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尧佐是张贵妃的叔叔,张贵妃要抬高门第,这几年不断为叔叔要官,升得飞快。作为外戚,单以地位与官位来说,其实张尧佐并不离谱。张家人丁单薄,就一个张尧佐拿得出手,进士出身,既有外戚身份自己本身的资历也过硬。张尧佐此时的地位,并不比曹皇后家的父兄子侄高到哪里去。
但此时的官员说起外戚,往往夸赞曹家的人,不断攻击张尧佐。张尧佐也很苦恼,明明自己做事谨小慎微,不敢张扬,怎么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此次做三司使,一心要做出成绩来,不让自己的侄女过于为难。三司要增加手里的钱粮,还有什么比铁监更合适的。
这几位外戚很有意思。张尧佐就是后世演义中的大反派庞太师的原型,而曹皇后的弟弟曹佾,则是八仙传说中的曹国舅。
刚开始杜中宵也不明白朝中官员为何会这样做,官做得久了就慢慢明白。张尧佐的问题,其实跟他的所作所为关系不大,最大的问题是他是文官,而且一直任重要职事。如果做武职,去管军,张尧佐别说是三司使,就是封节度使官员也不会说什么。但张贵妃小女人心思,头铁得很,就是要让叔叔在文官序列升上去。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自恃得宠不妥协,拼命把张尧佐向那些要害职位上安。先知开封府,再任三司使,下一步就要当宰执了,朝中官员如何容得下他。如果到个大郡做知州,舒舒服服升官,没几年就是升到国公,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找他麻烦。
宋朝的惯例,外戚可以掌军,可以带兵打仗,但不能禀政,不然就会重蹈前朝外戚擅权的覆辙。外面做着宰相,宫里侄女甚至女儿为后宫之主,那还了得,皇帝居中平衡的地位都会受威胁。宰相再加上惯例不少外戚掌控军权,整个权力结构完全变了。
了解这一点,杜中宵就知道,张尧佐在三司使上,做得越好阻力越大。政绩再多,朝中官员也不允许出现一位外戚宰相,皇帝也不允许,没有人敢承担这个责任,开这个先例。
听马遵介绍了情况,杜中宵道:“原来如此。发判前来,不知要我做些什么?”
马遵道:“转运司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钱,发运司自然也没有。我们的想法,是用矾抵押,或者直接用矾换铁轨。铁监是运判一手建起来,还请发书一封,让柏亭监通融。”
杜中宵听了,一时沉默不语。转运副使李铖不出面,而让发运判官马遵来,是无奈之举。李铖地位在杜中宵之上,又是公事,自己做不了让下属出面,实在拉不下面子。
杜中宵对铁监的原则,是不管跟谁做生意,尽量只收现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做实物贸易,避免无谓的麻烦。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天,要自己去打破自己立的规矩。
沉吟片刻,杜中宵道:“发判,难道就没有办法,把矾换成现钱?”
马遵摇了摇头:“荆湖是产矾的地方,不运到京师去,如何换成钱?柏亭监那里商贾云集,收了矾也好卖出去。大不了,我们价钱做得低一些。”
见杜中宵犹豫,马遵又道:“运判,铁路也是你最开始建的,最知其中好处。总不能看着卡在新野市,就只差百多里到不了襄州。发运司能拿出来的,也只有盐茶香矾之类,现钱着实没有。”
想来想去,杜中宵叹了口气:“不瞒发判,我在铁监的时候,时时跟官员说,他们做生意,不拘是谁都只收现钱。现在自食其言,有些难办。这样吧,我与苏知监商议一下,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何?”
马遵道:“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呢。时间紧急,等到秋后收了稻谷,就必须开工。不然,又要等上一年。我已上报发运使,下年荆湖漕粮不走汴河,那里连转运仓都拆了。”
杜中宵当然不信发运仓会拆,不过,裁减人力是有可能的。
想了又想,杜中宵道:“不如这样,我给柏亭监去书一封,让他们先发铁轨过来,算作赊欠。用矾抵账终是不妥,坏了铁监的规矩,后患无穷。”
马遵苦笑:“可如此一来,我们还是没钱还账。”
杜中宵道:“不如这样,转运司和发运司没钱,向民间筹款如何?”
马遵连连摇头:“如何向民间筹钱?就是科配抑卖,也没有由头啊。总不能为了修路,向路过的几州抑配茶盐,如此做只怕会惹御史弹劾。”
杜中宵道:“不能如此,既然是为了修路,那就向路上想办法。不如这样,定下期限,铁路必须在本年秋天修通。由转运司和发运司一起,定这条路上跑多少车,能运多少货。现在就提前发售这些车的车票,让商人承买。向他们允诺,什么日子装车,什么日子运到,违约则给予补偿。收上来的票钱,用来到铁监买铁轨如何?”
听了这话,马遵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收的票钱够么?”
“一百余里,已经用不了多少铁轨了,应该够的。”
张尧佐上任之后,立即下令修从襄城到开封府的铁路,用的铁轨算作铁课。三司出面,效率可不是转运司可比的,秋天之前就可以修通。铁监要优先供应那边,才断掉了京西南路的铁轨。
修到了开封府,增加的不只是运输能力,价值也陡然升高。数日这间从襄州到开封府,节约的不只是运费,还有时间。节省了时间,大量不适合远距离贩运的货物一下就变了,开辟出了一个广大市场。
襄州一带冬天还可以生产一部分蔬菜,还有水果,通过铁路可以直接运到开封府。冬天的京城,新鲜蔬菜的价格惊人,仅这一项就可以赚取大量钱财,更不要说其他了。
开封府一百多万人,加上沿途的州军,铁路为荆湖路开辟出了一个巨大的市场,商机无限。只要宣传得好,措施得力,还愁没有商人盯上这块肥肉。
听了杜中宵的介绍,马遵连连点头,渐渐有了信心。几十万贯钱,确实是个大数字,但只要民间的商人出手,凑齐其实不难。这年头民间的有钱人,还是不少的。
商量再三,杜中宵道:“最关键的,是要有足够多的运力。路修通后,上面跑的车,尽量运我们卖出票去的货。做到这一点,就要发运司出面了。”
马遵道:“此事倒也容易。我这便给发运使上书,由发运司上奏朝廷。以后铁路的货运,统一归到发运司之下,例比汴河漕运。”
发运司掌管着京师命脉,除了沿边帅府,是内地最重要的衙门。由他们统一管理铁路运输,比由各路转运司管更加合理,也更加方便。
第139章 你想什么
议罢修铁路的事情,杜中宵对马遵道:“发判难得来一次,便多住几日,看一看现在的营田务。哪里做得合适,哪里做得不足,说出来让我们警醒。”
马遵道:“自开国以后,襄邓一带多次营田,俱没有成效。只有运判这次,不足两年,便就多收了无数钱谷,而且来的人安居乐业。此为德政,自该看一看。”
到这个时代为止,以襄阳和邓州为中心的襄邓盆地,开发最完全的还是两汉时期。大宋立国已经近百年,这一带的人口密度也只达到两汉最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其他时期可想而知。隋唐时略有发展,接着就是晚唐五代,多方势力在这里拉锯,再次凋弊。营田务一次性迁入数万户,几乎占本地人口的一半,换个地方不敢想象,在这里却依然人手不足。
杜中宵起身,亲自安排吏人为马遵安排住处,让他先住下来,这几日四处看看。
正在这时,一个公吏急急进来,拱手道:“运判,娄知县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杜中宵让马遵先去休息,对公吏道:“让娄知县到这里来见我。”
不大一会,娄知县和鲁县尉急匆匆地进来,向杜中宵行礼。
杜中宵吩咐落座,问道:“不知县里有什么事情,知县和县尉如此匆忙?”
娄知县道:“运判,今日县里出了一桩官司,与营田务招募民户有关。下官不敢擅断,特来听候运判吩咐。此事若是处置不好,只必地方会出乱子。”
杜中宵道:“什么案子,但说无妨。如果是营田务骚扰地方,我自会约束。”
娄知县拱手道:“此案倒也不复杂。本县有一位史员外,运判是知道的。他家里的一个庄客,名为谢青,前几日儿子得了重病,向史员外借贷两贯钱买药。史员外不肯,不想那个孩子就不治去了。谢青心疼自己儿子,看史员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便决计离去,来营田务投充。庄客已经走了不少,史员外如何肯?强拦谢青。他儿子史大庆,拿了棍子打人,一个不好,把谢青的浑家打倒在地。一众庄客心寒,押了史大庆到了县衙。此案案情清楚,不过若是重惩史大庆,本县各大户的庄客,只怕会一走而光。是故县里的几个员外,一起为史大庆求情,要求衙门轻断。”
杜中宵听了,问道:“谢青的妻子如何?出没出人命官司?”
娄知县道:“已经派人查过了,万幸没出大事,只是一时打晕了,现在已经苏醒。”
杜中宵点了点头,暗自合计。案子没什么复杂的,既然没出人命,不过是伤人而已。打庄客相当于主人打仆人,依律减一等论处。加上虐仆的罪名,不过是罚些钱,补给谢青,对史大庆杖责。县里的权限不过如此,真出了人命官司,娄知县不必来问,直接解到随州去了,县里官员没那么大权限。
娄知县难办,是县里的大户一起为史大庆求情。依杜中宵估计,恐怕不只是求情,说不定还会恐吓要挟县里。毕竟现在县里的一切,还都是依靠这些大户,营田务的钱粮支持是未来的事。
沉吟片刻,杜中宵道:“那些大户求情,要求县里如何?”
娄知县道:“依律而断,当对史家罚金,史大庆杖责。县里的员外们觉得如此做,偏袒客户,他们以后无法管束庄客。故要求县里饶过史大庆,只让谢青离开史家便就罢了。”
听了这话,杜中宵笑了笑:“若是如此断,以后庄客们岂不是任主人责罚?今日伤了不问罪,过些日子说不定就会出人命官司,难道也不偿命?知县以为,此案该如何断?”
娄知县叹了口气:“不瞒运判,枣阳偏僻之乡,在以前这种事情所在多有。不出人命官员,衙门一般不过问。——其实就是出了人命,只要没有苦主首告,也就那么过去了。现在营田务来了,今时不同于往日,庄客们有了出路,同仇敌忾,岂容事情就这么过去?此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县里大户和庄客们现在势同水火,互不相容。县里不管怎么断案,必有一方要闹起来。”
说到这里,娄知县无奈地摇了摇头:“运判也曾经做过知县,知道地方的难处。庄客闹起来,他们人数众多,若是围了县衙,就此反了也说不定。大户们闹起来,今年县里的钱粮没有着落。不说我们这几位官员的俸禄衣食,税赋解不到州里,下官也无法向朝廷交待。”
杜中宵点了点头,了解娄知县的处境。把客户们逼反自不必说,只要事情起来,娄知县的前途便就算完了。更不要说真要攻破县城,他的小命家小也难保全。大户拒交钱粮,秋税收不上来,这官一样做不下去。枣阳小县,并没有驻军,公吏差役全都出于几家大户,他们联合起来,不交钱粮县里也没有办法。
想了很久,杜中宵道:“知县,国法不可乱,罪囚岂可枉纵!你确有难处,但要以国法为先。史大庆既乱国法,必要严惩!至于县里的大户,他们也确实遇到难处,县衙为他们想出路。”
娄知县连连点头:“运判说的是至理,下官遵命!不过,还有不足两月,就到了收稻谷的时节,如果客户全部来投了营田务,田里稻谷无人收割,秋税确实没有着落,无法可想。”
杜中宵道:“这样吧,你派个人,让大户们到营田务来,我与他们分说。”
听了这话,娄知县心里咯噔一下。杜中宵来做京西路运判之前,是火山军知军,在边境真地打过仗的人。把县里大户叫来营田务什么意思?难道,要把他们一锅端了?虽然太平岁月,清平世界,按说杜中宵不会用此毒计,但他们过仗的人,心思可是说不准。营田务一直在练兵,几家大户算什么,真发起狠来说灭就灭了。到时候安个罪名,这事情就说不清了。
见娄知县不答话,面色发青,杜中宵不明所以。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
娄知县嗫嚅道:“运判,那些大户虽然过去跋扈了些,不过——终不是杀头的罪过。”
杜中宵略一起,便明白了娄知县的意思,大笑道:“你想些什么!今年营田务没有开田,我是让你把大户叫来,跟他们商量一下,到了收稻谷的时节,让营田务的人去帮着他们收稻!”
听了这话,娄知县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拱手:“运判仁心,下官不及!现在大户们愁的,无非是两件事。一是庄客们去了,田里稻谷无人收割。再一个,没了庄客,他们的地就种不下去了。只要营田务到时帮着他们收稻,收些酬劳,今年的难处便就过去,以后的事情可以从容想办法。”
杜中宵笑道:“此次到营田务来,我顺便给他们指条明路,以后也有出路。——对了,你跟他们把话说清楚,这次不来的,以后就自求多福了!”
娄知县急忙拱手称是。给了大户们出路,史家赔些钱,史大庆受些皮肉之苦,哪个还管他们。大户们不过是为自己着想,谁跟史家有那么深的交情。
第140章 给你们出路
看着弯曲的河道,杜中宵对马遵道:“这里是古之蔡阳,为汉光武帝故里,人文鼎盛之地。如今早已凋弊。营田务来之前,只有不远有一处马铺,草屋两三间,兵卒一二人。其实这里两河交汇,交通极是便利。而且土地平旷,闲田众多,开垦出来便为膏腴之地。而且处襄州到鄂州的驿道上,当道路要冲。若是能够发展起来,周围数十里都受其利。”
此时荆湖地区的交通要冲,最北边是襄州,西南为江陵府,东南为鄂州,成一个三角。川峡地区和荆湖南路及两广的布匹物资,运到江陵府,或由水路或由陆路到襄州,是为荆襄古道。这是一千多年来中国最重要的三条南北通道之一,位于中间贯通南北的主干道路。
江南和荆湖地区一部分的物资粮草,则沿长江及其支流到鄂州。一路分沿长江东下,而后走汴河入京。还有一部分,则分水陆两路,运到襄州而后北上。水路自然是逆汉水而上,由于水流湍急,这条路并不太好走,长江的大船无法通行。陆路则是走安州、随州到襄州,即是重要的交通孔道随枣走廊。这条道路处于两山夹峙中,平坦宽敞,是鄂州也就是后来的武汉地区,到襄州最便捷的陆上交通线。后世日军侵华,张自忠将军牺牲的随枣会战,便就是发生在这一条交通线上。
作为发运判官,马遵对本地区的交通烂熟于胸,自然听得懂杜中宵的意思。襄州为南北要冲,被称为天下之腰,战略地位自不必讲。襄州的地位,是由后边的江陵和鄂州支撑起来的,没有那两地,襄州也没有那么重要。真正要把这一带的交通框架连起来,必须三地连在一起。
汉江自群山中出来,穿行于长江北岸的低山丘陵中,水流湍急,不利于大船航行。纵然不结冰,冬季枯水期也无法航行。船到了鄂州积压几个月是常有的事,不得不用陆路运输配合。加之江陵到襄州的水道,人工开凿的荆襄运河,到了复州后也要借汉江水道北上,运输受到很大限制。
要想解决运输瓶颈,理想的办法,是从襄州修一条铁路到江陵府,再修一条铁路到鄂州。以前没有办法便就罢了,现在铁路要修到襄州了,这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两条铁路,加上江陵府到鄂州的长江主干道,形成一个三角形。这个三角形一旦形成,荆湖路的开发便就再无阻碍,两湖将成新的天下粮仓。
发运司是强力衙门,路一级办不成的事,他们可以。杜中宵提一下,至于能不能办成,那就不关他的事了。随着西北议和,天下初定,这几年要害地区和要害衙门的官员任期明显延长。前些日子朝廷有人提议为杜中宵升官,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在营田务做得好,不宜频繁换人。不只是杜中宵一个人,郑戬在河东路也是一样,边路经略使哪有他这样长时间任职的。更不要说马遵的上司许元,历史上可是整整做了十二年发运使。现在是越是做得好,朝廷越不愿意换人,升官和职,差遣轻易不动。
杜中宵也说不清,自己主管要营田务要多少年月。现在一片红火,铁路也通了,看朝廷意思,轻易不会给自己新职位。那便看得远一点,从襄邓地区到荆湖地区,先打下个基础。
正在杜中宵和马遵商量着这一带的交通规划的时候,公吏前来,报娄知县带着大户们到了。
杜中宵对马遵道:“发判,左右无事,便一起过去坐一坐。以后的事,要发运司和地方配合才好。”
一边走着,杜中宵向马遵介绍了史员外和谢青的案子。
马遵听了笑道:“运判的意思,是让他们出钱买将来到开封府的车票?”
杜中宵道:“路指给他们,走不走,就看各人造化了。”
不多时,到了衙门,各人见礼。杜中宵和马遵上首坐了,娄知县坐在下首,十几个大户站在阶前。
杜中宵道:“昨日娄知县已经与我说了,你们与史员外同气连枝,生怕处置了史大庆,自己无法管束庄客,欲让县里饶了史大庆。他犯了国法,岂可轻纵!若依了你们,县衙也没必要了!”
听了这话,阮得功第一个站出来,叉手道:“运判官人,史小员外是犯了法,该当惩处。不过,谢青浑家又没有什么大事,伤情不重,赔两贯钱也就罢了。庄客不听管束,主人家打打骂骂,不如此如何管家理业?一时失手,不过是怒气攻心,不是有意做恶。薄惩便就算了。”
杜中宵看着阮得功,摇了摇头:“国就是国法,不是你说算了就算了。此次算了,你们这些员外对庄客必然更加严厉,这次没出人命,下次可就说不好了。若是不重惩,以后员外还会把庄客当人看!你们不用说了,我已命娄知县,必须依律重惩史大庆!”
见其余几个员外也站出来,杜中宵摆了摆手:“史家一案不必再议,不必徒费唇舌。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便是你们担心的,庄客纷纷离去,到了营田务,秋后田里的稻谷怎么办。”
听了这话,阮得功立即闭嘴,问道:“此是一桩难事!不是我们有意为难庄客,现在离着收稻谷的日子不远,他们走了,我们也哪里再雇人去?到时稻谷烂在地里,一年白白辛苦苦,不说我们这些衣食无着,朝廷的钱粮也无法交。愿官念小的们难处。”
杜中宵道:“今日找你们,便就是为了此事。今年营田务没有开田,一应粮米,全是转运司挪移自周围州县。枣阳县的秋税,粮是给营田务,钱解往京城,你们不用过于担心。而且,今年营田务并没有开田种粮,秋天有的是人手。到时候,只要你们愿意出些工钱,可以替你们收田里的稻谷。”
阮得功急忙问道:“官人,不知工钱是怎么算的?”
杜中宵道:“按照往年价钱,不多收你们的就是。没有现钱,也可以分稻谷。”
阮得功出了一口气,向杜中宵拱手:“谢官人,为小的们解了难题。”
说完,退回去跟其他几位大户低声商议。人群后面的史员外不觉怒气满胸,厉声道:“阮员外,你们只管自己田里的粮米,就不管我的儿子了么?数十年交情,抵不得几斤稻谷!”
几斤稻谷?几个员外都不答话,只有几个与史员外交情好的,低声安慰他。只要能收粮,哪个会跟衙门作对,民怎么可能斗得官?更不说,杜中宵下的营田务,可是数千人,还有军队天天操练呢。
史员外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天旋地转,再也忍不住,高声道:“人心果然靠不住,你们以为现在不管我,就有好处了?今年收了田里粮米,下年怎么办?无人耕种,钱粮怎么交!”
杜中宵咳嗽一声:“今天叫你们来,第二年事,就是没了庄客,种不了那么多地,你们的出路。营田务已经建起来,以后钱粮不缺,只要你们不闹事,总有出路给你们。”
第141章 抑配车票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杜中宵道:“其实前些日子我就说过,你们这些多田多地的员外,没有了庄客之后,便就无法技撑。那么多地,靠着自己怎么种得过来?朝廷税赋无论如何是要交的,只有一途,便是把手中的地卖掉。现在枣阳县能买这么多地的,只有营田务。说清楚,营田务是不想买这些地的,外面的闲地到处都是,又有人手,开出来多么方便,何必花钱买其他的地?但为你们着想,必须留着这样一条路。你们卖了地之后,可以买房产,做些小生意,赚到的钱强似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