都头高声道:“三郎、七郎,让你们看着提水,怎么在那里疯玩!”
两个半大孩子站起来,不敢回嘴,一起站在田埂边。
那毛驴拉着的,就是新制的水车。这水车是一个新制的木架,一条铁链从水井里提水出来,旁边一个引水口,汩汩流水不断。水流不大,似一条山间小溪般,胜在不断。
井的木架上还披了一块红绢,随风飘扬,在烈日下分外显眼。这是杜中宵吩咐人来做的东西,乡民分外重视,特意打扮了一番。除了红绢,旁边还乱七八糟插了些野花,也不知谁插上去的。
到了跟前,杜中宵对苏颂道:“以前的水车都是从河中取水,多有不便。营田务这里,渠道修的不多,那种水车不方便使用。这里地下水多有,用人掘井,一丈余就可出水,用之不竭。用这种水车,大多开出来的地都可浇水,旱涝保收,有无穷好处。”
水车从汉代就有,发展到现在形制已经完备,由刮板改成了筒式,用起来极是方便。东汉建武年间杜诗任南阳太守,又明了水排,利用水力推动鼓风冶铁,是冶铁技术上巨大的进步。唐州一带,东汉时属于南阳郡,不管是水排还是水车,民间都不罕见。水排鼓风的原理,是把旋转运动通过曲柄滑块机构变成了往复动动,跟蒸汽机刚好是反过来。见怪了水排,苏颂、韩绛这些人对蒸汽机就很容易接受。
不过水车提水有局限性,因为是利用河流的水力,只有在比较大的河流上才可使用。营田务新开的田地,渠道尚且不足,能够使用水车的地方少之又少。这一带雨水充足,地下水充沛,水位也高,很容易打井出手。如果能用井水灌溉,就省了许多建渠的功夫。
苏颂看这水车,是利用一对齿轮,把驴子的水平旋转改成了竖直旋转,带动链条,深入到了水井里面。链条上绑了竹筒,竹筒用皮钱封口,进入井水中的时候,水筒灌满。随着旋转,链条出了水井,皮钱因为水重开启,水筒里的水倒出来,流到水口里。
杜中宵小时候在自己的小村里,曾经见过一口这样的井,用来浇园。前些日子偶然想起,根据模糊的印象,和十三郎制了这水车出来。这水车结构并不复杂,一对锥齿轮,是铸铁铸出来的,粗糙得很,在现在水磨上非常常见。最关键的是链条,专业点说是环形链,而不是前世常见的滚子链,其实就是拴狗的大铁链,让铁匠打出来的。链轮同样是铸造,其实用木头的也可以,一切从简。
这种水车有个名字,叫做解放式水车。后世建国之后,曾经大规模推广,很长时间是北方农村灌溉的主力。其实出现的时间要早得多,不过没有推广罢了。
第62章 心累
看着水流不息,苏颂道:“这水车能出多少水?一日夜可浇多少地?”
狄都头道:“回主事,我们算过了,水车里出来的水,一个时辰有三百五十担,一个白天十二个时辰可浇三亩地。若是两头毛驴轮换,昼夜不停,二十四个时辰可浇五亩地。”
晚上的效率总是低一些,所以一日夜加起来只有五亩。苏颂粗略算了一下,一户有地三十亩,如果有一眼这样的井,一具水车,五六天的时间就可以浇一遍。只要浇得及时,可以抗过旱灾。当然今年的旱灾并不严重,并不是所有的地都要浇,还要轻松些。不过驴骡这种牲畜,可不是家家都有的。
想了想,苏颂又问:“如果不用驴骡,用人力来推,一天能浇多少地?”
狄都头道:“那怕是要减半,一日夜只能浇三四亩了。”
苏颂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水车的结构,对杜中宵道:“这水车制起来并不难,如果营田务各村都建起来,便就不惧旱灾。今年旱情不重,可以先建一些,后面慢慢补起来。”
杜中宵指着铁链道:“制起来是不难,只是用铁不少。”
关键还是铁。这个时代铁依然缺得厉害,平常乡村里连铁制农具都没有普及,更何况用铁这么多的水车呢。一斤铁就算二十文,链条因为是锻造的,用的是好铁,还要更贵一些,水车也不便宜,光用铁就要五六贯了。加上木材,加上人工,一台水车怎么也要二十贯,户户推广成本可不低。如果再加上配套的小毛驴,哪怕是营田务,推广起来一时也能难度。
见苏颂不说话,杜中宵道:“现在这水车只能救急用,在合适的地方建造,想让所有的田地都浇上水,非一时一日之功。我们可让铁匠铺先打造一些,选村子装起来,浇些好地。真遇到旱灾了,好地能够浇上水,不至于断了口粮。”
苏颂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想让灾年跟正常年景一样收成,需要的成本就太高了,只要不断了收成,饿不死人,扛过去灾荒就可以了。现在农业通常的算法,三分收成,一分田赋租税,一分种田的人自己消耗,一分储蓄。也就是三年正常收成,可以扛一次颗粒无收的天灾。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说明租税过重,农民负担沉重,要出问题了。
农民耕种多少土地才可以生存下去,便是这样推算出来。以客户来说,比如五口之家,自己没有一点土地,全是租来。田税是十分之一,即亩收一石,田税一斗。剩下的收成与地主平分,一亩地自己可以得四斗,十亩地可得四石。那么种五十亩地,一家收成二十石,堪堪够生活,就没有抵抗灾荒的能力。所以官府的赋税差役,不能让客户负担,不然就会出现逃亡。
营田务是平均分配土地,全是主户,没有客户。一亩地收一石,三十亩收三十石,交税三石,还剩下二十七石。除了足够五口之家的粮食,还有储蓄,能够抵抗灾荒。水利设施建设得好了,亩收就不只是一石,可以达到两石,就是小康之家了。这是以旱地来算,再算上其中有十亩的水田,又可多出来一二十石,生活就比较富裕,能够负担基础建设。
青台镇附近这五个营的模范村庄,就是按照这样划分的。其他的桑园、果园,算是农户的福利,让他们除了吃饱穿暖,还能够手中有钱,支撑商业的发展。
规划是这样规划的,看起来很美好。不过纤夫们实在不会种地,现在的现实情况并不乐观,不但是地里的庄稼管得不好,就连预计中的十亩水田,大多数村庄都不见影子,水利设施一片空白。
又能够怎么办呢?让他们修路开渠,下面村里的指挥使和都头已经换了一半,进度依然不能让人满意。再压下去,只怕基层的官吏就没有人做了,杜中宵又没有人顶上,工程进度只能慢了下来。
人力有时而穷,杜中宵也没有办法。制造这种水车,便就是补救措施的一种,通过多种办法,让农田基础设施尽快完善起来。这一带做得好了,才能推广到其他地方去。
就如这个村子,狄都头算是个肯干能干的了,水车建在他们的村里,很是出了力。挖井的时候,他找了几个壮汗,一日就把井挖好了。但水车建好,却没有迅速推广使用的想法,而是立在这里,作为运判官人的政绩,披红挂绿,专门给人看。
外面田里的禾苗都已经蔫了,杜中宵看在眼里,急得不行。如果这是自己的地,如果自己得到了这浇水的工具,一定会挖好多眼井出来。水车是能拆能装的,无非是这里拆了装那里,尽快把田里的庄稼浇一遍,保住秋后的收成。
可这些种地的纤夫不急,田里的庄稼就没有去看过几次,日日晒太阳聊天,潇洒得不行。他们习惯了领钱粮的生活,到日发米,田里的庄稼根本就不上心。
看着围着的村民兴高采烈的样子,看热闹看得开心,一点都不在意这水车实际的意义,杜中宵只能心里叹气。田好开,但让这些人成为真正的农民,还需要漫长的时光。非要收了庄稼,有人家多,有的人家少,起了攀比之心,才会认真种起地来。等到过几年,有的人家日子宽裕了,盖新房买新衣,别人家看着眼红,才知道要仔细伺候地里的庄稼。
杜中宵实在等不起,他在营田务能干几年?打下底子,还不知道第几任才能收获果实。
这些日子,杜中宵经常到下面的村子里巡视,到地里看地种得怎么样,越看越没有信心。惟一能做的,是规划得尽量合理,把框架搭起来,再培养人手,让他们慢慢发展吧。
修路开渠,给他们制出水车,一切准备妥当,杜中宵要到叶城去。农业见效时间长,这里又比不得当年自己在永城营田,只好先放一放。永城的时候,招的都是多年种田的老农,哪里要费这么多心?那些人第一年种田,就收了许多粮食,给杜中宵挣来了政绩。现在的营田务,等到秋天收了粮食,能够喂饱他们的肚子,不用京西路其他州县调粮,就谢天谢地了。
要想出政绩,还是要靠工业,要靠叶县的铁矿和煤矿。下一批来的纤夫,杜中宵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他们开田了,全安排到叶县开矿办场务。纤夫一直是军事化管理,他们习惯了被人管着,说不定那种工作环境还更适应。分到村里屯田,他们难受,杜中宵更难受。
第63章 叶县
中原到长江中游的荆襄地区,大道有三条。西边经鲁山关,北边是洛阳郡,南边是南阳郡。这条大道的要隘是三鸦口,数十里穿行于山中,山路崎岖。洛阳做国都的年代,这条道路特别重要。中间一条经过方城垭口,北边是叶县,南边是方城,经邓州到襄州。方城垭口宽阔平坦,周围都是低山丘陵,这是南北大道。叶县向西经汝州过龙门,可以到洛阳城,向北经襄城到许州,有大道通汴梁,向东经郾城可到陈州,道路四通八达。东边一条经信阳军到鄂州和汉阳军,也就是后世的武汉地区。
这三条大道,受南北两端在全国地位的变迁,各时期的繁华程度不一。最早洛阳和荆州在全国的地位举足轻重,鲁山关道路特别重要。随着北方洛阳地位下降,重心转移到开封府,南方的荆州地位慢慢被襄州取代,中线的方城垭口成了南北交通的主干道。到了后世,云梦泽消失,鄂州和汉阳地位上升,再加上国都进一步东移,信阳到武汉的道路地位上升,成了沟通南北的大道。
这个时候,荆湖地区沼泽广布,生活着大量蛮族,开发程度不足,南北大道以中线最重要。叶县正处这条大道的关键位置,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在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杜中宵和苏颂到了叶县,把青台镇的事务交给崔主簿。
知县李秉和主簿柳涚迎了二人进城,到了衙门里分宾主落座。
问了劳苦,杜中宵道:“朝廷已有旨意以叶县之地为铁监,只是诸事未备,耽搁下来。此次我和苏主事前来,就是查看铁监准备得如何,不可久拖不决。”
李秉道:“运判来的正好。此地有铁矿,朝廷要设铁监的消息传出去,这几个月不少事端。我等位卑官低,县里人手又少,处置不便——”
杜中宵道:“这几个月营田务到这里的人不多,跟地方上争端多吗?”
李秉忙道:“回运判,营田务与地方倒没有什么争端。不过地方大户听说矿冶利厚,不少都迁到有矿的地方,纷纷占地。那里都是山区,没有什么人家,多少年户籍不修,田契散失,难辨真假。在那里选址建冶铁的地方,争端不断。县里不敢决断,是以耽误下来。”
杜中宵听了,微微一笑:“山林草泽,天子所有。他们敢占,倒是胆子不小。”
李秉叹口气道:“话虽是如此说,可那一带都是土山,并不是不能耕田。那些大户到山进而去指认地方,说是祖上在哪里曾经耕田,在哪里曾经放蚕,有的甚至还假冒故居,指认古坟,哪里说得清。”
单独设监,摆明了这一带的铁矿不小,又有内库拨下来的五十万贯本钱,好大一块肥肉,地方上争抢是想得到的事。要开矿冶铁就要占地,占地就要拆迁,看来很多大户把铁监当肥羊了。
此时征用民地,一样是要给补偿的,就连皇宫扩建,也有因为补偿太高,最后被搅黄了的事,就不要说建铁监了。不过乡野地方,敢这么名目张胆讹田,胆子太大了些。
听了李秉大略说了铁矿那一带的情形,杜中宵又问:“铁矿开起来不易,那么煤矿呢?”
李秉道:“煤矿那里还好,紫云山一带矿苗极多,这里占了,乡民到别的地方采就是。”
杜中宵点了点头:“这样就好。现在天气炎热,离着纤夫到来还有些日子。我和苏主事在这里,先采煤建几处砖瓦场,准备砖瓦,建造房屋。等到纤夫来了,有地方住。那些大户总不能处处占住,连建房舍的地方都没有。至于他们占住的铁矿,这几个月从容处置。”
李秉道:“此事不难。那些大户不知从哪里知道的消息,都是进山占有矿的地方,山下澧水南岸多闲地,倒是没有人冒占。那一带离着铁矿不远,又有水源,是建矿冶的好地方。”
澧水和堵水同源而异流,堵水过青台镇入唐白河,属于汉水水系,澧水则向东入淮河。这一带山区雨水多,有不少这样的河流,源头离着很近,却分属不同的水系,正是分水岭的典型特点。
杜中宵道:“好,这几日知县派些人手,到那一带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烧砖瓦的地方。对了,除了砖瓦,还要有石灰,一样把地方选好,准备烧造。”
李秉道:“倒不必特意寻找,本县向来产的好石灰,山里自有采石的地方。黄泥则随处可见,烧得好砖瓦。只是方城山下不产煤,要从紫云山下运来。”
杜中宵道:“无妨,营田务有大车,尽可以运煤过来。对了,滍水和澧水相距不远,能不能修建运河连通?若是有河相通,运煤便就方便许多。”
李秉道:“此事只怕不可行。滍水上游多暴雨,来水不定,而且水中多泥沙,若挖运河,很快便就淤积,年年疏浚,地方不能负担。”
杜中宵道:“既如此,那就算了,就用大车运就好了。”
煤矿离着铁矿大约二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如果真用大车运输,大量产铁,实际无法供应。不能用水运,就要想别的办法了,比如轨道运输。
火车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就是在矿山发展起来的。成本再高,短途运输大量矿石也划得来。杜中宵原本就有意在这一带试验轨道运输,发展成熟了,再推到其地方去,也不差这一点了。
冶铁的地方在方城山下,矿石则产在山中,本就应该建造轨道运输矿石,哪怕是用人推,也是划算的。装满矿石从山上下来,利用高差,本就不需要什么动力。空车上山,也很容易。
杜中宵只记得轨道的大致样子,到底应该怎么做,还是要一点一点去试。
回到住处,杜中宵换了便服,唤了陶十七过来,对他道:“适才李知县说,你们前些日子探出铁矿的地方,好大多户在那里占地,要挟朝廷,可有此事?”
陶十七道:“唉呀,哪里只是要挟朝廷的事!我回青台镇之前,到那里跟几个大户谈过,试着多给他们钱,让他们不要擅起事端。官人猜怎么着?给多少钱,他们都不让!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他们存什么心思。这些人啊,想的跟本不是多要些钱,而是要自己开炉冶铁。我们探出来的矿,不知怎么就会被这些大户知道了所在,各显神通,把地方占住。”
杜中宵皱起眉头:“他们想自己冶铁?心倒是大得很!”
陶十七道:“官人不知道,最近那一带都流传着,莱芜监铁矿是民户冶铁,官收铁课。民间大的冶户僮仆无数,家财万贯,人人都想做那样的大财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