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陪着笑,坐在一边,不时喝一口酒。
事情太过顺利了,让刘胜心中愈发不安起来。地广人稀,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人口。短时间这么多人户逃亡,宋朝的河曲路官府不闻不问,让人看不明白。事出反常必为妖,刘胜总觉得这不是好事。
正在这时,一个士卒进来,叉手道:“太尉,寨主,外面来了个宋国吏人,说是在金肃军公办。”
刘胜听了急忙起身,道:“那人什么来意?是私事还是公干?”
士卒道:“回寨主,是公干。他拿了封书,说要面见寨主。”
刘胜向轻宁德光叉手:“太尉且快活,小的去见一见那人。”
轻宁德光点头:“只管去。若是有什么难处,知会我一声,自有国相替你做主!”
刘胜应诺,出了房门,到了前面寨厅里。不多时,士卒引了一个穿宋人公服的人来。
那人进了寨厅,见上面坐着的刘胜,拱手行礼:“在下卢宏,在金肃州公办。奉知军之命,来与寨主交涉这些日子逃亡入夏国蕃落一事。这是知军亲笔所书,寨主请看。”
吩咐士卒把书信递上来,刘胜道:“这种事情,一向都是安抚使司与监军司交涉,找我何益?”
卢宏道:“本朝入河曲路不久,经略虽然兼安抚使,奈河帐下无人,只好委托地方。”
仿契丹惯例,逃亡人户等边境纠纷,应该是安抚使司出面。地方报上安抚使司,安抚使司行文契丹监军司,再交到地方来。杜中宵是河曲路经略安抚使,惯例不该由金肃军出面。
不过韩琦和杜中宵已经决定要借蕃落叛逃与党项作过一场,本就不想交涉出个结果,便就把事情交到金肃军。一个寨主,一个知军,两人慢慢扯扯,后边军事准备完毕,立即开战。
刘胜拆开书信,看过内容,放在一边。
信是金肃军知军张琳写来的,说察觉最近许多番户逃到夏境,让刘胜派人搜捕,送回宋朝。
想了一会,刘胜道:“此事我尚不清楚,需彻查过才好向知军回话。你且回,过些日子等我查清楚了,自会有公文到金肃军去。”
卢宏拱手:“如此有劳寨主。路途遥远,在下这便回去覆命。”
看着卢宏离去,刘胜急急拿了书信,回到后面房里,对轻宁德光道:“太尉,宋人来书,让我们交回叛逃的番户!此事有些不好!”
轻宁德光接了文书,随便看了两眼,便扔在一边,道:“两千多帐番户逃到我们这边来,此事怎么可能瞒得住人?宋人就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封文书,看来并不看重此事。既然如此,那就加一把力,招纳更多的番户过来。此事办好了,因相必然重赏!”
刘胜道:“太尉,国相重赏是以后的事情,先说说该如何回复金肃军。逃了两三千帐,就来了这么一封文书,此事不寻常!太尉,我觉得宋人并不在乎这些番户,他们逃来根本是听之任之。”
轻宁德光道:“如此不是最好?我们要人,他们那里不在乎,各取所需!”
刘胜叹了口气:“太尉,我在边境多年,以前对面是契丹的时候,为这种事情跟他们打过交道。哪个官员会对人户逃亡听之任之,不当一回事?宋人如此做,必有图谋,不可掉以轻心!”
听了这话轻宁德光笑了出来:“寨主,你这是杞人忧天了!宋人有什么图谋?难不成是以此事为借口,要来攻打我们?独轮寨固若金汤,宋人拿什么来打!若是围困,国相自会发兵救援。”
刘胜道:“太尉别忘了,宋有有炮!火炮犀利非常,独轮寨墙可未必能够挡得住!”
轻宁德光愣了一下:“火炮如此厉害?连城墙都能轰得塌?听说契丹国主毙于炮下时,可是在城外被人盯住,几轮炮全炸在身边,才落得那个下场。”
刘胜有些无奈:“太尉,去年契丹来攻,他们的炮轰倒的城墙还少?更不要说,宋军的火炮比契丹不知强了多少!若是宋军来攻,小小独轮寨如何守住!”
轻宁德光看着刘胜,过了一会,摇了摇头:“寨主过虑了,宋军必然不会来攻,不会的!”
第15章 朝争
进入二月,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虽然外面还是冰雪千里,春寒料峭,阳光洒在人身上却懒洋洋的。
杜中宵坐在书房,闭着眼睛假寐。这样一场大战,必须上报朝廷,不能先斩后奏,否则没人担得起责任,韩琦也不行。十几天过去,朝廷一直没有消息。
正在这时,韩琦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见杜中宵张开眼睛,道:“经略,朝廷已下旨意!”
杜中宵起身,笑道:“看相公样子,不须说,朝廷已经同意了。”
韩琦点头:“不错,朝廷同意以武力逼党项交回叛逃的番户,不要有辱国体!“
杜中宵想了想,道:“意思就是同意我们打一场,而且一定要打胜呗。”
韩琦落座,道:“对,就是这个意思。庞相公和高太尉不容易,需要你打一场大胜仗,明白吗?”
“明白,下官明白。”杜中宵点了点头。“此次出战,必不失诸位相公所望!”
河曲路胜了,广南平侬智高又胜了,最近几个月宋军屡次大胜,朝臣的心气起来。不过皇帝并不想打仗,宰相庞籍和枢密使高若讷数次劝谏,才不得不同意。只是连番大战下来,对河曲路支援不多。
等了这么些日子,杜中宵慢慢猜出了庞籍和高若讷的心思。他们本来也不想打的,唐龙镇一胜,宋军有了面子,接下来应该休养生息,不轻启战端。狄青还朝,让他们决定支持杜中宵。
归仁铺一战,狄青大破侬智高,皇帝得了捷报,立即催促朝臣议赏,理由是晚了不足以劝功。有了火车,狄青击溃侬智高主力后,不久就回到了京城,以护国节度使为枢密副使兼宣徽南院使,并且皇帝有意让他为枢密使。正是要以狄青为枢密使,让庞籍和高若讷支持韩琦和杜中宵用兵。
赵祯并不像历史学家说的那样,从他开始确立了宋朝以文驭武的传统。实际上赵祯当政,一直是以武将为枢密使,前有王德用,后有王贻永,只是还有一位文臣枢密使罢了。此次欲让狄青为枢密使,代替的是高若讷,即两位枢密使全为武将,出现一种难言的局面。
文臣不管是为宰相参政还是枢密使副,出入无常,今天当上了,明天可能就罢了。武将不同,一旦为枢密使,非有大过不会罢免。如果狄青和王贻永两人为枢密使,可能后面一二十年不会换人,这种局面就很微妙了。王贻永不说,本是世家外戚出身,狄青可是出身行伍,做上一二十年枢密使,就不能不让人想起五代时的局面。这种局面,其余宰执都会被他压制。
杜中宵记忆中,研究历史的一说起狄青做了四年枢密使的狄青被台谏攻击,出知陈州,无不义愤填膺,认为是文官打击压制武将登峰造极之举。自己也曾经那样想,现在却觉得,书生之见,不知所谓。
枢密院不同于三衙,是官僚机构。让武将掌握官僚机构,后果是什么,历史上的例子比比皆是。不能以狄青的个人品格和表现来评价。只要开了头,狄青不反,后边总有人会反。
杜中宵学的历史,因为发端于积贫积弱整个国家民族被动挨打,被人嘲笑的时期,有一些独特的气质。宋之后军事不行,自该研究军队本身,基于军事理论,对军政进行分析研究。历史学则不是,研究历史的人对军事是不懂的,研究者便归到了两个方面。
一个是人不行,没有做军人的气质,不好勇斗狠,所以打不过别人。甚至认为,汉人必须从周围的野蛮民族引入尚武精神。再一个是文化不行,整个民族文化偏文弱,不尚武,具体到政治制度上就是崇文抑武。要改变,就应该改变文化,提高军人地位,恰好对应那个时期的军阀统治。当然,历史的事实与他们的结论相反,军阀既不能御外辱,也不能对内振奋民族精神,反而把整个国家和民族拖入深渊。但事实不重要,并不妨碍他们用这种观点解释历史,也不妨碍他们把持历史的话语权。
不只是对军事的解释,历史学家对科技的解释也是如此。为什么他们那个时候落后了?一是因为人不行,没有科学精神,不具备理性,天生蒙昧,没有接受他们的启蒙。再一个是文化不行,特别是占据主要地位的儒家文化不行,天生不能产生科学和理性,而且必然地对科学和理性进行压制。至于为什么儒家会这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主流文化,换一家来无非是他们换一个名字批判。
对于历史的解释,就是一个人不行,一个文化不行。祖上曾经辉煌过不重要,越是辉煌,越是说明害处越大,大到难以调头,恰好在他们的时代让他们落到最低谷。
人不行,说明就要完全接受别人的东西,除了血统和身体不能换,最好全部换过了。甚至还有更加英明的人,提倡连血统和语言最好也换掉。而他们这些人,恰巧就是学了洋人的东西回来的,自然就该是被别人学习的对象了。文化不行就更妙,他们是学了别人文化的,不需要认真研究文化,自然而然就成了文化大师。只要翻过两页书,喊一句人种不行,再喊一句文化不行,就既是历史大师,又是文化大师。
在破旧立新,需要引进学习的时刻,这种言论是正常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仔细地把每一个问题研究清楚,慢慢对外面的知识引进吸收,国家和民族已经没有时间了。大破大立,打碎一切瓶瓶罐罐,尽快引进吸引先进的知识,在最危难的时刻挺住,是必要的。但过了这样的时期,还坚持这种方法,就是学者偷懒了。以军事论,战斗力的构成要素许多教科书上面写着,一样一样套都不会得出这种结论,形成这种看法。引经据典失去了时代背景没多少用处,实事求是,从最基本的研究起才有意义。
宋朝军力为什么不行?病根是从晚唐五代落下来的,军阀的胎里病。再加上文官政权,必须要消灭武将颠覆政权的危险,两者迭加,越陷越深。不只是宋朝这样,后世许多国家这样。只要脱胎于军阀的政权军队,没有进行彻底的变革,就没有能打的。
如果当年军阀坚持到了二战结束,中国是什么样子?军事实力能强到哪里去?
宋朝建立,是太祖掌握后周军事力量的前提下,篡周来的,军队是一切的基础。有军队在,就有大宋的天下在,军队的军阀色彩特别浓厚。而有五代教训,为了防止军队擅自废立,从太祖到太宗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后勤从军队独立出来,剥离了将领的人事权和监察权,又彻底废掉高层指挥体系,以营为军队的基本单位。战斗力要素中,至关重要的组织力被废掉了,能打才怪。
现在的禁军,兵员素质不差,武器装备不差,军种比例不差,训练水平也不差,还是职业化的正规军,可就是战争规模一大就输。有什么话说?武将管理、指挥军队的经验,就是一营五百人,再往上就没有本质的区别。带的兵多打大仗,带的兵少就打小仗,战略指挥完全就是空白。
但对于皇帝来说,最可倚靠的力量,恰恰是禁军。这是禁脔,轻易不让大臣插手。
赵祯不是崇文抑武,恰恰相反,他有一种迷一样的心思,想把军权完全交回武将手里。西北用文臣为帅,一是延续真宗时的传统,再一个是没有办法。武将不是没用过,早期的指挥战事的就是武将,败得太过难看了,没有办法才启用了韩琦和范仲淹。
西北为什么败?赵祯的想法跟朝中大臣是不一样的。他认为战斗力不行,是没有良将,国家承平日久,没有选拔出优秀的人才来。只要有优秀将领,战争结果不是那样。
猛将起于卒伍,这句话是韩非说的,与法家以吏为官一脉相承。可在韩非那个年代,凡为方面之帅的几乎没有符合的。不但是他那个年代,后来的年代也很少。猛将可以起于卒伍,主帅却很难如此,除了一些特例,恰好撞上了,比如岳飞。
赵祯却是认为主帅与猛将没有什么不同,猛将起于卒伍,主帅也该是如此。惟有如此,现在宋朝的军政体制,才能是正确的。禁军将领选拔,士卒是选汰出来的,勇猛者入诸班直或上四军,外放则为各级军官。而后循资,如果有战事,则依军功升迁,正是起于卒伍的标准程序。
狄青符合这些条件,在赵祯眼里是最理想的将帅。狄青能行,以后别人也能行,禁军肯定行。赵祯看重狄青,不是因为个人感情,两人其实没多少交集,重要的是狄青符合赵祯的政治正确。
不管是庞籍还是高若讷,包括韩琦,对此并没有清醒的认识。只是从他们的立场出发,不希望狄青任枢密使,此时需要杜中宵的军功,恰巧支持了他而已。
第16章 布置
第二日一早,韩琦急急到了经略司内杜中宵指定的指挥厅,却见空荡荡的。时间太早,杜中宵等人还没有过来,只有几个年轻的小军官在布置。
韩琦在沿边三路为帅多年,数路走遍,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布置。
中间一张大桌,前半面是大幅精细地图,后半面则是大小几个沙盘。靠墙壁摆了几把椅子,几个小几,看来是供人休息的地方。正面墙上是一幅巨大的敌我态势图,尚没有拼接完全,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军官站在椅子上,一点一点向上面对。厅一左一右连着两个小房间,里面摆设大致相同,当中一个巨大的案几,堆满了文书。里面是屏风,案前摆了几张交椅。
韩琦到了桌前,看上面铺的地图。上面线条密密麻麻,看着眼晕。地名倒是认识,只是画成了不同的符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到了前面的沙盘那里,倒是清楚明白,是即将进攻的屈野河一带地形。
看不出个所以然,韩琦转过身来,看挂在墙上敌我态势图。这图倒是简洁明了,上面画出了各个堡寨,主要山脉和河流,大小道路。依然是各种符号,还插了一些不知什么用途的小旗子。
那个小军官从椅子上面下来,转身看见韩琦,急忙叉手行礼。
韩琦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现在这里做什么?”
小军官叉手道:“末将王德兴,本是随州人。家父是本州乡贡进士,数次过不了礼部试,便就在家乡教书为生。经略在本州建营田务,办学校,我自小读书识字,便就进了学校,一直随在军中。”
韩琦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进学校多少年了?今年多少岁?”
王德兴道:“自进学校时算起,已经五年了,今年二十岁。”
韩琦看王德兴一副娃娃脸,笑道:“你长相年幼,看起来跟个十几岁的娃娃般。我听说营田厢军办的学校,各人所学不同。如姚守信就是学炮,每次成绩最好,上次立了大功。你学的是什么?”
王德兴道:“回相公,末将学的是指挥,一直随在经略身边做事。”
“指挥?这也能学吗?”韩琦饶有兴趣。“你们学指挥的,平时要学些什么?”
王德兴道:“凡是别的科目,都要学一学,虽不深究,却要知道大概。还要学战略指挥、战术指挥和参谋作业,以及后勤、训练、作战等等,科目比别人学的多一些。”
这些名词韩琦大多没有听过,也不知道他们学的什么,有什么用处,便问道:“你现在做什么?”
王德兴道:“挂地图。这些都是参谋作业,依据地理、军情,拟出作战计划来。”
韩琦吃了一惊:“作战计划是你们拟出来的?没有上过战场,没有亲临战阵,怎么,怎么——”
王德兴道:“相公误会。我们只是拟出计划来,要刘军主看过,经略同意,再重新布置。以前杨军主在的时候,是杨军主先看,我们修订,多次之后报到刘军主那里。杨军主不在,只能报到刘军主了。”
韩琦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并不知道这个娃娃军官说的什么意思。这种打仗的场面,韩琦是没有见过的,处处觉得新奇。其实到了唐龙镇,这一带营田厢军演练熟了的作战体系,从来没有真正完全展开用过。一切都太过紧急,兵力不齐,来不及纸上作业。
韩琦转过身,看墙上的地图。地名自己认识,可标着的各个符号,却一头雾水。便指着独轮寨的双圆圈问王德兴:“独轮寨这里,为何是两个圈圈?别处却不是。”
王德兴叉手:“回相公,两个圈圈表示党项在这一带最高指挥在那里,是首要之地。其余党项堡寨或为圆圈,或为方块,或为三角,都代表地位不同,兵力不同,防御不同。”
韩琦点头,转身看地图。王德兴见韩琦不注意自己,急忙跑到一堆文书那里,手忙脚乱翻了一张纸出来,挂到一边墙上。
韩琦转身,正看到王德兴在忙,凑上前来看,却是一张图例,标明了地图上各种符号的意思。
略看了看,见王德兴在一边发窘的样子,韩琦道:“你忙去吧,我自看就好了。”
王德兴应诺,继续去拼接地图。杜中宵和刘几两人进来,这些就该准备好了。
韩琦看着墙上图例,心里明白过来王德兴为何发窘。朝廷旨意一下,决定对党项开战,准备时间非常紧张。现在屋子里忙的人,各有自己的职责,王德兴也一样。自己问来问去,耽误了他做事,只怕会受责罚。王德兴不好说什么,只好急忙挂了这张图出来。
对照着图例,再看墙上的态势图,韩琦便觉得一目了然。党项在屈野河一带有多少兵力,各自驻扎在哪里,实力如何,态势图上都清清楚楚。如何进军,任谁都能提出几套方案。
杜中宵进河曲路两个多月了,除了办案子,军队当然不会闲着。经略司的直辖人员,各自带队搜集周围情报,周边地理军情摸得一清二楚。没有这些准备工作,杜中宵怎么敢打仗?
韩琦正看得入神的时候,杜中宵和刘几进来,见韩琦已到,急忙行礼。
叙礼毕,韩琦道:“经略这般打仗,我倒是第一次见。军情至密,这样挂出来,不怕漏军机吗?”
杜中宵道:“这里是经略司,专门划出不的指挥厅。如果这里泄密,那还有什么不泄?“
韩琦点了点头:“经略说的也是。做这些事情,往常都是主管军中机宜文字,多用将帅子弟。经略到底年轻,没有从军的子弟,只好用这些年轻人。“
看韩琦指着王德兴等几个年轻军官,杜中宵道:“相公,不是如此。做这些事情,都要有相应的知识,专业的人才做得好。他们这些人,都是在随州时学校里学的最好的。多年学习,数次演练,才选了在指挥厅做这些事,子弟如何比得上?营田厢军与别军不一样,什么都要讲专业,讲知识,只要做得比别人好,就在专业的位子上。如学炮兵骑兵的,让他们来做这些事情,还做不来呢。”
说完,杜中宵道:“且让他们忙,相公,我们到里面说话。”